白龍港消息閉塞,營船港也在江邊,消息一樣不靈通。
攪黃老家創衛的事,對韓渝並沒有帶來甚麼困擾,唯一跟以前不一樣的是,不用再回陵海給正在電大接受培訓的海員講課。
其實韓渝早就不想去講了。
現在培訓幾乎成了一個產業,冒出一堆諸如縫紉、車工鉗工、海員等培訓班甚至培訓學校。
有電大開辦的,有職業學校開辦的,有隸屬於勞動局的技校開辦的,學費收得不少,真正的技術卻教得不多。
跟東海乃至東廣的一些企業雖然有安排學員就業方面的合作,但真要是去了工資待遇沒招生宣傳的那麼高,真正能通過這種渠道就業的人並不多。
海員培訓班更是如此,之前說能去海船上賺大錢,但培訓結束之後卻要交這樣或那樣的費用,人家想真正上船要花近兩萬!
總之,現在搞得那些培訓變味了,就想賺人家的學費。
而之前找他去講課,顯然不只是培訓那麼簡單,更多的是看重他是公安幹警,能體現出那個培訓班很正規。
不用再回陵海講課,但培訓這個“副業”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上個月去長航分局講了一下午,張局說講得不錯,又安排去港務局講。
這一講一發不可收拾,母校的校長和老師知道了,讓回學校給學弟學妹講。
今天更誇張,居然在調到農業局擔任分管漁政的副局長周洪的要求下,來濱江漁政站給參加培訓的各區縣漁政執法人員講。
韓渝坐在講臺上,看着臺下的漁政站領導和年紀都比自己大的漁政執法人員,感覺一切是那麼地不真實。
但既然來了就要好好講,畢竟人家是要給講課費的。
“漁民在船上生火、做飯、燒水、取暖,都存在較大的消防安全隱患。港口、碼頭漁船聚集,一旦發生火災,極易火燒連營,隨着近年來建造下水的漁船越來越多,漁船火災的危險性越來越大,並且撲救極爲困難。”
爲了講好這堂課,韓渝做了大量準備。
他拿起一本漁船建造廠家的宣傳冊,一邊舉着展示宣傳冊裡的圖片,一邊說道:“現在的漁船越造越大,漁民對海上作業和生活條件的追求也越來越高,比如這個廠家建造的漁船就開始對船員艙進行裝修。
有傢俱、有窗簾,交船之後有些漁民甚至在船上掛上各種裝飾品,而這些傢俱、窗簾和裝飾品有沒有經過阻燃處理不得而知。並且這些東西中包含大量的高分子材料,直接導致整船火災荷載巨大。
同時,新造漁船的續航能力不斷增加,機艙內油品的儲量也不斷增多,進一步增大了船體的火災荷載,導致火災發展更加迅猛,難以控制……”
從漁船的火災荷載量較大,一旦發生火災蔓延速度快;講到船上電氣線路複雜,鋪設混亂;講到船體結構決定了一旦發生火災散熱、排煙困難,逃生通道狹窄;
講到漁船船員消防安全意識淡薄,漁船消防設施匱乏;再講到如何防範,檢查時應注意哪些要點,發生火災之後應該怎麼撲救……
韓渝侃侃而談,漁政站的領導頻頻點頭,參加培訓的執法人員受益匪淺。
講完之後,好幾個執法人員竟上來要講課的大綱。
效果很好,周局很滿意。
等韓渝跟基層的執法人員聊完,就帶着韓渝走進副局長辦公室,笑道:“講得不錯,我們要組織三期培訓,這只是第一期,等第二期開班了,到時候還要請你來講。”
稀裡糊塗變成了“消防老師”,韓渝覺得有些荒唐,帶上門苦笑道:“周局,你這是讓我搶消防支隊的‘生意’。”
“消防支隊只懂岸上的消防,海上消防他們不專業。”
“我是水警,又不是海警,更不是專業的消防民警,我一樣不專業。”
“你今年撲救了那麼多起水上火災,又在海輪上幹了那麼多年,甚至考到了消防的中級職稱,你不專業誰專業,至少在濱江找不到比你更專業的。”
老領導調離水上分局時並沒有宣佈來農業局擔任什麼職務,開始以爲老領導會坐冷板凳,現在看來市裡還是很看重老領導的能力的。
以前是正科,現在提了副處,而且分管漁政,絕對是實權副局長!
韓渝打心眼裡高興,忍不住問:“周局,去年上級要求我們江南省建造兩條五百噸的漁政執法船,那會兒省漁政經費緊張沒建造成。現在稅制改革,漁政經費更緊張,上級沒理由再要求省裡建造,你說上級會不會撥款給省漁政建造?”
周洪沒想到他消息這麼靈通,笑看着他問:“你給魚局打電話了?”
“前幾天打的,本來想問問他需不需要我跟船去運河走一趟的,聊着聊着聊到你,聊到了省里正在爭取經費建造漁政船。”
“上級應該會撥點款,但省裡一樣要出錢。”
“這麼說造船有望?”
“嗯,省財政可能會批一點資金,但主要的配套資金還是要從漁業資源保護費和漁政罰款裡出。”
“建造幾條?”
