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瀑如龍,落在水潭中,激起浪白的水花飛濺,隆隆作響,
山崖上,白靈兒站在冷霖身旁,面色有些黯然,低頭不語。
冷霖看在眼中,不由得輕輕地撫了撫她的秀髮,像是安慰。
她的身子顫了顫,擡起頭來,正見着冷霖關切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倦怠地微微笑了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冷霖眉頭一皺,正想安慰她幾句,卻見楊痕走過身來,對着白靈兒微笑道,“白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楊門主,”白靈兒勉強笑了笑,“今次還要多謝你了,否則,”她說着,擡頭望向冷霖,柔聲道,“只怕他就要傷在師父手裡了。”
“白姑娘何須客氣,”楊痕微笑道,“我與冷兄弟兩人不打不相識,後來更是一見如故,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何須言謝。”
白靈兒愣了一下,看了看冷霖,沒想到當日雪霖峰後他們兩人竟還見過面,卻見冷霖嘴角微微翹起,面帶若有若無的笑意,向着楊痕淡淡點了點頭。
楊痕微笑着點點頭,忽地望向白靈兒,笑道,“白姑娘,冷兄弟的爲人脾氣古怪了點,還請你多擔待着點。”
白靈兒點頭,輕“嗯”了一聲,“我知道了,”心中卻驚異楊痕對上官冷霖的關心,不由得暗暗想,自己離開雪霖峰後,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楊痕微微一笑,對着冷霖點點頭,“我走了,”
說着,只見他擡步向着山道走去,驀地,在經過冷霖身旁時,他忽然頓了一頓,輕聲道,“好好珍惜。”
冷霖一愣,等回過神來時,卻見楊痕一身白衣飄然,已然翩然遠去,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望了白靈兒一眼,
“冷霖哥哥,怎麼了?”白靈兒看着他的樣子,不由得問道。
“沒什麼,”冷霖搖了搖頭,走到山崖邊上,默默地望着腳下湍流飛濺,竹海搖曳,忽地轉過身來,問道,“靈兒,爲了我和你師父鬧翻了,你後悔嗎?”
白靈兒聽得他的話,嘴脣動了動,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但隨即,她輕輕走到他身前,擡頭望着他的臉,微微地笑了笑,她搖了搖頭,“靈兒相信,師父總有一天會明白的,他會原諒我的,”
冷霖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眼睛深處的那一絲黯然,他微微地搖了搖頭,“將來,還會有很多人的,還有很多你在意的人,也會像你師父今天一樣,你若是現在後悔,還……”
冷霖還欲再說,卻被白靈兒用手捂住了嘴,她望着冷霖,堅定地搖頭道,“冷霖哥哥,靈兒不會後悔的,”
冷霖眉頭一皺,拉開了她的手,輕嘆了一口氣,沉吟道,“我本來打算讓你回凌雲宮去的,可是現在你和你師父鬧翻了,只怕你就算能回去,一頓責罰也免不了了、”
白靈兒聽他依然不願讓自己跟在身邊,面容下意識地一黯,但還是對着冷霖道,“冷霖哥哥,沒事的,師父他平時對我一向都是極好的,這次劍會參加內賽的資格都給了我,只是我也不知爲何今天他會忽然對你出手,我想,等到他氣消了,那就好了,”
冷霖聞言一愣,看向她,“你要參加內賽?”
“嗯,”白靈兒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注意這個,不由點點頭,“怎麼了嗎?”
“沒什麼,”冷霖眉頭微微皺了皺,搖了搖頭,忽地問道,“靈兒,你跟沒跟你師父說你我以前的事?”
白靈兒點了點頭,望着冷霖皺着的眉頭,不由得問道,“冷霖哥哥,怎麼了?難道有什麼……”
他說着,冷霖的眉頭卻已經舒展開來,他看了白靈兒一眼,輕嘆了一口氣,“靈兒,你真是太單純了,”
“怎麼了,”白靈兒見他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慌忙地問道,
“沒什麼,”冷霖微微搖了搖頭,心中卻已然是思緒萬千。
歐陽廣對我出手的原因,除了對我恐嚇,讓我離開你又有什麼呢?
