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含糊的重複着這兩個字,聲音越來越模糊,隨着喉嚨裡發出的幾下‘咯咯’怪聲,全身僵直,終於一動不動了。我將老婦人的屍體從溝裡背出來,走進一戶房子裡。檢查過後,只見她身上多處骨折,我不懂醫道,不知道致命傷是哪一處,也沒有發現特殊的傷痕。拜了幾拜,我胡亂找了些吃的東西填填肚子,提了盞帶罩的油燈,走出了村子。
這一帶林深樹密,到處積着厚厚的落葉,不見人蹤。天很黑,昏燈如豆,山風吹來,不時有枯葉從我腳邊翻滾而過。整個天地,似乎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行走在蒼茫無盡的山野間,顯得格外的渺小。
我就像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顫巍巍的,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腦子裡胡思亂想着,一會兒想到那晚在船上發生的事,一會兒想到納蘭元英的遺像,一會兒又想到剛纔那老婦人的話…
走着走着,一條深溝擋住了去路,我腳下一滑,差點摔進溝裡。望着對面黑黑的樹林,我心道,我這是要去哪兒?這樣漫無目的的瞎走,就能找到佘義,找到李淳一?
倏地,我在自己腿上狠狠拍了一下,我又何必瞎闖亂走?李淳一既然買下了那條船,肯定是做長久之用的,說不定,他們此刻已經回到了船上!
想到這裡,我急忙掉頭返身,心裡暗歎,阿冷啊阿冷,你雖然有了師父的兩魄,心智卻和師父差得遠了,遇事遠不夠沉着冷靜。
沒想到,走沒一會兒,我就迷路了,星月無光,我身上也沒有帶羅盤之類的東西,完全辨不出方位。不過,我並沒有往山裡走很久,從感覺上來看,這裡距離先前那個村子應該不會很遠。
翻上一道崖,我爬到了一棵老松樹上,四下裡望去,只見左方遠處的山坳間隱約有亮光,忽隱忽現。我心裡一喜,跳下樹來,朝那山坳走去。
爬上崖坡,朝下面的亮光處一看,我不禁呆住了。那裡根本就不是先前那個村子,而是好大一座寺廟,掩映在一片樹林間。
從上面看十分唬人,下到近前一看,卻是一座荒敗的破廟,門前積滿了落葉,兩扇廟門斜斜的虛掩着,燈光從門縫裡透出來。
我輕輕翻到牆上,往廟裡看去,只見那院子裡一前一後長着兩棵青松,比肩呼對,松樹上分別掛着兩盞白紙糊的燈籠,發出慘白慘白的光。整座廟裡,陰森而又荒涼,十分詭異,遠處的廟堂裡黑乎乎的。
等了一會兒,不見任何動靜,我輕輕從牆上翻了下來。那兩盞燈籠在頭頂搖搖擺擺,發出‘獵獵’的響聲。
我提穩手上的油燈,朝那廟堂走去。剛來到跟前,我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氣。用油燈往裡面一照,我頭髮都豎了起來,那廟堂裡躺滿了死人,黑鴉鴉一片,最少有二三十口!
這些人年齡不等,身上血跡斑斑,直挺挺的躺着,每個人都是一副山民打扮,莫非,他們就是那個村子裡的村民?爲什麼會躺在這裡…
我用油燈照向每一張面孔,只見這些人都很陌生,並沒有佘義、也沒有阿強和阿力,正疑惑間,就聽外面的廟門發出‘砰’的一聲。
直覺告訴我,有人來了,我迅速吹熄油燈,放在了一尊佛像後面。一個箭步躥到腳落裡,和一具‘屍體’躺在了一起。
片刻,一陣腳步聲伴着亮光來到了廟堂裡,聽聲音,來的是兩個人。我強抑住狂烈的心跳,雙眼緊閉,屏住了呼吸。
“強哥,爲什麼要把這些人弄到這裡來?”一個聲音冷冷的說。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話的這個人,竟然是阿力!
