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遠常雖然遠在濱江,但他的部下和他的命令已經到了荊州。
當濱江公安001溯流而上再次靠泊砂市水文站小碼頭時,早上從長航局匆匆趕來的一位副處長正跟荊州港監局、長航荊州公安分局、荊州航道段和長江通信局荊州通信處的負責人在岸上等。
四個負責人中有三個像泥猴,身上髒兮兮的,腳上腿上全是泥,不用問就知道他們是從大堤上趕過來的。
早在六月底,包括長航系統下屬機構的荊州各單位,都有各自要負責的堤段。作爲單位負責人,他們必須在本單位所負責的堤段上堅守。
砂市水文站的站長也在,相比長航系統在荊州幾個單位的負責人,水文站長更忙。
全站一共十幾個幹部職工,只有一條很小很舊的水文船,卻承擔着測報上到中Y領導、下到全國人民最關心的砂市水位、流速和流量!
這不是一天測一次報一次,而是每隔一個小時就要測報一次。
中Y領導、省領導和長江防指領導又總是打電話問,只要問到就要最及時的,也就意味着要緊急測報。
站長給席工簡單彙報了下情況,就又帶着職工乘那條小船去江上勘測了。
席工一樣沒時間在此久留,跟來自長航局的楊處打了個招呼,讓楊處他們有什麼事跟姚工談,便鑽進水文站的舊麪包車去了荊州防汛指揮部。
想到他們空有行政級別卻沒什麼錢,姚立榮猶豫了一下說:“楊處,我不知道黃處有沒有跟你說過,轉運人員裝備的車輛都是跟濱江港務局和濱江幾個區縣借的。那些車輛大多是進口的,尤其大客車和大平板車每輛都價值上百萬。
拖輪主要是在汽渡船靠岸時發揮作用,因爲靠下幾個錨很難保持汽渡船穩定,船不穩挖掘機、裝載機怎麼開上岸?
範隊長擡起頭,冷不丁來了句:“七八千萬應該有,主要是船貴。”
至於需要碼頭工人配合,需要搭建臨時碼頭的器材,那是因爲汽渡船不是想靠岸就能靠岸的,也不是搭幾根跳板挖掘機就能開上岸的……
“那是什麼事?”
楊處緊握着姚立榮的手,很認真很誠懇地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後勤保障組的副組長。在黃處趕到之前,由我負責你們的後勤保障。需要我做什麼,你儘管安排,我們一定盡全力保障到位!”
小艇就多了,姚工說我們營的編制調整了,現在的三連就是原來的二連,三連是水上搜救連,有十五條裝進口柴油機的衝鋒舟和十五條玻璃鋼艇,水上運輸分隊有多少船我就不知道了。”
“丁局,席工是長江防指派駐荊州的防汛專家,他顧不上這些。”
“沒問題。”
“我要立即打電話向韓書記彙報,我們可能要安排一個同志跟黃處一起坐飛機過來,到時候要由我們的人負責水上指揮。”
荊州的通航條件和經濟發展情況決定了一年也看不見幾條海輪,能看到的也是兩三千噸的小海輪。
水文站屬於長江委系統,剛剛過去的一個多月,001都是在沿線各水文站完成補給的,在水文站吃飯很正常。
更重要的是,岸上通往江堤的路沒幾條好走的。
“還沒到小船呢。”
姚立榮顧不上客套,立馬掏出筆記本看了看,開門見山地說:“楊處,各位領導,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首先需要一支與地方防汛指揮部門溝通的團隊。”
雖然先頭部隊天黑前才能趕到,大部隊要明天凌晨才能到,但大部隊一到就要上搶險一線,要做的準備工作太多。
“姚工,黃處剛給我打過電話,他說等後勤保障船隊和運輸船隊出發了就去東海,明天一早坐飛機回漢武。他要先回局裡彙報下工作才能趕過來跟我們匯合,可能要明天下午才能趕到。”
“王局,你們幾位只要有一位負責聯絡就行了,你們都是領導,本職工作那麼多,不能全繞着我們轉。再就是這個聯絡組不只是負責聯絡,也要有車有人。”
楊處話音剛落,荊州港監局的王局就擡頭道:“楊處,姚工,後勤補給就交給我們港監局吧。”
長江濱江段是內河航運最繁忙的水域,每天航經的大小船隻上千艘。荊州位於長江中上游,長江荊州段每天航經的貨船可能不到濱江水域的十分之一。
戴參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楞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大船小船加起來一共多少條。”
“我沒算過,不過我們的裝備是不少。”
“其實水上機動我們韓書記考慮過。”
濱江港務局的幾個碼頭能靠泊五萬噸級的海輪,在江上的浮碼頭能給十萬噸級的海輪過駁作業。等濱江港七號碼頭和深水泊位工程竣工,便能靠泊十萬噸級的巨輪。
長航局的副處級領導和長航系統在荊州的四位正處級領導親自來迎接,姓姚的哪裡是一個預備役營的技術軍官?
