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女’躺在那裡,肚子一鼓一鼓的,月光下,臉色慘白,表情痛苦,緊閉着眼睛,不時便發出一聲呻吟。再看地上跪拜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具具的乾屍,將那村女團團圍住,水泄不通。除了動作遲緩呆滯,冷不丁一看,那些乾屍和活人沒多大分別。眼前這種景象,我和師父都是從所未見,駭然之下,怔在了那裡,那些‘鬼東西’似乎也沒有發現我們的到來。
“師父,這些鬼東西真的活了麼?”我低聲問。
“這是‘屍鬼’。”師父點了點頭,衝我做了個手勢,我們便來到了樓邊上,朝下面的遠處望去,只見趙欣晨星她們和那些族人都在原地,默然不動,這才長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那‘村女’的呻吟聲越來越急促了,肚子也鼓脹的越來越大,看樣子,那‘東西’很快就會出來,不是通過產道,而是要硬生生鑽出來!
我暗暗捏緊了拳頭,腦子裡卻彷徨無策,不知該做出怎樣的行動。
“冷兒……”師父低聲道。
“嗯?師父,你有沒有剋制他肚子裡那東西的辦法?”
師父搖了搖頭,嘆道:“目前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
“趁那東西出來之前,殺死她……”
我心裡‘咯噔’一下子。
師父說,這是他早就籌備好的下下策,萬一那‘東西’要出來,在沒有十足把握能制住它的前提下,便殺了它的母體,令它無法重生。其實,在進樓前,師父就已經做好這樣的打算了。
“可是,想殺她,容易嗎?”
“不容易,只有一個人纔有殺她的把握。”
“誰?”
“志飛,他們兩個一脈相連,只有志飛殺她,她纔不會反抗。”
“可是,凌志飛根本就不會動手的,而且,他也沒來呀?”
“那就只好你來假扮了。”
說着,師父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小紙包,打開來,只見裡面是一些粉末狀的東西,還有一道‘血符’。
師父說,由於提前就有計劃,所以,他早就有所準備,那些粉末狀的東西,是凌志飛的頭髮灰,那道‘血符’,則是師父命凌志飛咬破手指親自畫的。師父把那些粉末吹到我身上,命我把那張符貼身放好。然後,他又把帶在身上的,蕭山的那把刀子給了我。
“等一下,我纏住這些鬼東西。”師父指了指那些‘乾屍’,“你就用這把刀子殺了那女孩兒,記着,一定不能開口說話,否則陽氣外泄,會被她察出破綻,而且只能刺心臟,算準位置,一擊斃命。”
“師父……”
“不用擔心我,你慢慢繞過去,別驚擾到它們。到時候,我在這邊發起衝擊,把這些乾屍全部吸引過來,你就抓緊動手。”
“嗯……”我點了點頭,正要走時。
“冷兒……”
“嗯?”
師父的目中飽含着關懷,“小心。”
在師父關切的注視下,我放輕腳步,緩緩朝那‘屍羣’走去。
那些‘人’給我們的感覺十分專注,除了叩拜以外,還有就是在那‘東西’出世之前保護那‘村女’的安全,從它們圍得水泄不通的樣子就可以看得出來。樓頂的面積雖然不小,但那些‘屍鬼’的數量過多,圍聚在一起,把左邊堵的死死的,右邊倒是閃出一個過道,也只有幾米的寬度。
我緊貼着樓沿,離‘屍羣’越來越近,我極力放輕自己的呼吸,把空氣一點一點吸進肺裡,再一絲一縷的排出去。雖然拼命壓制,但心臟還是跳的像擂鼓一樣。終於,我來到了那‘過道’的位置,‘屍羣’離我很近很近,只要一縱身,就可以躍到裡面。那些‘屍鬼’看起來沒任何反應,還在專注的叩拜着,那村女的呻吟聲一下下的刺激着我的耳膜。瞥了眼黑壓壓的‘屍羣’,我心道,難道這些鬼東西真的像那老鍾所說的想要那些族人做替身,從樓裡出去?可是,它們現在又拜這‘村女’做什麼,還有,毛文龍他們去了哪裡?
