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爲了夏思琪,拍賣星星項鍊
蘇薇翻來覆去地看那副畫,那幅畫很美,將勝利女神像的風采體現得一覽無遺,除了能證明畫者能力高明之外,卻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翻到底部,有一張便籤,果然是鳳卿的手筆,如同他的人一樣,漂亮且清秀,但是力透紙背,另有一種大氣端方。
“結婚愉快!——鳳卿。”
蘇薇失笑:“這禮物,倒還真是別緻。”
“沒有想到鳳卿這人行事雖然怪異,但是還挺念舊情。”易沈軒也評價道。
蘇薇將畫收起來放好,這畫的風格和上面的人物,並不適合掛在婚禮現場。尤其是勝利女神像,是沒有腦袋的。以後只能找機會再來掛好了。
易沈軒握着她的手:“走吧,我們一起去試婚紗的款式了,設計師在等我們了。”
蘇薇點點頭,她忽然想起什麼,拿出一本雜誌,“沈軒,我想要這樣的婚紗,可以嗎?”
她展開的,正是三年前的一本《若菲》雜誌,上面是她一直心心念唸的那款婚紗。
易沈軒接過來看了看,擰眉道:“這個設計師是誰?我居然毫無印象。”
“連你也不知嗎?”蘇薇有點失望,易沈軒對待工作一向認真,他的記憶力也很出衆,《若菲》雜誌上出現過的文章和廣告,他一向瞭如指掌。但是,居然連他也不知道這婚紗的設計師是誰。
易沈軒凝眸:“蘇蘇,你喜歡這樣的婚紗嗎?”
“嗯。”蘇薇點頭,看着婚紗的時候,眼眸裡帶着欣喜。
“你等一下。”易沈軒拿起了電話,“我一會兒回來找你。”
很快,易沈軒便帶了喜色回來:“蘇蘇,我重新找了一名設計師,他的風格和水準,跟雜誌上這個風格很接近,他現在就飛過來,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見他了。”
“是嗎?好開心!”蘇薇露出漂亮的笑容來。
“我印象中所有的設計師,就他的風格跟這個契合了。蘇蘇,到時候你一定會是最漂亮的新娘。”易沈軒開心地握着她的手,帶着她一起走出去,“馬上就是婚禮了,婚紗確定好款式後,我們就回去見見你父母。”
沈家偌大的客廳裡,夏國山和劉亞蘭坐在沙發區內。他們是應沈老太太之邀,來共進晚餐的。
夏國山神色倒還平穩,劉亞蘭有些拘謹,不停地搓着雙手。之前,沈涼墨見過他們一次,簡單卻事無鉅細地問了一遍夏思琪的情況,做父母的眼中的女兒,都是完美無缺的,面對沈涼墨的問詢,全部撿了好話來說。
至於提起蘇黎世的事情,劉亞蘭和夏國山也說不太清楚。夏思琪一向喜歡熱鬧,到處旅遊,父母沒有終日陪在身邊,很多事情也是不清楚的。
沈涼墨聽後,臉色絲毫沒有變化,也沒說什麼。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不過夏家在A市的生意,卻明顯有了很大的起色,夏國山和夏思翰出門談生意,有時候並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便能得到對方的認可,拿下以前傾盡全力也拿不到的合約。
這其中緣由,大家心照不宣。
這一次沈老太太召見,卻着實讓夏父夏母充滿了忐忑,不知道有怎樣未知的命運,在等待着他們。
正如,他們從來不知,爲何沈涼墨認準了夏思琪,非她不娶,甚至她重傷在病榻,也有他的不離不棄一樣。
沈老太太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夏家父母馬上站了起來,恭謹上前迎接,笑道:“老太太身體日漸硬朗了,我們看着也是開心。”
沈老太太和顏悅色道:“坐吧,不用客氣。”
夫妻倆坐下,心頭的疑慮和忐忑已經消失了一半。沈老太太飲了一口茶,道:“思琪到我們沈家,也有一段日子了,現在由我們照料,雖然還沒有醒來,卻是一切安好。今日請兩位來,正是想說說沈夏兩家婚約的事情。”
