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處,一道淡金色的眸光緊緊跟隨倉皇進入宴會廳的女人,月牙白的僧人薄脣忽然勾勒出一道妖異的色彩。
鬱可燃敏銳地感覺到這一束目光,盯着她,如影隨形。
她四處看了看,到處都是身着華麗服飾的人羣,她終於發現了目光的方向,竟然是被窗簾深深掩蓋的陽臺。
她走過去,拉開窗簾,然後走了進去,又從背後將窗簾拉上,然後轉過頭。好黑,不過還是能看清楚裡面的情況,而眼前的一幕一下子便將她驚住了。
一個身穿月牙白僧袍的僧人慵懶斜臥在軟榻,僧袍胸口打開,露出健壯的胸膛,俊美的臉,修長的脖頸,頹廢而俊美,妖冶而魅惑。
他埋着頭,身邊圍了一圈女人。她們半褪着衣裳,如膠似漆地黏着他。一個穿着露骨女人攀上他健壯的胸膛,在他脣上瘋狂地親吻,親吻間急切地問着:“我的主人,我的神,您真的可以賜予我不死之血麼?”
鬱可燃宛若遭遇重擊,雙目緊緊盯着那女人,還有那不動聲色,微閉起狹長鳳目的俊美僧人。不一樣了,有什麼不一樣了。這不像是凰北玥。這不會是他!白天的他和夜晚的他像是兩個人,白日像是天神一樣偉岸奪目,晚上則像是魔鬼一樣邪魅罪惡。
“凰北玥……”鬱可燃膽戰心驚,腦中納蘭的聲音不斷地迴旋,他已經不是他,他是魔鬼,從地獄爬上來惡鬼……
白天的他是他,晚上卻不是他。
聽到鬱可燃的驚呼,僧人豁然睜開狹長的眼,身披紅色袈裟的他神聖而又完美,只是淡金色的雙目如同染了魔魅一樣,火星四濺,略微猩紅。
鬱可燃仿若看恐怖片一般,目光含淚,緊緊抿起脣,沒有上前,也沒有後退,只是僵立着,滿眼的難以置信,仿若就算眼前這一對男女脫光光,她的表情也是呆滯和難以置信,再無其他。
僧人俊臉上一抹飄忽,他並未搭理突然闖進來的鬱可燃,只是低頭,隨即給身上的女人一個熱情洋溢的深吻,女人差點被他的熱情狂野吻到窒息。
僧人並沒有立刻離開她瀲灩的紅脣,而是逗留,輕輕曖昧舔吮而過,女人只覺得這男人實在是調情聖手,自己還想要勾引他,沒有被他迷倒就已經很不錯了。“我的神啊,您爲什麼要做和尚呢,還俗不好麼?不過這世上還有比您更俊美更強大的和尚麼?幸好您六根不淨,只是拿和尚身份掩飾,否則可要傷死萬千少女心了……”
“六根不淨?拿和尚身份掩飾?”鬱可燃終於回神,一字一字呢喃:“說什麼皈依佛祖,凰北玥你滿嘴的謊言。現在被我發現了,你還有什麼話說?”鬱可燃抿緊脣,眼睛裡都是受騙,劃過一抹驚痛:“你所謂的皈依,恐怕只是爲了躲我吧?你就那麼不能原諒我?”
是她害死了他,是她在守寡的時候還牽掛另外一個男人。
所以他憤怒之下踩着地獄之火,迴歸人間。即便回來了,也要在情感上輕慢她,用他的放蕩不羈來激怒她,噁心她。
忽然僧人埋在女人身上的臉擡起,目光掠過黑暗中那個女人。
他睇了她半天,眼光最多的是審視,而鬱可燃也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僧人目光慢慢玩味,忽然薄脣勾起一抹危險,猛然推開身上纏繞的女人,下了軟榻,緩緩地慵懶地朝鬱可燃走過來,鬱可燃被他逼迫着,想後退,卻怕退到外面大廳裡,以至於被人發現這裡的情況,她低垂下眸:“不要靠近我,我噁心。”
男人勾脣邪惡一笑,一把抓過她的手,將她拉到他懷裡,下一刻一個天旋地轉,已經被男人壓倒在軟榻上。她驚呼一聲。
與此同時,那些女人也驚呼着紛紛從軟榻跳下,卻圍繞在男人周圍,並不離開,也不打擾男人的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軟榻上絞纏的兩人動作,並無其他多餘表情。
鬱可燃這才發現,這些女人竟然是沒見過的,竟然都是幻獄帶來的女信徒!
