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分,夕陽西下,太陽清晰的輪廓漸漸消逝殆盡。窗前,縷縷斜陽灑在埋首案前的可人兒身上,爲曼妙的身姿鍍上一層金燦燦的光暈。
自禁足之日起,季媤嬟便不曾出過門,始終待在屋裡看書、寫字。許是過慣了這般安寧祥和的生活,無人打攪,倒也不覺得乏味無趣。
“小姐,今年的海棠花相較於往年,花期倒是正常。”“咯吱”一聲,尺素推門而入,說話間已經來至季媤嬟身旁。
舒窈閣雖談不上多精緻,但門前這棵雅俗共賞的海棠樹着實令人賞心悅目。原本以爲今年雨水多,花期多多少少會受影響,現下看來,確是多慮了!
季媤嬟聞聲,隨即將目光從書中挪開,擡眸望一眼窗外,滿樹粉嫩的海棠花競相綻放,枝頭嬌媚的小花似胭脂點點,幾分羞怯,幾分明豔。
“海棠枝上,朱脣翠袖,欲鬥輕盈。”此情此景,季媤嬟頓覺古人的詩詞格外應景,不禁吟誦起來。
良辰美景,不可多得!
凝着這滿樹海棠,尺素忽而靈機一動:“小姐,尺素許久不曾見你跳舞了,不如趁此時舞一曲吧。”黃昏美景,與嬌俏美人兒何其契合!
然,對於尺素的提議,季媤嬟似乎不大讚成,推拒道:“下回吧,今日有些乏了。”其實在屋裡待了一整天,她並未覺着累,只是害怕被人撞見。
聞言,尺素不依了:“小姐就滿足下尺素這個小小的願望吧。”她何嘗不知自家小姐在擔心什麼,但整日悶在房裡也不是個辦法,尺素只得厚着臉皮撒嬌道。
季媤嬟心軟,這招屢試不爽。
“真是拿你沒辦法……”座上的可人兒笑得無奈,總算沒有拒絕。
“小姐對尺素最好啦。”見季媤嬟動搖了,尺素趕緊趁熱打鐵,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推至門外。
置身樹下,靜聽着蟲鳴鳥啼,海棠無味,空氣中瀰漫着植物的清新氣味,倒也另有一番別緻美。
夕陽下,季媤嬟踏着細碎的舞步,輕雲般曼舞,淺色羅裙撩撥起地上零零散散的花瓣兒,在腳邊旋出金色光暈。水芙色紗帶曼佻腰際,衣袂飄飛,指尖劃出令人癡迷的弧度,青絲墨染,在微弱的斜陽中飄散。飄忽若神的女子,婀娜多姿,眸光流轉間奪人呼吸。
尺素完全被季媤嬟曼妙的舞姿吸引住了,甚至連封晫已經在不遠處站了半晌也未曾發現。
自從那日不歡而散,封晫多日未來舒窈閣,可越是不見,越發想念。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總是想找藉口來看看她。
封晫明曉,這並不是什麼好兆頭,可越想將她的身影從腦海中除去,想見她的慾望便越發濃烈。
這個女人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今日前來,原本是想通知她後天端午佳節,與他一道入宮參加宴會,卻不想撞見這驚詫了時光的一幕。
清顏素衫,時而擡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玉袖生風,飄逸得猶如漫天輕盈的海棠,清雅得宛若步步生蓮的仙子,若靈若仙,彷彿從夢境中走來。
封晫不由得想起那句: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許是看癡了,封晫傲然屹立於原處,若非季媤嬟一個轉眸發現他的到來,估計還能站上好半會兒。
毫無預兆的出現,驚得季媤嬟一愣,立馬停了動作,喚道:“妾身見過將軍。”
聞聲,尺素也才驚覺,即刻福了福身:“奴婢見過將軍。”
見二人慌了神,封晫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黑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尬色,作勢沉了沉聲,方纔闊步而來。
隨着封晫步步邁進,季媤嬟心下一寸寸揪緊,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來做什麼?又要來羞辱她嗎?
“這舒窈閣倒是關不住夫人!”霸道的男性嗓音驟然響起,英目緊緊鎖住面前的美人兒,冷峻的臉龐寒若冰霜,彷彿下一秒就要將她碎屍萬段。
聽慣了他的冷言冷語,季媤嬟咬牙忍住。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已經惹毛了他,她不能再以卵擊石,否則吃虧的還是她。
“將軍有事便直說吧。”她語氣極淡。
封晫見她緊抿着脣,無意與他爭執,也並未多加爲難:“後天端陽節,皇上在宮中舉辦宴會,屆時夫人與本將軍一道入宮,早膳過後,馬車會在門口等候,夫人莫要忘了。”
回門那日,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等人,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他的底線,他雖一次又一次怒容以對,但他對自己內心真實想法一清二楚,不僅不憤怒,反而還樂在其中,屬實危險。
交代完,還沒等季媤嬟答應一聲,封晫就未作停留邁步離去,留下季媤嬟一臉錯愕地愣在原地。
這種小事派個下人來知會一聲便可,他大可不必浪費時間跑這一趟,難道他就是無聊了非要來羞辱她一頓?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不過……端午佳節?皇上宴請羣臣,那想必楚顥景與楚霈珩也會攜家眷參加,到時季徽、季旐祾還有季練緲肯定也在場,可……楚潯煜自然也在。
自楚潯煜出使慶元,他們已數月未見,她在這高門大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聽不得他半點音訊,不知他在聽聞她成婚的消息會作何想法。
思及此,季媤嬟臉色陰鬱,喜色蕩然無存,只剩悼灼、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