夏國山和劉亞蘭一驚,對視了一眼,劉亞蘭忙說道:“老太太,我們思琪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請您不要解除她和總裁的婚約……”
“你想哪兒去了。”沈老太太打斷她道,“她是我們墨兒喜歡的女孩子,和墨兒能夠在一起,也是緣分。現在她是我們沈家明媒正娶的少奶奶,怎會輕易解除婚約。”
劉亞蘭喜道:“是,我也說是這個道理,解不得,解不得。”
“過去發生過什麼就不說了,以後,我們兩家是親戚,就常來常往。至於夏家行事,那也就是代表沈家了……若有行差踏錯,外人不知道的,還倒以爲是我們沈家做事,不知分寸。”沈老太太說着這話的時候,神態凝重起來,端起了茶杯,故意有一個長長的停頓。
劉亞蘭心中大驚,她這段時間,仗着有沈涼墨對夏思琪的照拂,不免在生意方面有所放肆。夏國山因爲有夏蘇薇這個私生女兒的事情,一向對她肯相讓,她參與夏家生意的時候,漸漸有些狐假虎威起來。
沒有想到,這一切,都在沈家的眼裡放着。
沈老太太避重就輕,卻敲打在實處,字字驚心。
劉亞蘭努力地消除了緊張情緒,揣度老人心思,趕忙趁機表態:“是,我們以後管教手下的人做生意,一定要更加小心謹慎,不可丟失了兩家的顏面。還是老太太想得周到,提點我們這些晚輩,我們經驗不足,有時候犯錯了都難自知,幸而有您老一語驚醒夢中人。”
沈老太太見她說話行事,雖然有粗鄙之處,但是還算伶俐,是個知進退,懂事理的人。暗暗在心中揣摩夏思琪的爲人性格。她已經派人查過,夏思琪有些嬌慣,不過總體倒也還不錯。
女孩子家的嬌慣些倒不是什麼問題,重要的是在大體上能拿捏得住分寸。那便纔是墨兒的佳偶。
沈老太太點頭,笑道:“那就留下來一起吃飯吧,以後也別客套生疏,叫他墨兒便是。”
夏國山和劉亞蘭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餐飯吃得也並不輕鬆,兩人不敢有絲毫大意,戰戰兢兢吃完,才被人親自送回了夏家。
兩人一進門,管家便上前道:“老爺太太,二小姐回來了。”
劉亞蘭臉色一沉:“不是已經趕出去了嗎,回來做什麼?女兒家是潑出去的水,哪裡還有收回來的道理?”
夏國山道:“當初是思翰和思琪犯的錯,我一股腦兒的算在蘇薇身上,已經是不該。你又何必鬧得大家都不開心?”
劉亞蘭一扭腰,閃身進了客廳。
蘇薇和易沈軒是趕一早的飛機回來的。雖然對這個家的感情,並不深厚,但是那畢竟有自己的父親。結婚這樣的大事,最少也要當面知會一聲。
“爸,大媽。”蘇薇站起來喊道。
易沈軒也跟着站起來,禮貌地道:“伯父,伯母,你們好,我叫易沈軒,是蘇蘇的男朋友。”
夏國山上下打量了一番易沈軒,見他相貌堂堂,儀表不凡,心中已有幾分滿意,笑問道:“沈軒是做什麼工作的?”
“伯父,我是雜誌社的編輯,跟蘇蘇是同事。”易沈軒禮貌地應道,誠懇地說,“這次我和蘇蘇回來,是想同您商量一下我和蘇蘇的婚事的。”
劉亞蘭拿眼睛在易沈軒身上掃了一遍:“要結婚了?彩禮準備好沒有?雜誌社的編輯?想來也出不了多少錢了?”
“亞蘭!”夏國山喝住了她。
劉亞蘭提高了音量:“不是嗎?這些年,夏蘇薇在我們家白吃白住多少日子呢?一個大活人,吃穿住行,唸書上學,不花錢嗎?天上會掉人民幣嗎?哦,現在說嫁就嫁,說走就走,真拿我們這裡當旅館了嗎?”
易沈軒握緊了蘇薇的手,他已經有過預想,蘇薇在夏家的生活,並沒有多快樂。但是親眼目睹,才知是如此境地。她現在已經長大快要嫁人,尚且被如此對待,過往年紀尚幼,無法自保之時,不知所受委屈有多少。
他朗聲道:“彩禮錢我當然會出,但是那是出於對蘇蘇和她的家人的尊重,所守的應有禮節,而不是對於爲老不尊者的妥協。”
“你罵誰爲老不尊呢?你罵誰呢?居然敢挑釁到我們夏家門上了!”劉亞蘭氣得跳起來。罵“不尊”便罷了,還罵她“老”,簡直是對她風韻猶存的打擊。
夏國山拉住了劉亞蘭,低聲道:“你鬧夠了沒!這件事情傳出去,你讓沈家怎麼看我們!我們夏家是那種賣女兒的人嗎?”
