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無數的檻。
李學文遇到了他這輩子最倒黴的一個檻。
那人什麼都不求,只是看着他。
李學文說:“你仰望上帝呢,看什麼看?”
那人就偷偷的看,看的李學文覺的自己就是他的上帝,作威作福啥也不怕……
李學文阻止不了的哭泣,好像要把心都嘔出來的號哭,李學文要死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阻擋不了這翻山倒海的痛苦。
那人說:“我只想見你最後一面。”
李學文正在氣頭上,“去你媽的,見屁啊見,你害的我還不夠嘛?”
高考落榜,被家人責罵,在那個地方的丟人現眼,李學文覺的頭都炸了,那人始終都是無害溫順的,無慾無求,他說:“我只是想見見你。”
李學文不耐煩的掛了電話,轉身間,從此不再。
李學文不敢問不敢想,不願意說,逃脫萬里,墮落無底深淵,狂風暴雨任他去了,荊棘滿身血流一地,阻隔了那痛,慢慢的腐化,慢慢的就好像忘了一樣……
今時今日,總是躲不過了,逃不開了。
李學文割心挖骨,睜開了眼,淚眼朦朧。
王家樂孩子一樣的看着李學文,一臉驚懼。
李學文重新僞裝自己,卻怎麼也掛不上虛僞面具,他知道自己敗了,徹徹底底的敗了。
他終究是好不了。
李學文說:“什麼時間了,你怎麼還不去睡覺?”
王家樂呆了一呆才覺出這是李學文在和自己說話,忙說:“好點了嘛,到底怎麼了?”
李學文虛弱的挪動下,終於站了起來,腳軟的無法直立,眼前是一片猩紅。
李學文說:“凱子跳樓。”
恍惚間有人對他說:“喂,你是李學文嘛,我是他妹妹,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我吧?我打電話是因爲我覺我應該告訴你,他死了,你終於害死了他……他從十六層上跳下來,腿扎到肚子裡,腸子都流出來,一地的血……李學文,你最好活下去……我相信報應,李學文……”
再是鐵石心腸也終是哭了。
李學文得了報應,李學文不學好,墮落的一塌糊塗。
李學文躺到牀上,徹骨的冰寒。
深吸了幾口氣,抵擋住該死的窒息,李學文被什麼蹂躪着胸口,最後一絲柔軟成了致命死門。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李學文眼睛腫了,美麗回來了,王家樂把事情告訴了美麗。
美麗也哭了,王家樂還有美麗都勸李學文不要太難過。
然後就是給凱子的家人打電話,某些地方重合的時候,李學文就會控制自己,漸漸就痛的麻木了,李學文虛脫的厲害。
還有凱子的家人,李學文看不下去這個,凱子一直隱瞞的家人,現在終於知道凱子是做什麼的了,老人眼裡的失望和悲痛,又是李學文胸口的兩道口子。
李學文恨起凱子來,覺的凱子這樣太沒用。
可想起凱子被人在舞廳裡那麼玩,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李學文連着自己都可憐。
永遠不要有太多期望,一旦破滅誰也救不了。
李學文正是知道這個才墮落的徹底,才從不回頭。
但到今天李學文開始矛盾懷疑,他想起許多東西,他亂糟糟的腦子,從來就容不下那些東西,他要慢慢來。
王家樂做了飯,凱子的事情已經處理清楚了。
美麗一直以爲李學文是因爲凱子的事情才這樣的,王家樂卻覺出點不同。
李學文的眼神變了,變的凌厲而可怕。
可怕的王家樂覺的李學文是另外一個人,好像被什麼附體了一樣。
夜裡發現李學文站在陽臺的窗前,把頭探出去,王家樂嚇的過去,一把拉住李學文。
***
李學文看着一臉緊張的王家樂,笑的那麼冷清,讓王家樂更加害怕起來。
李學文說:“你放心我不會死。”
王家樂抓住李學文冰涼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學文看着外面的天空,漆黑的一片,這個世道比夜還要黑,前路茫茫,李學文就要披荊斬棘在所不惜。
