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躉船上來了四個不速之客。
他們跟韓向檸打個招呼,就在老古董上忙碌起來。
又是拉皮尺量老古董的長寬,又是在小本子上記錄的,還用粉筆在老古董甲板上畫。
匆匆趕來等韓渝商量如何歡送老丁老章的石勝勇,不解地問:“檸檸,他們是做什麼的?”
別人不知道三兒要調回陵海公安局,韓向檸早就知道了,畢竟這麼大事三兒要跟她商量。但涉及到陵海公安局的人事調整,在沒正式宣佈之前要保密。
面對完全有資格擔任港區分局局長卻只能做分局教導員的石勝勇,韓向檸真有些尷尬,故作淡定地說:“他們是鋼結構廠家的人。”
“鋼結構廠家的人來做什麼?”
“他們也做活動房。”
“你們要在老古董上蓋房子!”
陵海港項目動工之後三河水域航道情況會變得更復雜,港巡三大隊要過去維護水上交通秩序,確保水上交通安全。即將成立的水警五中隊要去三河水域,在維護江上治安的同時協助港監執法。
躉船雖然要賣給陵海,但不能真給陵海使用。
退一步說,港監和水警進駐躉船也是在爲陵海港建設保駕護航。
沈副市長考慮到躉船的空間太小,容納不下陵海港工程項目指揮部,於是在韓渝建議下打算把老古董改造成指揮部的躉船!
老古董的尺寸和噸位比現在的躉船大多了,甲板下又壓載了那麼多條石,穩定性肯定沒問題,在甲板上完全可以加蓋一棟鋼結構的三層辦公樓。
韓向檸很想說不是我們港監局要在老古董上蓋房子,而是你們陵海市裡要在老古董上蓋,但賣船跟賣人是一回事,沒正式宣佈之前不能亂說。
她正不知道怎麼解釋,韓渝從三河趕回來了。
石勝勇顧不上再問港監局的事,迎上去笑問道:“鹹魚,你跑三河去做什麼?”
躉船和老古董拖過去錨泊在哪兒,水電問題又怎麼解決……
韓渝上午就忙着幹這些的,但跟學姐一樣不能亂說,只能微笑着敷衍道:“去陵大汽渡看了看。”
“陵大汽渡的治安歸三河派出所管,消防歸水上分局管,伱去看什麼。”
“渡口的消防是歸水上分局管,可水上分局有火災撲救力量嗎?石所,你又不是不知道,無論江上還是岸線發生火災,最終都歸我管。”
石勝勇哈哈笑道:“這倒是,畢竟你是濱江水師提督。”
雖然同樣能提副科,但做副科級教導員跟做分局局長還是不一樣的。
面對曾經的頂頭上司,韓渝也有幾分尷尬,一臉不好意思地說:“石所,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我們什麼關係,至於這麼客套嗎?”
石勝勇笑問了一句,說起正事。
兩位看着自己長大的長輩都要退休,韓渝真有些捨不得,坐下道:“歡送肯定是要歡送的,而且要搞熱鬧點。”
“你覺得怎麼搞合適。”
“丁所是四廠派出所的老所長,退居二線之後在沿江派出所幹了好幾年。章叔是沿江派出所的老所長,沿江派出所雖然撤銷了,但現在的白龍港派出所有一半是沿江派出所的,怎麼操辦等會兒再說,但不管花多少錢我們白龍港派出所要出一半。”
“行,這是你的心意,我不打腫臉充胖子跟你爭。”
石勝勇話音剛落,韓向檸就笑道:“石所,三兒,章叔和丁叔要退休的事我也向局領導彙報了,湯局說章叔和丁叔那麼支持我們港監局的工作,給我們港監在水上執法做了那麼多年堅強的後盾,我們局裡不能沒點表示。”
韓渝樂了,笑看着她問:“你們局裡打算怎麼表示?”
“我們局領導打算參加歡送儀式,湯局如果沒時間朱局也會來,到時候會以我們局裡的名義對章叔、丁叔過去這些年協助港監工作取得的成績進行表彰,會頒發證書,還會給章叔、丁叔準備點紀念品。”
韓向檸嘻嘻一笑,又補充道:“局裡是局裡,我們大隊是我們大隊,歡送儀式不管花多少錢,到時候算我們港巡三大隊一份。”
“大氣!”
石勝勇豎起大拇指,轉身笑道:“鹹魚,這方面你要跟檸檸學,不能總那麼小氣。”
“我怎麼小氣了,剛纔不是說過麼,不管花多少錢我們兩家平攤。”
“現在是三家平攤,完全可以搞的更熱鬧點。”
“檸檸,你這一說給我提了個醒。”
韓渝打開抽屜,掏出紙筆,一邊寫一邊笑道:“章叔和丁所不光協助過你們港監執法,也協助漁政保護了那麼多年漁業資源,協助海關打擊過走私,還聯合水上分局進行過兩次水上嚴打!
石所說得對,我們完全可以搞得更熱鬧點,農業局、海關和水上分局的領導都要請,我們長航分局領導更要請,周局和孫政委也要請。只要請了,他們不可能不來,而且不能兩手空空過來。”
兩位老同志兢兢業業幹了那麼多年,有那麼多領導來歡送榮休,老丁和老章一定很高興很有面子。
畢竟人與人是有對比的,局裡今年有好幾個老同志要退休,我們這邊搞的熱熱鬧鬧,人家那邊冷冷清清,這對比就出來了!
