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痛不痛？
三十二、痛不痛
我的廚藝，到底還是不過關的，努力又努力，卻再次將雞蛋煮成了白沫。♀洞開的窗戶，傳來一陣梔子花的清香，初夏的腳步近了……
我取了白瓷大碗，將那面一點一點撈起，還特意將浮在上面的蔬菜，擺了朵小花。從沒有覺得做面，是件這麼開心的事。郭子旻，忽的在客廳裡喚我，似乎還有些着急。
我小心翼翼的抱着那面出來，笑眯眯的看着他。
“郭公子，做什麼呢？面都好了。”
他的眼裡，有一絲惱怒，一字一句的問：“郭喬喬，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一愣，猛地想到那件事，心下一驚，但我不想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來，今天是他的生日，不談離別。他應該還不知道，連忙否認道，“哪有的事？呵呵。”
他晃了晃手中我的那個手機，忽的沉下臉來，道：“郭喬喬，七月份，你要去加拿大。你騙我。若是我今天，沒有看到這條短信，你是不是打算要一直騙下去？是不是？”他說的極爲肯定，那眼裡滿是暴風雨來之前的黑雲。
我的能感到渾身血液的瞬間凝固，往後踉蹌着往後退了一步，滿滿一碗麪，從手裡滑落，砸到腳上，滾燙的麪湯瞬間傾倒在腳面上，我能感到腳上迅速發燙，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心裡洞開了個大的口子。
他急忙奔了過來，一把打橫抱起我，到洗手間裡，又一把扯掉了我腳上的襪子。手忙腳亂地打開龍頭的，捉着我的腳，讓冰涼的水滑過腳面，我擡眉，看着他眉頭一直緊着。滿臉的擔心，再也不見了剛纔的惱怒。
“喬喬。痛不痛？痛不痛……”他一遍遍問着我。
我只貼着他的懷抱，搖了搖頭。
最後，我聽着他的聲音裡帶着哽咽，再擡頭看他。我的郭子旻，正大顆大顆的往下掉眼淚。細長的眉眼裡，水澤更勝。他沾着冰涼的水珠子的手指，忽的矇住我的眼睛。不讓我看他。
我的郭子旻，他，哭了？我該死。我曾見過他無數種表情。那雙墨色的眸子裡，有過壞壞的笑，有過溫柔的笑，有過生氣，有個惱怒，從沒有這樣的哭，那雙眼睛，本就不該哭。他的胸膛，在我臉頰處，劇烈的起伏着。我知，這次，我真的讓他傷心了。
“那個，郭子旻，我不痛。真的不痛的，你看，你看。”我又轉了轉腳背給他看。那腳面上紅腫了一大片，動一下就疼的我齜牙咧嘴。
他許久不說話，心情漸漸恢復平靜。洗手間裡安靜的可怕，只有那花花的水聲，提醒着我時間的流逝。
“那個，郭子旻……我……”
他不理我，大步出了洗手間，將我扔進巨大的沙發裡。去房間抱了藥箱來。他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我驀地有些心慌。
“呵呵，郭子旻……我給你說個笑話唄？”我想討好他。
他依舊不說話，捉了我的腳，細細的上藥。動作極爲溫柔、細緻，但只是面無表情。
我忽的將腳往回收，不讓他繼續擦藥，打斷了他手裡的動作，“你怎麼不說話的……”
他大力的拽了我過來，只是避開了傷口，冷冰冰的道：“你要聽什麼？”
我靠着個軟墊，抖了抖腿，吊兒郎當的道：“呵呵，隨便啊，反正，我不挑的。”
他卻是冷冰冰的問：“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也因爲你不挑？倘若別人和你表白，你是不是也和他在一起了？”
“什麼？”他怎麼會這麼想，倘若別人能將就，我早就和劉宇雙宿雙飛了。♀
他卻不打算停，繼續道：“郭喬喬，我喜歡你，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你什麼意思？”我握緊手心，堅硬指甲死死抵着肉，才止住了發抖。
“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以前，我寫給你的情書，你交給班主任；後來，我每次遇到你，你都愛理不理；現在，你和我戀愛，一聲不吭的就要去加拿大，郭喬喬，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在乎我？你就這麼傲嬌？”
“那個情書……是你……寫的？”
“不然是誰？”
我那時候到底都做了什麼？我竟然將我最喜歡的人送給我的情書，遞給了班主任？然後這樣，一直單戀了他十年？我都在做些什麼事？我以爲一直往前走的時候，卻錯過了路邊的風景。心顫抖着，我有些怕。努力想解釋給他：“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你，郭子旻，其實，我也……”我也寫了一封情書給你的。