“能造一條就不錯了,一下子建造兩條怎麼可能。”
“江城又不靠海,執法船建造好之後停泊在哪兒?”
“肯定是我們濱江,省漁政的領導剛來過,正在跟市裡協調,看市裡能不能分擔下海邊漁政執法基地的配套工程。”
周洪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問這些,點上香菸笑道:“鹹魚,我們馬上要加掛江南省漁政總隊濱江漁政支隊的牌子,等漁政船建造好了也肯定會編入我們濱江支隊。你有沒有興趣調過來,我跟上級爭取爭取,讓你當船長!”
韓渝不假思索地說:“周局,我要是想跳槽早就跳了,還能等到今天。我只是對即將建造的執法船感興趣,等船建造好下水了,並且有機會,我想上船參觀參觀。”
“只是參觀?”
“我在省廳警衛處也有一份臨時工的兼職,如果有大領導要巡視濱江海域,到時候肯定會徵調你們的執法船,也可能會抽調我參加警衛任務。”
“你是想提前熟悉船況?”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從鋪龍骨就開始熟悉。畢竟這不只是我們濱江的第一條大型漁政執法船,也是全省的第一條。不管哪個首長要巡視海域還是巡視長江,都有可能徵調。”
周洪沒想到他對警衛任務那麼上心,新的漁政執法船還沒建造他就開始關注了,不禁笑道:“行,等究竟建不建造有了確切消息,我幫你問問省漁政的領導。”
“謝謝周局。”
“你也是爲了工作,這有什麼好謝的。其實你真應該認真考慮下我的提議,你攪黃了陵海的創衛,再呆在陵海公安局沒前途。”
“周局,這不關我的事!”
“中午吃飯的時候,陵海漁政站來參加培訓的人還在說,怎麼就不關你的事?我聽到好幾個版本,有人說你押着四五個搶劫犯遊街,堵住了檢查組的車隊。還有人說是四五個殺人犯,當時你渾身是血,到底哪個是真的?”
韓渝禁不住笑道:“都是假的,只是四個十五六歲的臭小子,說搶劫犯真高看他們了。並且我身上沒血,那四個臭小子身上一樣沒有,我們更沒有堵住檢查組的車隊。”
周洪哈哈笑道:“以訛傳訛,竟被傳成這樣。不過不是壞事,你的名聲算是打響了。以前人家見到你師父就怕,現在見到你就怕,畢竟不是所有民警都能一個人抓獲四個搶劫犯的。”
韓渝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BP機突然響了。
掏出來一看,原來是王政委在呼自己,連忙借用周局辦公桌上的電話回過去。
“政委,我韓渝,什麼事?”
“你在周局那邊的課講完了嗎?”
“講完了。”
“講完了趕緊回來開會。”
“回分局還是回中隊。”
“當然回分局。”
韓渝正想問問回分局開什麼會,周洪就摁下免提鍵,俯身問道:“老王,我周洪,到底什麼事?鹹魚講了半天課,我們組織的這期培訓今天又正好結束,晚上要吃散夥飯,我還想讓鹹魚在這兒吃完飯再回去的。”
王文宏本來不想提前泄露會議內容,但老同事老搭檔問了,只能據實相告:“馬上要展開嚴打整治,老章和老丁忙不過來,經市局政治處同意,鹹魚提前結束掛職回原單位。”
“老王,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覺得這個時候讓鹹魚回去合適嗎?”
“周局,這不是我不同意他就可以不回去的。”
韓渝不想讓領導爲難,急忙道:“政委,我服從組織安排。”
現在讓鹹魚回去確實不太合適。
王文宏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丁政委剛給我打過電話,說他們局黨委研究決定,等你回去之後就撤銷沿江派出所,成立白龍港水上警察中隊,由你擔任中隊長。”
“我擔任中隊長,章所怎麼辦。”
“退居二線,但他和老丁依然留在中隊。”
王文宏撓撓脖子,接着道:“再就是丁政委他們考慮到白龍港離城區那麼遠,管理起來不方便,研究決定白龍港水警中隊由四廠派出所領導,你要有心理準備。”
韓渝笑道:“不是接受四廠派出所領導就是接受治安大隊領導,反正要被領導,被誰領導都一樣,要做什麼心理準備。”
“老章沒跟你說?”
“說什麼?”
“你們局裡調整科所隊長了,四廠派出所長楊錫輝調到城南派出所擔任所長,城南派出所長石勝勇調到四廠擔任派出所長。治安大隊副大隊長姜海,調到四廠派出所擔任副所長。”
城南派出所長是未來的局領導,城南派出所長調任四廠派出所長看似平調,其實是降職。
治安大隊副大隊長正常情況只會調到基層派出所擔任所長或教導員,現在居然平調到四廠派出所擔任副所長,跟降職也差不多。
而這兩位被貶到四廠派出所,又跟前些天的創衛失敗有關係……
韓渝意識到王政委爲何讓自己要做好心理準備了,愣了愣,追問道:“政委,我回去之後誰擔任水警四中隊的中隊長。”
“老賈接替你擔任中隊長,羅文江的見習期已滿,經分局黨委研究決定,由羅文江接替老賈擔任中隊指導員。”
“行,我這就回去。”
“下班高峰期,路上車多人多,回來時開慢點,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