“李大師讓弄過來的,具體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另一個聲音說。
這個人,正是阿強,怎麼會是他們?!阿強口中所說的‘李大師’,肯定是那李淳一了。
“我們雖然得到了陰屍,卻讓那佘義跑了,此人一天不除,我心裡總是不安。”阿力道。
“我也沒想到,那袁本興竟然會突然詐屍,把他給救走了,早知道,我們就應該毀了那具屍體。不過,那佘義只剩下了一口氣,一時半時不足爲慮。”阿強說道。
“但願吧。”阿力說,“還有那阿冷,小姐讓我們不要傷他,那小子的本事一天比一天大,留着終究是個禍患。”
阿強笑道:“跟了小姐這麼久,你還不瞭解她嗎,小姐愛上了張有才,張有才師徒同命相連,傷了他的徒弟,他絕不會原諒小姐的。”
“唉…”阿力嘆了口氣,“那張有才的確是個人物,不過,小姐沉迷進感情漩渦裡,終究會誤了大事。”
阿強道:“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吧,我們是不會懂的…”
“好像李大師來了。”阿力打斷了他。
二人迎了出去,我的心從深淵裡浮了起來。怪不得趙欣的電話打不通,果然發生了變故,趙欣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和李淳一他們聯合在了一起?…
等一下他們進來,說不定會檢查屍體,雖然趙欣說不讓阿強他們傷我,可沒說不讓李淳一他們。我把頭髮弄的亂糟糟的,用手從旁邊那具屍體身上沾血抹在了臉上。忽然,我感覺那屍體輕輕動了動,心裡一驚。
這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我急忙穩穩躺下,不敢再動。
一行人來到了屋裡。
“這麼多人!”孫德壽驚訝的道。
“村裡的人全部都在這裡。”李淳一冷冷的說。
“大師,你們一具一具扛過來的?”凌志飛問。
李淳一‘嗤’的一笑,“當然不用那麼笨的方法,這些人被打暈以後,我在他們身上施了法,帶過來的。”
“那他們身上的血?”
“雞血。”
我心道,原來,這些村民並沒有死!
李淳一說:“這些村民總共是二十七口,德壽,你點一下,看對不對。”
“一,二,三,四…”
孫德壽走來走去點着數,雖然我臉上抹了雞血,卻還是怕被他看出破綻,嘴巴一歪,做了個怪樣子。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咦,這個人怎麼長這麼怪…”
“人數對吧?”
“啊?”孫德壽一愣,“對,沒錯,二十七口。”
李淳一得意的道:“阿強之前還不放心,想要留下來守着,除非我給他們解術,這些人是不會醒的。”
我心裡想,如此看來,死在溝裡的那個老婦人,是被帶到廟裡以後,醒來跑出去的?那麼,她爲什麼會摔進溝裡,所謂‘船鬼’又是什麼?
“你家小姐什麼時候到?”李淳一問。
“明天一早。”阿強說,“到時候,阿力過去接她。”
李淳一‘嗯’了一聲,“她有沒有除掉那張有才?”
阿強‘呵呵’一笑:“這個請李大師儘管放心,我們來大陸的目的非常明確,我們家小姐頗有老爺當年的風采,辦事說一不二,雷厲風行,並且,來之前小姐在老爺陵前發過毒誓的。”
李淳一又是‘嗯’了一聲。
凌志飛道:“大師,那我伯父他們…”
“怎麼,你還顧念他們?”李淳一‘哼’的一聲,“他和老七兩個置我們於不顧,想獨吞成果,如果不是那阿冷誤打誤撞,弄來了陰屍,《殯葬全書》應該早就被他們弄到手裡,遠走高飛了。”
“呵呵。”凌志飛冷笑道,“大師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他和老七兩個留着是禍患,要想辦法除去纔是。”
“這纔是大丈夫作爲,放心吧,早晚的事。”李淳一說,“到時候拿到《殯葬全書》,學會了裡面的陰術,給那晨星下個情降,志飛,那嬌滴滴的妞,遲早也還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