“行雲法師。你就是這樣皈依佛祖的麼?”她惡狠狠地瞪着他,默不作聲地對視。
凰北玥的聲音聽不出憤怒,很低,很冷,連看都沒看周圍一眼,始終盯着面前不肯屈服的鬱可燃。“拜託不要再叫這個名字,這讓我感覺噁心。”
一隻手毫不費力地提起鬱可燃的衣領,今日的鬱可燃盛裝打扮過,白色的真絲襯衣,脖頸戴着一串紫色項鍊,下面一條白色半身裙。
他恢復坐姿,順帶着鬱可燃也跌入了他的懷中,凰北玥的懷中是溫暖的,並不如他這個人這個晚上所表現出的邪惡冷漠,鬱可燃有瞬間的迷茫。
但是下一刻,凰北玥出乎意料的行爲,徹底驚住了她。
他的脣,竟然印在她的脣上。
鬱可燃瞳孔一陣緊縮,憤怒地瞪着他,凰北玥這一回的吻就跟她剛纔看到他吻那個女人一樣。
這讓她噁心,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掙開了凰北玥,她又豈會知曉以這個男人的力道,如果不是有意讓她逃脫,她根本無處可逃。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個女人推開他後,掀開窗簾跑進大廳,甚至一邊跑一邊乾嘔,卻笑得意味深長,“夫人,夜還很漫長……”
鬱可燃倉皇逃出陽臺,蹲在沒人的角落乾嘔。
“沒事吧?”一個男人聲音關切問道。她回頭竟然看到了令狐宴。
“究竟是怎麼回事?”鬱可燃沒辦法了,雖然不信任令狐宴,但是她只能試圖從他的身上找到真相:“他不像是凰北玥……納蘭說,他,他不是人!”
令狐宴神色凝重起來,遞給她一個紙巾,又端給她一杯紅酒:“擦擦嘴,喝點紅酒,不然口腔裡一定很難受的。”
鬱可燃接過紙巾擦着嘴,卻並不喝那杯紅酒。她不信任這個男人,自然不會隨便喝他遞給她的東西。
令狐宴轉手便把紅酒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你所看到的,就是真實的他。他不是別人,他正是你的丈夫凰北玥。怎麼了?你被納蘭胡扯的話蠱惑了吧?他是不是說他不是原來的他?”
“即便是北玥哥,”鬱可燃目光如炬地瞪視着他:“爲什麼白天的他和夜晚的他那麼不同?”
令狐宴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裡都是對那個男人的崇敬:“納蘭說他是惡魔,沒錯。他的確是惡魔。他是不死人,不死人一旦死去,靈魂要墮入地獄。可是他一路從地獄殺來,踏過刀山火海,手中染滿鮮血……當然殺戮中走出的男人,性格有所變化也是難免。但是你要相信,他這些變化並不是故意爲之,而都是爲了能與你重逢!如果你固執地相信他是魔鬼,好吧,你就當他是魔鬼吧,他本身就是從地獄回來的。”
令狐宴拍了拍略微呆滯的鬱可燃肩膀,“今夜的宴會開始了。今天凰北玥會宣佈幾件大事件,這對獨島未來或許是另一種規劃。我們一起恭迎他,好麼?”
鬱可燃這纔回神,點點頭,有些不由自主地被令狐宴帶領着,坐在貴賓席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