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塊肉夾進嘴裡, 卻沒有嚼,而是側頭去看樑煥,挑了他剛嚥下一口飯的時候, 身子貼過去, 用舌頭將肉送進他口中。
樑煥訝異, 閉上眼咬了一下口中的肉, 油油的, 都是他的味道。
他沉浸在滿足中,癡笑着等他再喂自己下一口,卻見到陳述之一直在低着頭扒飯, 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做了才發現羞死了,再不想做第二次。
吃完飯, 樑煥又抓着陳述之陪自己看奏摺。他找了一把很寬的長椅, 自己靠着椅背坐, 把陳述之放在自己兩腿之間。
然而他很快發現,他坐在自己兩腿之間, 這讓人怎麼專心看奏摺?!
他沒看幾本就扔掉,扭過眼前人的頭開始啃。在王潛那裡累了半天的陳述之一點也不想陪他折騰,可他這個樣子,總不能以“累”爲理由拒絕他吧?
“陛下,奏摺還沒看完……”
“一會兒再看。”
陳述之躺在牀上, 覺得非常放鬆。他望着這個趴在自己身上用力的人, 忽然覺得他這個樣子十分迷人。
以前陳述之總是在想, 這人天天拉着自己做這事, 他不累麼?不膩麼?一直都是一個動作, 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真的放鬆下來,冷靜地去看時, 他才發現這是一種連接的方式。在他極度渴望的時候,便有鎖鏈鎖住了皮肉下的靈魂,兩個人便交融在一起。
接着,他聽見樑煥低吼一聲,身子在微微顫抖。這是他結束的標誌,陳述之細細觀察着他此刻的神情,身下的灼熱一點點漫上心頭。
可他也知道,渴望是消退得最快的東西,就他這樣折騰,這鎖鏈又能鎖住多久?到那時候,會不會因爲上鎖的次數太多,就再也解不開了?
樑煥躺到他身邊,笑着問:“你怎麼也沒點反應?”
陳述之完全沒想到他在琢磨這種奇怪的事,用抱怨的方式來回答他:“您輕點,疼。”
疼是真疼,樑煥每次都很心急,不疼纔怪。但每次都疼,那也習慣了,不喊出來就是了。
樑煥又心疼他,又管不住自己,靠過去把一隻手搭在他身上,“我去太醫院問問,看有沒有辦法。”
“別問了吧,怪丟人的……”
“我問,又不丟你的人!”
樑煥說到做到,穿上衣服就回去看奏摺了。陳述之四肢痠痛,一點也不想過去幫他,卻也不困,就躺在牀上發呆。
未央宮點了很多盞燈,火光跳動中,萬物都變得朦朧。
一閒下來,陳述之眼前就全是王潛和他的桌椅盤子馬桶,趕都趕不走。他扭過頭望着樑煥,像是隨口一說:“陛下,我想問您一件事。”
樑煥放下手中的奏摺,轉頭看向他。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有一日我們的事人盡皆知,要怎麼辦?”
樑煥皺了皺眉,“怎麼想到問這個?”
“就是……突然想到,隨便問問。”
樑煥放下筆,托腮思索了一會兒,搖搖頭道:“這樣的話還真不好辦。你若想保留如今的身份,那我可以力排衆議,但我管不了旁人的閒言碎語,那你定然也不好過。你若沒那麼執着,就乾脆不要做官了,我名正言順地娶你。但我覺得你不會甘願放棄那些,一身才華就用來伺候我,那不是虧死了。”
他說完,見陳述之許久沒反應,話音變得輕快:“你別胡思亂想了,現在知道的幾個人都是自己人,不會往外說的。就算哪天我和林燭暉或者鄧直打起來了,他們也不會拿這種事要挾我。”
“行離,你怎麼又不理我……”
“啊……好,我知道了。”
陳述之望着天花板想他的回答,這兩種可能聽上去不是很嚴重。第一種,京城也不是沒傳過自己的流言。第二種,早在打算坐船離開的時候,就不準備做官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自己有了要做的事,有父親和妹妹,有朋友,有不少同道中人。對於這些人,自己應該承擔責任,不能因私事讓他們失望。
這個代價還是承擔不起,還是得繼續這樣下去。
樑煥被他弄得心煩意亂,越來越不想批奏摺了。他草草看完最後幾本,坐到牀邊玩着陳述之的頭髮,柔聲問:“從回來就一副苦悶樣子,又誰惹你了?”
“沒有……”
樑煥把他的頭扭過來,捧着他的臉,“你剛纔去哪了?”