如你這般的資質,在正道之中已是罕見,值得他們傾盡全力培養了。可是你畢竟是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若是與外人成婚,說不得早晚有一日會離開凌雲宮,
對他們來說不異於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所以他纔會想着讓你早日與那個凌空成婚,他身負黎雲劍典,如無意外,凌雲宮下任掌門便是他了,你與他若是成婚,便成了掌門夫人,到時候,卻是與整個凌雲宮拴在了一起,想走也不行的了。
他想着,望向白靈兒,卻見她有些擔憂地望向自己,不由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微微笑道,“走吧,”
說着,他向着走下山崖的小道上走去。
白靈兒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其實,這又有什麼不對呢?他們也只不過是爲了宗派的將來着想罷了,更何況,於她,也未必沒有好處的……
反倒是……跟着我,不僅要跟自己的過去斷絕,還要面臨整個正道的壓力。
或許,讓她回去,可能會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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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竹劍會的外賽已然結束,內賽尚要等到明日才能開始,人羣又三三兩兩的散開來,在除了雪霖峰外的天機六峰閒逛,期待着明日激烈無比的比試。
如今,內賽雖未開始,但在人們心中,第一的位子已然是由那個名叫“天嘯”的男子坐得穩穩的了,只是饒是如此,對於明天的比賽,人們依然充滿了期待。
玉水寺的那位明永僧人,上一屆洛竹劍會的優勝者,能在那個天嘯手上接下幾招呢?
還有凌雲宮,據說參加內賽的是個絕美女子,而且還是新人,又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呢。
還有那個最神秘的,玄鬼門裡,參加內賽的又會是誰?一直到現在,竟然沒有一點消息傳來,未免讓人心中浮想聯翩。
所有人都在關注着明日的決戰,而在遠離這嘈雜的人羣的地方,上官冷霖臉色淡淡然地在竹林間緩緩行走着,身後,那個白衣女子緊緊跟隨着、
寧靜的陽光透過林葉落在人身上,有微風拂動,吹動整片碧青的竹林微微拂動起來,竹海洶涌,彷彿有碧綠的浪花由遠及近地打來,讓人心中一片清涼。
穿過幽幽的竹林,一幢背靠着山崖的懸空小駐出現在兩人面前,小樓用竹子搭建着撐在陰影中,彷彿普通人家的住所,而且顯然已是建成許久,那原本碧青的竹枝上透出斑駁的枯黃,在這幽深的竹林深處,透着一股莫名的蒼涼,其上附着兩張泛黃的對聯,
“洛秋悲如賦,風雨舞瓊華!”
而竹樓前的木梯旁,卻是駐着一塊石碑,上面刻寫着三個大字,
“風雨祠,”冷霖默默唸了一遍,擡頭望向那懸在半空的樓閣,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只聽“吱呀”一聲,他邁開步子,踏在了那木梯上,向着竹屋走去。
白靈兒愣了一愣,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竹屋的兩旁雖然各開着四扇小窗,但依舊顯得有些陰暗,最深處,卻是兩個握劍的男子雕像,一人身着黑袍,一人則爲白衣,而兩人手中的劍一如他們的衣色,同樣是一黑一白,兩柄長劍在空中交擊,也不知是生死相對還是心有靈犀,只是不論哪樣,卻都能從中看出他們是那般的英姿煞爽。
兩人面前,是一個巨大的銅鼎,供人們上香用,兩旁,則各用紅線掛着一堆的翠青竹牌,其上刻着人的名字,也不知是用來做什麼的。
冷霖伸手握起其中一塊,卻見其上是兩個陌生人的名字,不由得皺了皺眉,隨即向着那兩座雕像望去。
“那是風,雨兩位前輩的雕像,”卻聽身後一個聲音傳來,冷霖回頭望去,只聽白靈兒道,“大家都叫他們‘風雨仙魔’”
“風雨仙魔,”冷霖默默唸了一遍,
“嗯,”白靈兒點頭,走到他身旁道,“‘風雨劍魔’風漫雲,‘風雨劍仙’雨漫空。”
“這兩人,怎麼會被擺在這裡的?”冷霖輕輕伸出手去,撫了撫那雕像,問道。