提起沈家,劉亞蘭便收斂了,氣哼哼的站在一邊,“行了,要嫁便嫁吧,我們廟小,也容不下大佛。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我作爲一個女人,幫別的女人養了一輩子女兒,委屈了一輩子。現在我也有我的尊嚴,你們要結婚就結,嫁妝我可是一分不會倒貼的。”
“我和蘇蘇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用你操心!”易沈軒馬上應道。
夏國山慈愛地看着女兒,道:“那我到時候一早來觀禮,蘇薇,你缺什麼,跟爸爸說,我讓你大哥幫你準備。”
“思翰忙得沒空,正在英國談生意呢,誰有空幫她準備。”劉亞蘭搶白道。
蘇薇輕聲道:“那到時候就請爸爸前來觀禮,其餘的,都不用你們勞心了。我和沈軒,就先走了。”
“蘇薇……留下來陪爸爸吃頓飯吧。”夏國山看着女兒單薄的身影,有些心疼地說道。
“今兒家裡可是什麼都沒準備啊,留下來讓他們吃什麼?”劉亞蘭撇着嘴,看向蘇薇和易沈軒。再多給蘇薇吃一個饅頭,她都嫌棄浪費。
易沈軒看了她一眼,道:“抱歉,我這個人吃飯也很挑剔,不乾不淨的東西,我沒任何興趣。蘇蘇,我們走。”
劉亞蘭在他們身後氣得跺腳,轉頭埋怨夏國山:“你看看你養的好女兒!就嫁了這麼個男人!能給我們夏家帶來什麼?哼,要不是思琪現在嫁給了沈涼墨,我們夏家現在什麼都不缺,我非得讓蘇薇嫁給城南的土豪錢鰥夫不可!”
夏國山剛想要喝止妻子,就聽到管家前來彙報道:“老爺,太太,左爺在門口,是不是要出去盡一下禮節?”
夏國山和劉亞蘭都同時驚訝,這整個A城不說,就是S國,除了沈涼墨以外,就以左爺的名頭最響亮。他和沈涼墨不同,他的生意更多是在灰色地帶,手下帶着大批精兵猛將,在A城,他說罩着誰,就沒有人敢動誰。
但若是得罪了他,也不用在這裡好好混了。
夏家以往一直想要求見左爺,卻一直無緣得見。
哪怕現在夏家攀上了沈家,也依然不能無視左爺。
左爺出現在夏家的門口,做什麼?
不管是巧合還是意外,夏國山和劉亞蘭都不能無視,兩人馬上同時迎了出來。
出來之時,左爺正從車裡下來,手中夾着一支雪茄,高大威武的身軀不怒自威,他身後跟着一羣黑衣墨鏡的人。十幾個人跟在他的身後,居然沒有一絲聲音發出來,靜得鴉雀無聲,讓人感覺連他吐出的菸圈,都有了聲音。
夏國山和劉亞蘭的速度非常快,後出門卻先易沈軒和蘇薇到達大門口,迎上去:“左爺大駕光臨寒舍,不知有什麼指教?”
左爺擰眉:“你們是?”
“我是夏家家族企業的夏國山,一直想要求見左爺,都沒有機會,沒有想到今天得以瞻仰風采。”夏國山笑道。
“蘇蘇姑娘的父親?”左爺神色緩和了一些,跟易沈軒有關係的人,他自然另有一番態度。
夏國山笑道:“是,蘇薇正是小女。”
劉亞蘭也上去熱情地說話打招呼,肖左立擡眸,便見易沈軒和蘇薇手牽手過來。
劉亞蘭恨不得將這兩個礙事的人趕忙趕走,只是不便出言趕他們,但是看着他們的眼神,已經帶着十分的不爽了。
“左叔叔。”易沈軒和蘇薇快步走到了肖左立身邊,眉眼帶笑地打招呼。
“見你和蘇蘇沒有回來,我正好路過,便順帶載你們一程,一起去參加慈善晚宴。”肖左立聲如洪鐘,大聲朗朗,氣勢十足,伸手拍着易沈軒的肩膀。
易沈軒笑道:“好啊,我和蘇蘇正打算過去呢。”
一輛蘭博基尼無聲無息地停靠過來,馬上有人打開車門,恭謹而有禮:“大少爺,夏小姐,請。”
這一下,將劉亞蘭驚得臉色都變了,好似打翻了五彩的調色盤,紅的青的紫的交替出現,然後混雜在一起,讓她的臉比鍋底還要黑,還要難看。
蘇薇要是嫁個普通男人,她最多不爽收不到彩禮,過幾天就平衡了。卻沒有想到,她居然這樣好命,居然嫁進了和沈家不相上下的人家裡。而且看那個男人的樣子,還對她千依百順,百般維護。
怎麼可以?小三的女兒,怎麼可以得到幸福,比夏思琪還要幸福一萬倍?劉亞蘭心頭涌上了陣陣的惡意,讓她的眼眸都被瘋狂的嫉恨染得發紅了。
易沈軒握着蘇薇的手,將她先送上車,體貼爲她關好車門,他才轉到另外一邊,上了車。
蘇薇對着父親微微頜首,便收回了視線。肖左立也只是出於基本的禮節,點頭致意夏國山,便邁開大步離開。
留下驚愕的夏國山,呆在原地,心頭不知作何感想。
晚上的慈善晚宴,是本市歷年來一年一度最大的慈善晚宴。每年此時,都會有大量公司企業和個人,在晚宴上貢獻物品,拍賣出去,所得的款項全部捐獻給慈善機構。
今年也不例外。蘇薇和易沈軒正好趁回家見父親的機會,也來參加。軒然居本就是每年的重要企業,易沈軒理應來陪同母親楊素青一同參加。
楊素青見到蘇薇,上前來笑道:“蘇蘇過來了?”
