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現在已經是神君了,何必再穿天君的衣袍?”
正好瑤池入口近在眼前,碧璽只當風聲太大沒有聽見,默不作聲跳下了鳳凰,一身白色仙袍隨風飄搖,銀色的流雲紋隱約可見其光彩。
既然神君穿什麼樣的衣袍都沒人管,她愛穿天君的衣袍就穿天君的衣袍。其實,那口口聲聲的“神君”在她耳中甚是刺耳,甚至還不如一聲“天姑”來得順耳。
紫耀與跡夜後一步下來,鳳凰丹樺立即變成妖嬈女身,蹭着紫耀很是不捨。一旁七仙子之一的黃玟仙子過來引紫耀進去入席,丹樺又扭了扭,這才變回鳳凰不甘不願地飛走。
順勢誇誇黃玟仙子今日打扮得不錯,紫耀信步走着,正要去追碧璽,忽然看到碧璽在不遠處被個朱袍仙人攔住說話,臉色一變,丟下黃玟立即飛了過去。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剛到碧璽身側便聽見那朱袍仙人朝碧璽恭敬行禮,道:“小仙本名銀硃,飛昇後得賜名朱虛,在此等候上仙多時。”
銀硃,那頭被紫耀冒名頂替的小紅狼銀硃?
碧璽下意識往紫耀那瞥了眼。
紫耀正緊張着,忙一手揮開銀硃,一手摟過碧璽:“聽說今日王母費了不少心思,你又是主角,遲到怎麼可以,趕緊進去吧。”
碧璽剛要說什麼,紫耀又回頭大聲道:“小夜也快些跟上,莫走丟了。”
銀硃退在一旁,低頭沉默着由着紫耀在面前大呼小叫。這般隱忍,叫人看着也不忍。
碧璽從紫耀懷裡掙脫出來,對銀硃道:“銀硃,原來你就是朱虛仙人,前幾日一直守在門口的人就是你。到底何事找我?”
“呀,紫琇小仙子端着酒進去了,怕是宴會要開始了。”紫耀繼續拉着碧璽往裡走。
碧璽往瑤池邊望了眼,大部分仙人的確已經落座,姍姍來遲也不好,便道:“你有話,便一同進去,在宴上與我說吧。”
“小仙未得仙銜,也未曾收到仙帖,不可入內。”銀硃很貼心地道,“上仙請先入席,小仙在此等候便是。”
碧璽還未來得及應下,就已經被紫耀拉走。遠遠看着銀硃一人在角落默默佇立,似乎能想到他守在碧天府門口的模樣,這般靜靜守候無怨無悔,難怪步回與暖玉都要來替他說情。
轉頭看看做了惡人的紫耀,碧璽早知內情,自然知道他爲何如此反應。然而一個上神這樣欺負個剛飛昇的小仙,真是有失身份。
碧璽故意揶揄道:“這銀硃小紅狼,原來上神在凡間時就曾向我舉薦過,我也見過他,是個不錯的小仙,只可惜後來我自己瑣事衆多,也再沒機會指點他,如今見他已經順利度劫昇仙,我甚是安慰。”
紫耀跟着呵呵笑道:“這小仙是不錯,不錯。”
碧璽又道:“對了,記得當日上神說要收他當坐騎,如今卻像是並不待見他,莫非他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上神?”
“哎,我卻有此心,只是我那鳳凰坐騎卻捨不得我,故而也就罷了。”紫耀正好看到紫琇從旁經過,立即朝她打招呼:“小七,還不快帶我們去座位上。”
紫琇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替他們帶路。碧璽衝紫琇點頭一笑,也便不再言語。
紫耀還一直緊繃着,生怕碧璽再說下去,因而堅持要跡夜坐在他們之間。原本跡夜這樣的小仙該坐在下首,他們之間也沒有他的座位。紫耀便把他與碧璽的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各留一半給跡夜。
如此明顯地將他與碧璽劃作了一桌。這整個桃花宴上,兩人共用一桌的,便只有玉帝與王母。
然而碧璽小小報復到了紫耀,面上風輕雲淡,心中正暗喜,心情甚好,未去注意這異常。紫耀不停與跡夜說話,不時偷瞄碧璽兩眼,確定她已放棄剛剛的話題,這才暗鬆了口氣,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噗!”茶剛入口,紫耀就噴了出來,皺眉道:“這什麼茶,怎的有股怪味?”