石勝勇越想越有意思,咧嘴笑道:“我看行,不過我跟那些領導不熟,請人的事全靠你。”
韓渝正準備開口,韓向檸又笑道:“不能光請領導,也要老朋友,要請羣衆。”
“李叔肯定是要請的,白龍港客運碼頭的老主任要請,船閘管理所的老主任也要請。有些單位沒了但人還在,長途客運站、供銷社、商業公司和國營旅社的老經理都要請!”
“白龍港衛生院併入了四廠衛生院,陳院長現在是四廠衛生院的副院長,陳院長也要請!”
“白龍港小學的高校長。”
“白龍港村的村幹部。”
……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不一會兒,就擬出一份長長的名單。
韓渝仔仔細細看了看,再次拿起筆:“差點把白申、白瀏號客輪乘警隊給搞忘了,邵哥他們一樣要請。”
石勝勇沒想到會搞這麼大,笑問道:“算算,有幾桌人了?”
“八桌。”
“是不是有點鋪張?”
“這不算鋪張浪費,也不算大吃大喝,章叔丁叔任勞任怨幹了那麼多年,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
韓渝想想又笑道:“退休儀式一輩子就這麼一次,我們公安工資待遇那麼低,章叔丁叔能幹到退休離不開家屬支持,所以要再加兩桌,把章叔丁叔的家人都請過來慶祝。”
韓向檸深以爲然,笑看着他問:“十桌人,安排在哪兒?”
“用不着去飯店,跟菡菡洗三時一樣,請廚師過來做,就安排在客運碼頭食堂。”
“安排在客運碼頭食堂也行,客運碼頭有大會議室,到時候可以先在大會議室開個歡送會,會開完去食堂吃飯。”
“我就是這麼想的,至於會場怎麼佈置,章叔丁叔都要退休了,用不着搞什麼臺上臺下。完全可以拉上橫幅,掛點氣球,佈置成聯歡會那樣的會場,要營造出喜慶的氣氛!”
沒退休時個個想着退休享清福,真要是快退休了肯定會捨不得。
總之,人走茶涼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老同志最怕的就是冷冷清清,是要營造點喜慶氣氛。
石勝勇舉一反三地說:“四廠工人活動室有影碟機,到時候我去把影碟機、大彩電和功放音響都借過來,可以放音樂,也可以唱卡拉OK,肯定很熱鬧。”
“行,就這麼定!”
“活動議程呢?”
“活動議程好辦,到時候按行政級別來,級別低的先講話,先表彰或贈送紀念品,級別最高的壓軸。”
“石所,三兒,你們工作忙,這些事交給我吧,我負責籌備。”
三人正興高采烈地聊着,韓渝的手機突然響了,掏出來看看來電顯示,竟是沿江派出所前教導員李衛國打來的。
韓渝連忙掛斷,用坐機回了過去。
韓向檸也記得老李家的電話號碼,忍不住摁下免提鍵。
“李叔,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的,就算你不打這個電話,我等會兒也要給你打。”
“歡送老章老丁退休的事?”
“李叔,你怎麼知道的!”
“這麼大事你肯定要請我,這用得着問嗎?”
李衛國反問了一句,緊握着電話擡頭看着正笑眯眯抽菸的李副主席,笑道:“不過我找你說的是另一件事。”
韓渝連忙問:“什麼事?”
“李主席在我家,我們中午剛跟葛局長吃過飯。”
“哪個葛局長?”
“交通局的老局長,你見過的。”
“想起來了,李叔,葛局現在還好吧。”
“不太好。”李衛國點上支菸,輕嘆道:“他原本想着過兩年退休,陪老伴出去旅旅遊,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結果他愛人去年患上了肝癌,春節時走了。”
“李叔,這些事你不說我真不知道。”
“現在知道也不晚。”
李衛國磕磕菸灰,話鋒一轉:“老葛跟你師父是多少年的朋友,他的個人和家庭情況,我們可以說知根知底。我和李主席跟他談過,他有心找個老伴共度餘生,就是有點擔心子女會反對。
我和李主席下午去找了下他兒子和他兒媳,兩個孩子都挺通情達理的,都表示支持。接下來就看你和許明遠的,浩然那邊需要你們做工作。”
原來是幫師孃找對象,只是沒想到找的竟是交通局的老局長。
韓渝反應過來,急忙道:“李叔,浩然哥和小芹嫂子也很通情達理,他們肯定支持!”
“但現在有個問題,老葛只是退居二線,並沒有退休,他不可能去燕陽,你師孃又要在燕陽幫浩然帶孩子。”
“這確實是個問題,要不我先打電話問問浩然哥。”
“跟浩然說清楚,想找個合適的,並且知根知底的不容易,這種事你師孃也不太好意思開口表態,我們這些外人又不能包辦。所以這事到底能不能成,你們這些做晚輩的態度至關重要。”
“我懂。”
“懂就好,趕緊給浩然打電話吧,有消息記得跟我和李主席說一聲。”
“行,我這就跟浩然聯繫。”
韓向檸聽得清清楚楚,捂住嘴笑道:“師孃肯定不好意思。”
石勝勇深以爲然,託着下巴說:“這種事只能半推半就,老李說得對,你們這些晚輩的態度至關重要。”
韓渝覺得葛局長跟師孃真挺合適的,忙不迭撥通徐浩然單位的電話。
徐浩然搞清楚情況,得知李主席和李衛國介紹的是看着他長大的交通局葛局長,當即表示支持。
考慮到就這麼去跟老媽說,老媽十有八九不會點頭,得知老章和老丁即將退休,並且韓渝打算搞個熱熱鬧鬧的歡送儀式,決定請一個星期假陪老媽回老家參加,借這個機會請李主席和李衛國安排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