蘇薇經過上次的事情,見到楊素青,始終還有點尷尬,輕輕點頭。
楊素青笑着提醒道:“蘇蘇準備什麼東西今天來拍賣呢?”
蘇薇茫然,易沈軒輕聲解釋道:“凡是來參加今晚慈善晚宴的人,都會帶來一樣有紀念意義的物品,參加拍賣。拍賣所得,會捐獻給慈善機構的。抱歉,蘇蘇,來得倉促,我沒有及時跟你說。”
“沒關係,我準備一下就好。你呢,你準備什麼了?”蘇薇笑望着他。
易沈軒輕笑道:“我的是公司裡準備好了,所以我個人就不需要再準備了。”
蘇薇笑:“那我去一趟洗手間,馬上出來。”
易沈軒目送着她單薄的背影,走入了洗手間。
蘇薇手中的翡翠手鐲,泛着溫潤的光澤,自從戴上後,便再也沒有取下來過。這是專屬沈家的東西,她再戴着已經不合適了。既然沈老太太說將手鐲送給了她,今天有這個機會,她想拿出來拍賣掉,也算是物有所歸,得之其所。
可是,她努力了很久,這枚手鐲還是始終是拿不下來。
像是長在上面的一樣,讓她疲於應對。
手都發紅了,還是依然如此。
她也不知,自己的徒勞能換來什麼,當精疲力竭時,她雙手撐在洗手池上,看到鏡子裡,自己微紅的雙眸。
如果說有紀念意義的物品,她只有母親留下的星星項鍊。那條項鍊雖然十分不起眼,除了夏思琪故意讓她難堪經常搶去外,別人甚至不會多看一眼,連夏思翰都了無印象。但是對於她,卻是極其珍重的。
除此,她便再也沒什麼了。偏這手鐲,卻是取不下來,穩穩地套在她的手腕上。
夏思琪的病房裡,沈涼墨坐在她的身旁,沉思良久,他拿出了那條星星項鍊。
今晚的慈善拍賣會,依然是沈氏集團作爲主導,沈涼墨照例要拿出一樣東西捐贈出去拍賣。這是每年的重頭戲,也是歷年來慈善拍賣會的壓軸戲。
內心裡,已經將夏思琪當做了沈家的一員,是他沈涼墨法定和命定的妻子,所以今年這場盛宴,他想有她的參與。
夏思琪一直沒有醒來,也許多做點事情幫她祈福,她會早日康復。
他拿出去的東西,最後他再以高價拍賣回來即可。錢,反正都是要捐贈出去的。不同的只是,是以她的名義。
她應該是個內心善良的姑娘,不是嗎?樂意他幫她做這樣的事情。沈涼墨高大的身軀立於她的病榻前,彎腰俯視她的眉眼。她呼吸雖淡卻很平穩,只是,她的睫毛連輕微的顫抖都沒有。
夏思琪,你何時纔會醒來呢?
沈木低聲提醒道:“少爺,慈善晚會快要開始了。參會人員已經全部到齊。”
“易沈軒也來了嗎?”沈涼墨淡淡地問道。
“是。他和夏蘇薇一起出現。”沈木聲音更低了。他知道沈涼墨的所有事情,也能大略猜出他的心思。但是感情上的事情,他卻從來窺探不到他內心的半點端倪。
沈涼墨的手在扶手邊緣狠狠地捏着,指節上泛出了蒼白的顏色。他拿出星星項鍊,遞給沈木,“這是我,今年的拍賣物品。你負責高價買回。”
“是,少爺。”沈木接過項鍊,轉身出去。
蘇薇始終無法取下手上套着的手鐲,她咬脣,在耳朵上取下一枚耳釘,握在了手裡,邁步走了出來。
易沈軒已經在等着她了。
蘇薇將耳釘放在他的手心裡,歉意道:“抱歉,沒有什麼準備。不知道我常戴的耳釘,可不可以拿來用?”
“當然可以。來,我們過去吧。”易沈軒笑握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