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樹上的葉子已經落光了,月夜凝着霜華,份外清冷。公儀靖獨自來到御馬房,看了看已經睡下的青龍。幽幽的身影映在月光裡,顯得無比孤獨。若雪走了,帶走了他的快樂,一晃半年,他很久沒有真正的笑過了。
御醫說,蘭馨還有兩個多月就要臨盆。宮中添新丁,於公於私都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可是他卻心中越發的沉重了。
一屍兩命,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就這麼沒了。餘下的日子,除了國事,他真的覺得好難過。
若雪,爲何你連個夢都吝嗇託給我?你知道我很想你嗎?梅子青了又黃,你還沒償過我親手釀的青梅酒呢。仰望星空,不覺溼了淚眸,他寧願一切從新來過,又或者,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她,那麼或許,他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三日後,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不知爲何,今冬的雪來得特別早。紛紛揚揚,揮揮灑灑,漫天漫地的雪花,看着好生喜人。
貯立窗前,看着窗外凌寒而開的紅梅,嬌豔而秀美,此時不賞更待何時?想着,皇上已經有好幾日未來看他了,淳于蘭馨琢磨着,是否拉着皇上一起去賞梅。心裡正鬱悶無聊得緊呢。女人就是如此,但凡是將一整顆心都給了一個男人,從而失去了自我,那麼,她若離開了這個男人,就會活不下去。
她精心打扮了一翻後,全副武裝,大衣斗篷,再加上便便大肚,顯得臃腫而笨拙。
“蓮心,走,咱們去欽安殿找皇上。”
蓮心一愣,不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雙眸微瞪,
“娘娘,這......恐怕有些不妥吧,皇上不是說了
,讓您好好養胎,好好待產嗎?外面下那麼大的雪,我怕,不如我去稟告皇上,讓皇上來陪娘娘,如何?”
淳于蘭馨微怒,
“放肆,皇上日理萬機,操勞國事,我讓皇上親自來陪我,你覺得合適嗎?再說了,我不是還有兩個月才生嗎?我還走得了。”
主子就是主子,奴婢也只能唯命是從。蓮心微微撇了撇嘴,便攙起她往欽安殿去了。
原本想給公儀靖一個驚喜的,可是沒想到,來到欽安殿,卻不見皇上的影子。只見福寶呆呆的站在御案旁,打着盹兒。蓮心沒好氣的上前尋問,福寶竟然也不知道皇上的去向。他說是皇上不讓他跟着他,皇上說想一個人靜一靜。
淳于蘭馨一直都知道,要放下一個人,是何其的難。他心裡一直都沒有放下她。不過,她願意給他一生的時間去忘卻。
“娘娘,怎麼辦?不知道皇上去哪兒了。”蓮心微微有些焦灼。
可是她卻淡定如初,眼睛淡淡的看着前方,緩緩起身,徑直往外走去。她,還是瞭解他的。
蓮心微怔,忙跟了上去。
“娘娘,慢點,我扶您!”
若雲閣的朗月軒內,公儀靖一個人,溫着一壺青梅酒,聽着軒外簌簌白雪,自斟自欽。戰場上的叱吒風雲讓他暫時忘卻了內心的傷痛,可是靜下來的時候,仍然痛得他無法呼吸,只有這裡才能讓他有片刻的安慰,片刻的心靜,若雪,若雪,難道這場早來到雪就是爲她而下的嗎?
擡眸遠望,遠遠的看到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向他走來,火紅的斗篷上繡着兩朵白梅,映着她桃花般的
粉面,臃腫的身體並未影響到她的美貌。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攙着她,踏上了小石橋。
他驀地站起,想要去扶她,卻聽到她氣喘吁吁,嬌滴滴的說,
“皇上,您就坐着別動,馨兒自己走過去。”剛說完,話還沒落音,就聽到她啊的一聲,兩人同時摔倒,從橋上滾落。
公儀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慌忙從朗月軒內跑出去。待走近一看,雪地上洇紅了一大片腥紅,淳于蘭馨痛苦的側臥在雪地中,微微呻吟着。他嚇得趕緊蹲下身子抱住她,
“馨兒,馨兒,你撐住,還不趕緊去叫御醫,快,快啊!”焦急萬分的公儀靖衝着蓮心怒吼。
蓮心忍住疼痛,爬起來,匆忙離去。
“皇上,我好痛,好痛!”突然,淳于蘭馨緩緩睜開雙眼,十分痛苦的樣子。。
看了看鵝毛般的大雪,外面天寒地凍,公儀靖欲抱起她去往若雲閣內,卻見淳于蘭馨臉色煞白,還有細細的汗,
“皇上,孩子,孩子好像快要出來了,你不要,不要動我......”
眼看着血越流越多,他實在不敢再等下去,他害怕,害怕再一次一屍兩命。
“馨兒,不能再等了,你留了好多血。”
正當他執意要抱起淳于蘭馨的時候,眼前兀自出現一雙腳,
“恐怕孩子早產了,你不能動她,否則大人孩子都會有危險。”
這聲音,這聲音好熟悉。熟悉得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公儀靖驀地擡頭,那一刻,天旋地轉,心似一下子衝上了雲宵般,讓他猝不及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