身後的小仙娥立即上前道:“上神,這是幾位仙子姐姐從遙園摘回的鮮花瓣泡製的花茶。”
碧璽和跡夜也拿起抿了一口。跡夜目光閃了閃,放下杯子一切正常。碧璽則又喝了好幾口,才道:“原本花茶就講究個香味純味,這玫瑰與蘋果花在一起倒無事,但多加了這金盞,味道便偏酸微澀,故而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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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娥點頭記下,立即撤下他們桌上的花茶,泡了另外一壺來。紫耀又喝了一口,味道的確清淡了,但口中似乎還留着方纔的餘味,紫耀勉強嚥下去,再沒碰這花茶。
他們兩人一起坐下許久,卻一直沒有互相說話,一旁看熱鬧的仙人漸漸轉移了注意力,而開始不敢打擾的仙子們則陸陸續續上前,來向碧璽道賀。
紫耀一手撐在桌上,託着下巴看碧璽。來來往往的小仙子多了,花花綠綠也見多了,這一對比,突然就覺得碧璽這身純白衣袍也甚是明豔甚是好看。碧璽總愛端着臉,相較其他仙子多了份威嚴英氣,平日看着也總覺得冷漠疏離。然而側面看來,神情卻柔和多了,眼角嘴角,都似是微微帶着笑意。
哎,碧璽對着別人,總是要比他親切些。紫耀本想過去搭話,想到方纔銀硃的事,又怕碧璽提起,只好忍着不語。然而再回頭想想,復又覺得窩囊。他紫耀神君,什麼時候這般怕事,敢做不敢當了?就算那銀硃說出什麼來,那又如何?又非是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最多,碧璽覺得被他耍了,日後再不理他罷了。紫耀悶悶地捏了顆杏子放在手裡玩轉,有些後悔方纔的失態。碧璽不睬他,也不就無聊些,自己何苦如此緊張,倒叫那銀硃小仙看了笑話。
“上神,上神!”耳邊嚶嚶有個聲音叫他,紫耀轉過頭便看到照智元君湊在跟前放大的臉,着實嚇了一跳。
“是你啊,湊那麼近做什麼?”紫耀揮揮袖將他趕開。
照智元君卻又湊了上來,壓低聲音對紫耀道:“噓,上神您小點兒聲,這事叫人知道了不好。”
紫耀立即來了興趣,微微側開身子,叫旁邊一桌的仙人往後挪挪,與照智元君佔了那位置道:“什麼事,說來聽聽。”
“就是您上次問小仙,凡人是如何造人。小仙不負所望,託人從凡間帶回了些許畫本,或可爲上神解惑。”
“哦,畫本?”紫耀懶懶伸出手:“拿來看看。”
照智元君嘿嘿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小疊書,飛快地往紫耀手上塞去。
“玉帝陛下、王母陛下駕至。”正在這時,一個傳令仙人大聲道。
紫耀這位置本就與玉帝與王母的座位相隔不遠,這一聲喝令在此處聽着那是振聾發聵,照智元君手一抖,那疊書便掉在了地上,被紛紛散開回去到自己位置的仙子們踩過。
照智元君生怕仙子們看見,忙地彎腰去撿,拍拍灰塵藏在衣袖中。再擡頭,玉帝與王母已經到了座前。來不及撤下的照智元君只能留在原地,借紫耀的身影略加掩飾。
王母掃視了一週,和藹笑道:“許久未見衆位仙家了,今日將諸位請來,一起圖個熱鬧,也慶祝碧霄天君順利得神骨入神籍。各位不必拘謹,盡興便是。”
衆仙跟王母道過謝,落座之後,身後的仙娥紛紛端上了正餐。不遠處的天邊,七仙女化作七色仙影懸在空中彈奏樂器,音樂悠揚身形曼妙,癡人醉人。
王母見衆仙都極享受,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慢慢放到近處,在照智元君身上繞了一圈,嚇得他緊握住袖中的書冊冷汗直冒。
最終,王母的目光還是被紫耀與碧璽之中的跡夜給吸引了過去:“這位小仙看着面生,怎麼坐在紫耀之上?”
“這便是我方纔與你講的跡夜小仙,剛得的仙銜,你還沒見過吧。”玉帝在王母耳邊道。
碧璽見王母微微皺眉,知她最是嚴謹重禮儀,跡夜插在她與紫耀之間,王母自然看着不舒心,忙解釋道:“跡夜是紫耀上神的弟子,他出世而今不過月餘,上神怕他不懂規矩壞了陛下的桃花宴,故而特意帶在身邊。”
“是麼,原來是紫耀的弟子,這長得與紫耀真像。”王母不由感嘆道。“出生不過月餘竟有如此靈性可得仙銜,着實不易。“
紫耀得意地點點頭:“那是,我同碧霄的孩子,能差到哪兒去?”
豎起耳朵聽這邊動靜的仙家全部安靜下來,只剩下遠處的樂曲聲婉轉傳來,纏綿悱惻。玉帝與王母的臉色也變得極爲難看,碧璽頂着一頭冷汗,道:“上神說的並不是那個意思。”
紫耀在桌下被碧璽狠狠踩了一腳,只好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孩子是碧霄生的,自然沾了她的靈氣;人又是我造的,像我那是更加不必說啊。”
王母的面孔因盡力保持鎮定而微微扭曲,玉帝以袖遮臉輕輕咳嗽,衆仙的臉色更是豐富多彩,唯有照智元君在一片寂靜中恍然大悟:“原來上神你下凡之後已經知道如何造人,難怪……”
難怪對他千辛萬苦尋來的畫本無甚興趣。這句話,在衆仙的矚目之中,照智元君不得不吞回了肚裡。
碧璽一腳踩在了紫耀腳上,咬緊牙再沒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