“沒去哪。”
陳述之也考慮過把這件事告訴樑煥,但他覺得以樑煥的個性,能直接把王潛揪過來打一頓。王潛要是知道自己把他的威脅說出去了,估計就能把用以威脅自己的內容說出去。
“什麼叫沒去哪?問你去哪了。”
陳述之垂着目光,“一點私事,沒什麼好說的。”
聽了這話,樑煥直勾勾盯着他,“原來你在我之外,還有私事。”
“不是,沒有,我……”陳述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又不知如何補救,話音裡滿是慌張,“我沒有私事,但我想晚點再與您說,好麼?”
“不好。”
“陛下……”
“不許叫,回話!”
陳述之沒回答,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
樑煥瞧見他那副可憐樣子,忽然又心癢起來。
很快,他還在回味奔瀉而出的欣快,陳述之便連被子都沒有蓋就睡着了。樑煥想問的事情,到底也沒問出來。
到了十一月,天氣一日日涼下來,晚風蕭瑟捲落葉,給京城添了幾分淒涼。
樑煥早早就去六部門口等陳述之,見他出門卻不上去打招呼,而是先躲起來,等他走了,便遠遠地跟在後面。
既然他不說去哪做什麼,那就自己跟過去看。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就算他不願意說,那也得主動幫他分擔。
陳述之並沒發現有人跟着自己,出了內城,徑自就去了雍州官辦會館。
大堂裡,王潛坐在一個角落,陳述之淡淡地問他:“今日又是做什麼?”
“昨天不是說了,有好事幹。”王潛嘻嘻笑着,“我這裡有幾個貴客,今夜你就去伺候他們吧。”
陳述之茫然問:“怎麼伺候?”
“嗯……就是端茶倒水上菜什麼的,應該是吧。”
陳述之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可以。到什麼時候?”
“就到他們吃完。”
王潛說着,示意陳述之跟他上樓。
樑煥見他們走了,忙換一個角度,好看清他們進的是哪個房間。看清後,他又繞到另一側,發現這房間沒有窗戶,什麼也看不見。
劉春、張夏、李秋、趙冬都是雍州官府的官員,品級從六品到八品不等。他們在雍州時關係很好,除了工作上走得近之外,還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喜好男色。
這次劉春來京城辦事,便想了由頭把另外三人都帶上,一起住在了侯清宵的會館。前幾日,他們偶然發現會館裡有個幹雜活的下人長得俊秀,隨口和店裡的夥計誇了兩句,夥計就把這事告訴了王潛。
雍州官辦會館之所以能活這麼久,都是靠雍州官員的支持。而爲了獲得支持,王潛就要想方設法地討好他們。聽說劉春對店裡的人感興趣,他當即答應讓此人去伺候他們。
等知道這個人是陳述之之後,王潛就更開心了,一舉兩得嘛。
王潛打開門,把陳述之推進去,說了句“好好伺候”,就把門關上了。陳述之往裡看看,屋子裡坐着四個男子,雖然高矮胖瘦不同,卻都很會打扮,長得不怎麼樣,卻捯飭得十分精緻。
那四個人見他來了很是熱情,劉春問他的名字,陳述之想了想,不能把真名說出去,於是隨口編了個:“我叫狗熊。”
聽到這個名字,四個人齊聲大笑出來。張夏挑了挑眉道:“長得這麼俊秀,怎能叫個如此粗鄙的名字。我給你改一個,叫……叫小紅,你覺得怎麼樣?”
陳述之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們,只聽見又是一陣大笑。
房間門被打開,店裡的夥計送來酒菜,陳述之就接過擺在桌子上,又給每個人倒滿酒。
倒酒的時候,李秋在他手腕上摸了一把,嬉笑道:“又白又嫩,你們店對夥計還真好,十指不沾陽春水吧?”
陳述之被他摸得一哆嗦,趕緊收回手來。
天色逐漸暗淡,樑煥在外面什麼都看不到,乾脆大大方方地走進店裡,上到二樓,透過那個房間的門縫看裡面的情形。
他看到幾個人坐在一桌吃飯,陳述之在邊上乾站着,也不知他們要做什麼。二樓來來往往的人總會看他一眼,他不敢久待,便到大堂裡找了個能看見那個房間的位置坐下。
屋裡,幾人又讓陳述之給他們佈菜。趙冬見李秋上手了,就也伸手摸了一把陳述之的臉頰,誇讚道:“真是好看。你做這種店的夥計可惜了,要是到我們那邊,有更賺錢的事讓你做……”
陳述之躲得遠遠的,生怕他們誰再來動手動腳。
那四人在席間喝酒聊天,吟詩作賦,陳述之被他們寫出的垃圾噁心壞了。劉春從位子上站起來,一邊念着一首狗屁不通的詩,一邊繞場一週,最後站在了陳述之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