我腦子裡閃動着一個個的念頭,就這樣胡思亂想着,忽然間,右腳猛的一沉,由於走的太靠邊,土樓的邊緣很不結實,被我踩掉了一塊泥土。我急忙力沉左腳,拼命穩住身形,險險沒有掉下去。我輕撫一下自己的胸口,回頭看去,只見師父也已經貼到了離‘屍羣’很近的地方,衝我打了一個手勢。
我衝師父點了一下頭,正要往前走時,我忽然發現,屍羣裡有一隻屍鬼比其它高出來一截,仔細一看,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只見那屍鬼直起了身子,面朝着我,雖然它早已沒有了眼睛,但從感覺上,我知道它在‘注視’我,我被發現了……
這個念頭剛落,我就感覺有一股陰風襲面而來,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朝我飛來。駭然之下,我急忙往前一衝,那‘黑影’撲了個空,急剎車一樣立在了樓邊上,正是先前‘注視’我的那隻屍鬼。與此同時,‘轟隆隆’一陣響,整個‘屍羣’裡的屍鬼全部立了起來,瞬間掩蓋了那村女的呻吟聲。
我正覺兩腿發軟時,就聽師父大喝一聲衝進了屍羣裡,朝我奔涌而來的屍鬼大部分都掉頭而去了。不過,仍有幾隻衝我撲來,我左支右拙,好幾次都差點從樓上掉下去。這些屍鬼雖然沒多大本事,但挨幾刀,受兩腳就像沒事一樣。一旦數量多了,委實可驚可怖,我們的身體可是肉長的,隨便被抓兩下,就會破皮掉肉。
在師父的牽引下,屍羣運動而去,那些屍鬼可能覺察到師父纔是真正的勁敵,大部分都去攻擊他了。好容易擺脫糾纏我的那幾個鬼東西,來不及喘一口氣,我便朝那村女的位置奔去。
來到近前一看,我不由暗叫一聲苦,這些鬼東西一定是有智商的,因爲,並不是所有的屍鬼都加入了攻擊我們的行列,在那村女的外圍,包裹着二三十隻,直挺挺的立着。這時候,被我擺脫的那幾只又追了過來。
我已經有點精疲力盡了,心裡面十分惱怒,卻又有些驚慌,不知該怎麼對付,胡亂掏出那隻鏡子朝其中一隻砸去。然後,又往口袋裡一摸,摸到一團軟綿綿的東西,應該是符紙,當時也來不及細想,扔出去以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符紙,而是我從蕭山手裡拿回來的那些紙皮。
紙皮扔出去以後,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幾只屍鬼停止了攻擊,抓住那些紙皮你爭我奪,並且,也不知從哪裡爆發出陣陣淒厲的鬼哭。我這纔想起,這些紙皮是當年那高人用它們的人皮做成的,我忽然又覺得這些鬼東西十分可憐。
整個樓頂上,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鬼哭聲此起彼伏,參與搶奪紙皮的屍鬼越來越多,包括先前包圍村女的那些。事不宜遲,我急忙起身,來到那村女的旁邊,舉起了刀子……
那村女還在掙扎蠕動着,肚子脹的就像一隻麻袋,看起來十分可憐,其實她是無辜的,但是,爲了消滅她身體裡的那東西,必須將她殺死,就算現在不殺,那東西一出來,她也一樣會死。想到這裡,我再沒有了猶豫,沉住氣,一閉眼,對着她心房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然而,我這一下並沒有將她刺死,還沒刺中,‘當’一聲響,刀子不知被什麼東西給打飛了。睜眼一看,是那隻鏡子,滾落在了我的腳邊。我擡頭看了一下,那些屍鬼還是亂成一團,這隻鏡子應該是被它們給趟飛的。
我撿起刀子,這一次,我沒有閉眼,當我再次準備朝那村女刺下去時,我忽然聽到不知哪裡傳來江水‘嘩嘩’流淌的聲音。並且隱約似乎感覺到了一種濛濛的水氣。驚奇之下,我四顧一望,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了那面鏡子上,不,是鏡子裡,那鏡子裡面,出現了一條大江的影像,依稀便是東江。我急忙湊近去看,當我看清鏡子裡的全部影像之後,急忙叫道:“師父,這女人懷的根本就不是詛咒裡的那個東西,族長!她懷的是族長,是那族長想要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