李學文說:“我跟凱子一樣被人那麼玩過,照着臉拍下來到處亂髮,發到我家門口,貼到學校大門口……到處的貼……因爲我賣雛騙人被發現……那時候我只想要點錢……瘋了似的想要錢……他說馬爾代夫是好地方,天堂一樣,我想帶他去……”
李學文嘆息一聲,寂靜的夜無奈擴散,塵埃落下,一身浮華。
王家樂就是從那時候發現李學文的變化。
變化很細微,但慢慢的所有人都發現了,李學文的生活開始規律起來,漸漸的淡化他身上夜的痕跡。
孟老闆是老江湖了,有次找了李學文問:“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凱子跳樓死的消息上了當地小報,孟老闆恰好看到了,所有孟老闆本能的認爲李學文對他有了啥想法。
李學文還是嬉皮笑臉的一個無賴,他說:“哪能啊。”
孟老闆狠狠的看了兩眼李學文,這個人自他來就是這樣,沒皮沒臉的一個人,凱子要面子來軟的就行,美麗好嚇唬,唯獨這個李學文你硬他軟,你軟他又不知道哪根筋搭對了又變硬。所以孟老闆不待見他,他對琢磨不透的人都不喜歡。
李學文來的時候孟老闆就覺的這個人是沒根的,所以等李學文熬到了月末提出不幹了的時候,孟老闆也沒怎麼驚訝。
李學文就這麼不幹了,美麗始終不明白爲什麼。
李學文對美麗說:“咱們還是朋友。”
美麗問他爲什麼,李學文說:“這幾年李學文變臭了,我想給他洗乾淨。”
美麗似懂非懂。
李學文要重新生活,起早貪黑爲生活奔波。
美麗對王家樂說,“凱子的事刺激到學文哥了。”
王家樂搖頭說:“他開始就不是這樣的人。”
美麗笑了,掐王家樂一下,“我就是這樣的人?”
王家樂愣了下,也搖頭說:“你也不是,你們都不該是。”
李學文沒啥本事,去人才交流中心被人連挖苦帶損的,王家樂安慰他。
李學文嘻嘻哈哈的就跟不是自己的事似的。
王家樂有心幫李學文的忙,恰好他們小飯店要招個服務員,一般都招女的,王家樂跟老闆說了李學文長的好,老闆是個女的,有了興趣,第二天一見李學文就答應了下來。
李學文不再穿騷包的褲子,把頭髮理了理,穿着白色的上衣,深色的褲子,笑的又幹淨又純粹,整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李學文啥都不會,就是嘴甜,小飯館也沒啥手藝就是靠着個學校,客流量大,以前來的都是那些愛上網的學生,悶頭吃個炒餅就又跑網吧玩去,自從李學文來了,店裡明顯女的顯多。
老闆娘有次開玩笑說:“你不會是從我店裡找老婆的吧,我看可有幾個小丫頭盯上你了。”
王家樂正拿了韭菜在門口擇,擡頭看了眼李學文。
李學文哈哈一笑,跑到老闆娘身邊,“老闆不是吃醋呢吧……來我給老闆捏捏肩膀……”
王家樂笑了,看老闆娘轟李學文。
李學文被轟到王家樂身邊,坐在門口和王家樂並排着。
王家樂邊擇韭菜邊說:“還適應嘛?”
李學文伸手幫着王家樂。
王家樂一個月600,管飯,又白住在李學文那,現在李學文也不幹那個了,跟他一樣也是600一個月,王家樂就跟李學文說下房租的事。
李學文說,“美麗那小子現在是大款了,咱們又給他洗衣服又做飯的,他還意思收錢嘛?”
事就這麼放下了。
偶爾有倒黴的時候,來了客人,李學文上去招呼。
遇到以前的客人,那人就說:“你看着好眼熟啊?”
李學文就笑着說:“那是,我這個人長的象劉德華吧……”
嘻嘻哈哈就過去了,王家樂覺的李學完呢這個人心理素質特好。
李學文白天行動的多了,遇到路南的次數就多了,路南有次開門的時候就問同樣要進門的李學文怎麼這段時間這麼早。
李學文笑嘻嘻的說,自己換工作了。
路南吃驚的看着李學文。
李學文已經開了門進去,多一個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