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也不說話,只是直直的盯着我,雖然他要矮我一截,但不知怎的,卻給我一種氣勢上的壓迫感。我全神貫注,每一個毛孔都緊張起來,隨時準備迎接老頭兒的發難。
沒想到,他忽地將目光移開了,面無表情的走到那臺子前,抓起一塊布,擦了擦那尊鬼像。
“是誰規定,只能供神像,不能供鬼像的?”老頭兒冷冷的說。
這一下子,倒把我問住了。晨星不明究竟,喝完水以後,悄悄的走到我跟前,我輕輕一拉,把她擋在了身後。
老頭轉過身說:“其實,神很多時候並不保佑人,供它們還不如供鬼。”
我一怔,老頭兒繼續說道:“比如我這裡,就是被鬼罩着的,幸虧你們來的及時,再遲一會兒的話,嘿嘿…”老頭兒冷冷一笑。
“怎樣?”我問。
老頭兒朝門口走去,“到外面來。”
我怕老頭兒耍什麼詭計,讓晨星她們等在了屋裡。來到外面,老頭彎腰揀起扒下來的那條汽車內胎,用手指着一處說:“看看吧。”
湊近一瞧,我發現那內胎上有五個白白的印痕。
“這是什麼?”我放棄了戒備,又往前湊了一點。
“沒看懂嗎?”
我搖搖頭。
老頭兒張開五指,緩緩放到那五個印痕上。
我“啊!”的一聲,終於明白了,頓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你們遇鬼了。”老頭兒說,“這胎是被鬼給抓壞的。”
我心裡一涼,朝柵門外望了一眼,空曠的街道上,只有霧氣在飄蕩。
老頭蹲下身,從工具箱裡抽出一把銼,一邊銼着車胎,一邊說:“以前有個年輕人,也是半夜開車路過我這裡,他的車沒壞,只是口渴了,向我討了一杯水。當他從我手裡接過水杯的時候,突然一滑,偏巧不巧,那杯子剛好落在了他腳上,落的穩穩的,那青年先是吃了一驚,後面便笑了起來,說他可以去耍雜技了…”
老頭兒手裡的銼和車胎摩擦,發出‘嗤嗤’的聲音,空氣裡飄浮着一股淡淡的橡膠味兒。
“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勸他在我這裡住一晚,第二天再趕路,那青年不聽,還笑我迷信,結果…”
老頭放下銼,從工具箱裡拉出一大塊膠皮,用剪刀剪下來圓圓的一片。
“結果怎樣?”我忍不住問。
老頭兒擡眼看了看我:“出村沒多久,連人帶車翻進溝裡,死了。”
我打個寒噤,吸了口涼氣,“杯子掉腳上有什麼說法嗎?”
老頭兒說:“其實是有東西一直拽他的腳,要把他給帶走,他的腳實際上已經不存在了,埋在了地下,我們看到杯子落在腳面上,實則是落在了平整的地面上…”
說着,老頭已經迅速補好了胎,裝了上去,他看了看呆愣的我:“外面這條路很不太平的,經常容易出事,所以我供了只兇鬼鎮宅。你們已經被鬼盯上了,還是等天亮再走吧,我可以少算點房錢。”
我回過神,微微一笑:“這倒是個不錯的斂財方式。”
“信不信由你。”老頭兒說,“只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那鬼如果想害你們的話,爲什麼只弄破了一條車胎呢?難道你們車上有什麼東西?”
我一驚,心想,難道跟車裡有陳樹良的屍體有關?
老頭兒上下打量,目光落在了後備箱上。
我乾咳了一聲說:“好吧,那我們就住一晚好了。”
老頭兒點點頭,給車胎充好氣,帶我們來到了一間偏屋裡。
我讓晨星她們睡在了牀上,自己搬條凳子,坐在窗口,密切留意着院子裡的舉動。
雖然我想到這其中有些古怪,但我現在已經學會了不少道術,又有師父的功力在身,還真沒把那老頭兒放在眼裡。況且,外面霧那麼大,繼續趕路的話,萬一再出點什麼事,還是等天亮霧散了以後再走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看看已接近兩點,院子裡沒有一點動靜。屋子裡,三個妹子都已經睡着了,呼吸聲此起彼伏,手機照去,看着晨星可愛的睡相,我心裡涌起一種無限的責任感,覺得就算天塌了我也要能撐住。不只是晨星,她們三個人,目前都要靠我來保護的。
我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到一陣車響,緊接着,車燈強亮的光柱照進院子裡,外面傳來叫門聲。
老頭一邊答應着,一邊跑去開門,不一會兒,一輛車開了進來,關掉引擎,從車裡走出來幾個人。
看清以後,我腦袋裡‘嗡’的一下子,因爲這幾個不是別人,正是蕭山、老七、還有老七的兩個手下。
更讓我震驚的還在後面,只見那老頭兒衝蕭山叫了一聲:“蕭總…”
他們看來是一夥兒的,完了,老頭兒肯定發現了什麼,所以故意把我們穩住,然後打電話通知了蕭山,怎麼辦…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話,倒也不難脫身,可牀上還睡着三個妹子。她們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白娜翻了個身,嘴裡嘟囔了一句:“手下敗將,別跑…”
蕭山‘砰’的一下子關上車門,神情看起來有些沮喪,我頭一次見他有這種表情。蕭山‘咦’的一聲,指了指我們的車,“這是誰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老頭兒早已不是先前那副冷漠的樣子了,看起來對蕭山十分恭敬。
“一個小夥子帶着三個姑娘,車胎壞了,在我這裡補,因爲霧大,住了下來。”
聽完老頭兒的話,我心裡疑惑了,難道說,蕭山他們不是奔我們來的?