更讓人震驚的是,他竟然給長航系統的幾位處級領導分派任務,長航系統的幾位處級領導還很配合。
姚工目送走急着回去做準備的楊處等人,在徐工招呼下去水文站食堂吃午飯。
“後勤保障船隊最快也要六天才能趕到,這意味着岸上的人員和裝備在接下來六天內只能在一個地方搶險施工。如果想機動,想去其它地方執行應急搶險任務,就要有一支相當規模的轉運車隊。”
陵海預備役營的施工機械價值上千萬,你用小渡輪轉運人家肯定不放心,萬一渡輪翻了裝備沉入江底誰賠?
需要水上工作經驗最豐富的船長船員,至少需要四條兩百馬力以上的拖輪,需要執法船艇在水上警戒守護,需要專業的碼頭工人在岸上配合,同時需要搭建臨時碼頭所需的相應器材。”
小陳笑了笑,眉飛色舞地說:“再說警戒守護的執法船艇,我們的001你剛坐過的,除了001之外,我們有濱江公安002,長江公安110和港監處的監督48,這四條全是新船,也全都是在漢武船廠建造的,每條都價值六十多萬。
戴參謀見姚工起身走出去接電話,忍不住問:“小陳,你們營有船?”
“有啊,有好多船,我們本來就是水上機動搶險突擊營,要不是上級命令我們來荊州搶險,我們纔不會找汽車轉運呢。”
雖然很麻煩,但相比找六臺大平板車要容易一些,至少對長航系統而言找船不是很難。
姚立榮從王局手中接過煙,補充道:“其實人員好辦,想轉場只要多找幾輛客車。主要是裝備,至少要找六輛能拉三十噸貨物的平板車。”
“你們有這麼多裝備!”
“你們的裝備加起來值多錢?”
我們還有汽渡船、浮吊船、綜合補給船、水上水廠船、炊事船、水上加油站。姚工說昨天又從章家港徵調了一條大馬力的全迴轉拖輪。那條拖輪比我們所有的船加起來都貴,我和柳哥都見過,光那條拖輪就價值三千多萬。”
“是啊,我們就是陵海預備役營,我們不靠人海戰術,我們是機械化搶險。用我們韓書記的話說,能用機械的地方絕不用人力,醫療和飲食保障要時刻到位,渴了伸手要能拿到水,病了要能及時就醫,身上溼了要有衣裳換。”
“你們有多少船?”
姚立榮再次翻看起筆記本,說道:“我們來一個多月了,天天在江上協助勘測水情,對沿線的渡口比較瞭解。如果想在水上機動,就要徵用荊州最好也是最大的那兩條汽渡船。
“讓我想想。”小陳放下筷子,掰着手指如數家珍地說:“先說大船和大馬力的船,我們有陵港拖001,柳哥就是陵港拖001的大副。還有兩條大躉船,就像在水上蓋的樓,一條是二層的,一條是三層的,能住下上百人。
長航荊州公安分局的丁局扔掉菸頭,說道:“姚工,我跟你們濱江分局的齊局是好朋友,跟東海分局的何局,也就是你們濱江分局的前任局長何斌是黨校同學。”
需要經驗豐富的船長船員,一樣是考慮到安全。
“我也沒算過,但肯定不會少。”
剛纔光顧着炫耀竟忘了計算,小陳一時間被問住了。
就在十分鐘前,韓渝、郝總和張二小都打過電話。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這兩位我都不認識,我又不是你們長航系統的人……
“楊處,這個任務交給我們分局吧,我們路熟。”
楊處不假思索地說:“我們送他們走,可以把他們送到高速口。”
如果路不好走,運送裝備和物資的大車開不過去,需要地方政府組織力量解決。”
……
“還是我去吧,這件事交給我。”楊處深吸口氣,請姚立榮繼續。
“水上和岸上的裝備加起來有六十多臺艘,你們總共才兩百一十一人,平均下來每三點五人一套裝備?”