“你也什麼？呵！不要告訴我你也寫了情書給我！我們戀愛這麼久，你甚至連喜歡我都沒有說過。現在，你不吭一聲就往加拿大跑，你當我郭子旻是什麼？”
“我……”我努力，將眼裡蒸騰起的水汽逼退。
“郭喬喬，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我們是不同的人……”
我氣，我要去加拿大，都是因爲要守護他，他卻這麼容易說分手，“好，不在一起，反正你有你的郭韻，你們門當戶對，郎才女貌，配得很。想來，我也是配不上你的……不用你爸提醒完，你再來提醒一次。散就散。高中那會，你們不就是全校的模範情侶嗎？大學也是，和我在一起，你不過是做做戲…
“你就一直這樣看我的？郭喬喬……你……”
我頓了頓道：“對，我就是這樣看你的，能得到d大郭公子的喜愛，我當然有成就感……呵呵，真是笑死人了，你寫情書給我，卻還和郭韻在一起，反正我要去加拿大了，你們怎麼恩愛都行。”
“你……”額頭上的血管，突突的跳着。
他忽的起身，打開門，狠狠的說：“你走，馬上走，郭喬喬！”
我被他吼得有些怕，嘴上還是硬，“走就走。”抖抖索索摸了鞋子穿上，顧不得疼，氣呼呼的出了門。
他倚着門又說了一遍：“郭喬喬，我們分手了……”
我擡了眉，笑着回了他“好……郭子旻，再見。哦，不，是再也不見。還有，郭子旻，是我郭喬喬，不要你的，我早就打算去加拿大了，所以，是我提的分手……”
他驀地進屋，那扇門，嘭的在身後合上。我臉上堆積的所有的表情都迅速坍塌，忍了許久的眼淚滑落下來。腳上的傷，有些火辣辣的疼。拖着鞋子，一步一步往樓下走，我故意走得很慢，希望他追出來，像每次的巧遇一般，笑眯眯的、壞壞的說，“傻瓜，逗你玩的”，可是直到我走到樓下，他也沒出來。
我想，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吧。可是，我不甘心……因爲我的郭子旻和我一樣，喜歡了我好多年……我的十年，也是他的十年。叫我的心，如何不悸動？可是，我們卻要這樣散了？
過了十二點，路上的車子很少，我等了一個個多小時，才攔了輛車，回了學校。我往後視鏡裡看了看，還是沒有見到熟悉的車子跟來。
我抱着紙巾，哭得昏天黑地的。也不管那個司機看我的眼神，是多麼的嫌棄。
他終於忍不住問：“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
“不，是分手了。”
“我看你，年齡還小，看開點。”
“有個人，我暗戀了他十年，他也喜歡了我十年，可我，當年，竟然把他送我的情書給了班主任。現在，我們終於在一起了，我又要去加拿大，嗚嗚……”
他還想同我說些什麼，見我哭得太過壯烈，一直沒在開口。
我吸了吸鼻子道：“大叔，大半夜，您還繞路呢，前面左拐直走就到了。”
他笑笑道：“哦，這邊我不常來，一會少收點錢。”
我即便是難過，錢這種寶貴的東西，還是萬萬不能被人宰的。
郭子旻他坐在地上，抽了一整包煙。他居然，和他的姑娘說了分手？最後一支菸，在手裡燃盡，他也不知。直到，那菸蒂燙着他的手，他才發現。猛地想起她那受傷的腳，他竟然將他的姑娘趕了出去，而且是大半夜的趕了她走。
打她電話卻是關機，他急，提了外套，一下扔了門出去。
他的車，沿着去她學校的路，一路狂奔，闖了無數紅燈。也沒有見到郭喬喬。
將車停在樓下的梧桐樹後面，擡頭卻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往這邊走來，心裡一滯，酸澀的疼。暗暗舒了口氣，她，沒事就好。
幸而，他的車停在背光裡，路燈照不到他的臉。她也看不到他。
他看着她的姑娘，拼命喊舍管員阿姨開門。那舍管員，不知是真的睡的很沉，還是裝死。她喊着喊着就哭了起來，抱着膝蓋，蹲在宿舍樓前的臺階上，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雖是五月，夜裡還是有些涼意的。他想推開車門，直接抱了她回去，可是他和她已經分手了，而且她說她不要自己了……他的姑娘哭了許久，又回去不死心的敲舍管員的玻璃門。嗓子都喊啞了，那舍管員就是不來開門。
他取了手機，撥通了n大後勤管理部的號碼……
過了幾分鐘，他看着那舍管員，蓬着頭髮，嬉皮笑臉地給她開了門，眼裡一片諂媚。他到底動用了家裡的那點關係，這是第一次，只是爲了她。
見她進了宿舍裡，他才啓動了車子，一踩油門，滑進了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