白靈兒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聽說,這兩個人是一對同生共死的兄弟,”
“兄弟?”冷霖低低喚了一聲。
“嗯,”白靈兒道,“據說他們雖非親兄弟,卻是從小是一起長大的,後來因爲某些緣故,這兩人分別入了正魔兩道,三十年前,那時
候魔道勢力強盛,不似現在這般,他們明目張膽地來參加洛竹劍會,其中就有這位風前輩。”
“而後來,劍仙‘雨前輩’在劍會中失手錯殺了在當時天下第一的天霜老祖的孫子,天霜老祖知道後,驚怒異常,要雨前輩一死以謝罪,雨前輩在正道‘幻月涯’中不過是個年輕弟子,幻月涯掌門不願爲他得罪天霜老祖,是以爲出手相救。”白靈兒說着,咬了咬脣,似是爲幻月涯的那位掌門感到有些不齒。“在最後的緊要關頭,風前輩忽然殺了出來,兩人一起大戰天霜老祖,”
“當時所有人都認爲在天霜老祖的一曲‘洛秋賦’下,兩位前輩沒有任何的勝算,可最後竟然是天霜老祖打敗而逃,大大出乎了人們意料,兩位前輩也因而名動天下。”
“只是天霜老祖大敗之後,自覺顏面盡失,趁着兩人分散之際突下殺手,兩位前輩修爲本就不如他,風前輩當場喪命,而雨前輩爲了保護風前輩唯一的兒子,獨身逃亡百里,當他把風前輩的孩子交到師兄‘寒龍’手中的時候,自己也因受傷過重而死,”
白靈兒說着,望向那兩座雕像,輕輕道,“大家爲了紀念兩位前輩的高義,就爲他們建這座祠堂,。三十年來,經常有年輕弟子嚮往兩位前輩之間的情誼,會來這裡與別人義結金蘭,並把名字刻在那些竹牌上,希望能與兩位前輩一般同甘共苦,生死不棄。”
她說着,悠悠嘆了一口氣,似是也爲這兩個人的兄弟之情感動。
能夠在天下第一的面前,排衆而出,向着自己的兄弟伸手,兩人緊握着手,一起大笑着,面對那份即將降臨的恐怖,又是需要怎麼樣的勇氣,怎麼樣的熱血?縱然她身爲女子,卻也不由得有些癡了,
這,便是江湖吧,
這,纔不枉了自己的一身本事……
“同甘共苦,生死不棄?”卻聽一聲冷笑傳來,白靈兒不由得皺着眉望去,卻見冷霖嘴角微微冷笑,望向那些翠綠的竹牌,驀然譏笑道,“可笑,這些人裡面,又有幾個能做到,”
白靈兒皺着眉頭看他,嘴脣動了動,繼續道,“後來,寒龍爲給自己師弟報仇,獨自追殺了天霜老祖千里,將他打成重傷,也因此,‘寒龍’前輩取代了天霜老祖,成爲了天下第一,而那位天霜老祖則是躲到深山裡,到現在也不敢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活着,”
“他死了……”驀地,冷霖漠然的聲音響起,白靈兒嚇了一跳,驚異地望向他,卻見他淡淡地道,“不過不是‘寒龍’殺的?”
“那是誰?”白靈兒不由得愣道,
冷霖淡淡擡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望向那兩座雕像,眼中光芒流轉,漠然不語,良久後,他的聲音在這幽幽的竹屋中迴盪開來,
“一個,被風雨劍仙保護了的遺孤吧……”
“是劍魔前輩的那個孩子?”白靈兒愣了一下,不由得失聲道,
冷霖看了看她,淡淡道,“他比你大,”
白靈兒不由得一窒,臉上訕訕問一紅,問道,“你怎麼知道是他殺的?”
冷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他緩緩地走到雕像面前,望着這兩位風雨仙魔的樣子,臉色淡然而無表情,他忽地在蒲團上跪下。
白靈兒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要知兩位前輩雖然讓人敬佩,但卻並非是人人都會跪下,一般唯有那些在此義結金蘭之人才會在他們面前跪拜,以企盼能有個像他們一般的好兄弟,卻未想冷霖竟會向他們行此大禮,
卻見冷霖向着那兩座雕恭敬像拜了兩拜,臉上莊嚴而又嚴肅,倒像是比那些結拜的人更上心些。
他站起身來,對着白靈兒道,“走吧,”
白靈兒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卻已然向着屋外走去,她不由得望了望那兩位前輩的雕像,似是在想他們爲何能讓素來冷漠的他這般重視,
卻見那兩座雕像一如方纔般隱在陰影中,只是不知爲何,因爲那個男子的關係,他們在她的眼中也忽地變得神秘起來。
她恭敬地向着兩座雕像行了個禮,隨即轉身快步跟上他去。
卻聽屋外忽有聲音傳來,屋外的木梯上,有人迎面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