不誇張地說,荊州港監局雖然是正處級單位,但其業務量和能開出的罰單金額很可能都不如“老闆娘”的正科級陵海港監處。
姚立榮頓了頓,接着道:“席工去防指開會了,估計上級很快就會給我們陵海預備役營佈置任務。到時候就要安排人去高速出口接先頭部隊的搶險施工技術人員,要先帶先頭人員實地勘察通往險工險段的路況,更要帶他們去搶險現場看看大部隊到了之後怎麼施工。”
“不是送不送的事。”
姚立榮現在不只是水利工程師,也是陵海預備役營在荊州的總聯絡人。
“我知道。”
荊州港監局的局長問:“姚工,我們幾個行不行?”
在荊州肯定找不到大功率的拖輪,馬力不夠只能靠數量來湊。
範隊長暗笑這小子有點像小魚,不禁擡頭道:“大船小艇加起來四十八條,運輸分隊有多少船要看情況。”
濱江港是全國內河第一大港(東海港屬於海港),無論乘坐客輪的旅客人數還是港口的貨物吞吐量都不是荊州可比擬的。
想讓長航系統與陵海市委市政府共建的陵海預備役營發揮出應有作用,想讓他們轉戰各險工險段,只有通過水運來實現機動轉場!
楊處權衡了一番,毅然道:“汽渡船和拖輪我們來找,至於搭建臨時碼頭的器材也由我們後勤保障組負責。”
價值三千多萬!
有沒有搞錯,什麼船會有這麼貴?
戴參謀被震撼到了,追問道:“小船呢?”
“再就是後勤補給,接下來六天,我們的工程車輛要加油,我們的人要能喝到乾淨衛生的水,要能吃上熱飯,要有儘可能舒適的環境休息。楊處,不是我們的人矯情,而是我們的人都是專業技術人才。
荊州不是漢武,十噸以上的卡車都不好找,更別說找六輛大平板了!
楊處是荊州人,對老家的情況很瞭解,緊鎖着眉頭問:“姚工,就算能找到六輛大平板車,就現在的路況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實現機動轉場。黃處說你們主要是在水上機動,我們能不能在水上想想辦法?”
人家幫我們轉運人員和物資,純屬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人家不收我們的運費,我們也不能佔用人家的車輛太長時間,影響人家的生產經營。也就是說把人員和裝備送到指定區域之後,車隊就要回去。”
“有這麼多裝備,你們是一個營嗎?”
姚立榮暗暗嘀咕了一句,補充道:“轉運兵員和轉運工程機械的都是十幾米長的大車,荊州這邊的路況又不好,能不能及時把裝備和物資轉運到大堤上是一個問題。
誰都能累倒累垮,我們的人不能。因爲我們的人要操作最先進和最高效的裝備,不誇張地說我們的人一個能頂一百個!”
別人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是一支什麼樣的搶險隊伍,在場的幾位長航系統處級領導知道。
小陳再次接過話茬,眉飛色舞地說:“我們有兩臺一斗子能抓兩方土的進口大挖掘機,原來只有一臺大裝載機和一臺推土機,姚工說這次來支援荊江,又徵調了兩臺大裝載機。還有兩輛一次能拉三十噸的大型進口自卸車,有一支由十六輛拖廂,就是那種有方向盤的拖拉機自卸車。”
戴參謀追問道:“岸上的裝備呢?”
同樣是長航系統下設的幾個正處級單位,但他們與濱江的幾個小夥伴無法相提並論。
“還有汽車呢,像你們團裡的那種軍用卡車我們也有,我們有三輛,都裝備給了後勤保障連,給張總他們買菜買東西用的。”
戴參謀懵了,感覺一切是那麼地不真實。
丁局轉身拉開車門,取出一個筆記本,一邊趴着在車頭引擎蓋上記錄,一邊說:“等席工那邊安排了具體任務,我就安排民警先去實地走走,發現問題立即向席工彙報,請席工與荊州的市領導溝通,請市領導協調解決。”
結果飯吃了一半,手機又響了。
他想趕緊打電話向團長彙報又沒手機,想借用水文站的電話又開不了口。站在門口都能聽到水文站的值班電話響個不停,全是上級單位打電話問砂市水位的。
小陳很羨慕小魚能開挖掘機,嘀咕道:“挖掘機也貴,聽說一臺要四百多萬,兩臺就是八百萬。”
一個預備役營竟然有價值七八千萬的裝備,我們一個師的家當加起來也沒這麼多。
團裡更慘,只有三輛小車和十幾輛舊卡車。
戴參謀顧不上再吃飯了,放下碗筷跑出去打聽哪裡有公用電話。可水文站在江邊,要不是發洪水周圍都看不見人影,附近哪找得到公用電話。
他擔心姚工和徐工突然有事開船出去,不想一個人被扔在水文站,只能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