老頭兒擡手朝我們的房間一指,“他們就住在這個房間裡。”
蕭山朝窗口望來,我急忙低下了頭。
只聽老頭兒說道:“蕭總,你們先到屋裡去坐吧。”
“不用了,屋裡太悶,我們就在這裡站會兒,透透氣,走的太急了沒吃東西,老吳,你去弄點飯吧。”蕭山顯得有些煩躁。
我擡頭看去,只見老頭兒連聲答應着,朝廚房走去。
蕭山掏出煙,給老七和他的手下遞去。老七看也不看,‘哼’的一聲,扭過了頭。
蕭山嘆了口氣:“七老大,你也彆氣了,我實在沒有想到,多年不見,那盧有順竟然變得這麼的辦事不利,我託他弄的女人丟了兩個,現在,‘陰屍’也不見了,要是換了我以前的性格,肯定找人做掉他!”
老七一句話也沒說,擡腿一屁股坐在了我們那輛車的後備箱上,我心裡‘咯登’一下子。
“現在做掉誰都沒用。”老七說,“關鍵是要想辦法找到‘陰屍’。”
他並不知道,‘陰屍’就在他屁股底下坐着…
蕭山狠狠的吸了一口煙,“我實在想不明白,那地方那麼偏僻,怎麼會給人挖走了呢,難道有人在暗中注視着我們?”
“聽說張有才師徒也來了梅州,如果落到他們手裡,嘿嘿…”老七冷笑道,“那就全完了,《殯葬全書》和你要的那個‘東西’,一樣都別想得到…”
“唉…”蕭山沉悶的抽着煙。
老七朝左右望了望:“蕭總,你在這邊認識的人挺多呢,這老頭兒什麼來頭?”
蕭山‘呵呵’一笑,“哪裡,比七老大差遠了,以前我和納蘭元英做生意,經常跑梅州,這些人都是那時候認識的。”
“你要帶我去見的那個人離這裡還有多遠?”過了一會兒,老七問。
“那人就住在這座村子後面的山裡,來回要走十好裡的山路,我們等在這裡就可以了,天亮以後,我讓老吳去叫他過來。”蕭山說。
老七便沒有說什麼了,用手一下一下拍着後備箱的蓋子…
不一會兒,飯菜弄好了,一股香味兒飄了過來。
“走吧,先去吃東西。”蕭山拍了拍老七的肩膀,一行人去了廚房。
我急忙叫醒了晨星她們。
“阿冷,怎麼了?”晨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噓。”我打了個手勢,側耳去聽,沒有動靜。
“唉呀,我還沒睡夠呢。”白娜‘嗵’又倒在了牀上。
“不能睡了,快起來!”
我把因由講了一遍,晨星緊張的朝外面望了一眼,“現在怎麼辦?”
“別慌,讓我想想…”我沉聲說。
至於出去會不會遇到鬼,我倒不是很擔心,之前之所以留下來,主要是因爲霧太大。
“這樣。”我看着白娜,冷靜的說,“蕭山不認識你和絲絲,你們兩個,等下先出去,把車開到外面,就說我們有急事,不住了。車開出去以後,就在外面等我們,我想辦法帶晨星脫身。”
我和晨星小心翼翼伏在窗口,目送着白娜和絲絲走了出去。晨星微微有些發抖,我輕輕將她摟在了懷裡,“別怕,天塌了有我頂着。”
二人剛來到外面,老頭兒就走了出來,“小姑娘,廁所在那邊。”
白娜笑道:“不是的,大叔,我們有急事要趕回去,不住了。”
“你們不怕啦?”老頭兒有些驚訝。
白娜笑着搖了搖頭。
“那好吧,還有兩個人呢?”
白娜一愣:“他們…他們…”
絲絲‘格格’一笑,聲音像銀鈴一般:“他們兩個嫌我們太墨跡,先出去了,在街上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