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我的木頭人 天使和惡魔
“你閉嘴!”富貴夫人對着路西吼道,“我自己家的兒子,憑什麼讓你說?”
路西驚愕,然後不由失笑,原來在家裡,母親就是這樣教育兒子的。
也難怪,這個孩子一直都如此的不聽話,在學校裡,任哪個老師都管不了。
路西不由大聲笑起來,富貴夫人不知道她在笑什麼,但是看她笑得開心,不由十分生氣:“你笑什麼!我問你你笑什麼!校長,我命令你馬上開除她!馬上!不然,以後,別想學校裡再收到一分補助!”
校長只好對路西說道:“路老師,你看……”
“我們申請辭職!”校長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便走了進來,抓起了路西的手。
不光是校長和富貴夫人一驚,連路西都震驚了,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被言以莫正在抓在手裡,言以莫舉着路西的手說道:“校長,不需要你開除!因爲,辭職信已經發到你郵箱了。”
路西壓低聲音:“言以莫你瘋了,這份工作對我很重要!”
校長怎麼可能不認識言以莫,忙說道:“啊,那個,是莫少啊,沒有想到莫少和路老師認識。莫少既然來給路老師求情,那我看,我們不如各退一步……”
說着,使眼色給那個富貴夫人。
路西也跟着勸言以莫說道:“我不能放棄這份工作,如果校長肯讓步的話,我不能辭職……”
言以莫卻根本不理會她的話,而是對着校長和富貴夫人說道:“沒有必要了,路西一定要辭職!”
“這這這……”校長有些着急了,“我們不會開除路老師的!莫少!”
言以莫眉眼低垂,冷冷地看着校長:“這不是你說了能算的事情。現在我在這裡,一切我說了算!”
言以莫冷冷地看着校長,又看了看那個富貴夫人,壓迫人的冷氣息,將整個房間都籠罩了……
他緩緩開口:“你們這樣的學校,根本配不上路西,辭職是肯定的事情。不過,離職之前,你,你,還有那個小子,必須過來,給路老師道歉!”
富貴夫人也一眼便認出了言以莫,言以莫的名頭,在這蘇格蘭的地方,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之前大家都說言家已經敗得不成樣子了,但是最近又瘋傳言家的崛起,言家不僅將想要爭奪他們家財產的謝家大表哥,搞得一敗塗地,還把多餘的地全部用來做了慈善事業。
言家的大宅,也一轉手,又到了言以莫的手裡。
這些事情,都證明了言以莫和言家,不僅沒有敗落,反倒顯得運籌帷幄,遊刃有餘。
而言以莫臉上帶笑,心裡藏刀的傳言,也激得富貴夫人心裡一顫,一擡頭,發現言以莫真的掛着淡淡的笑容在看着她,富貴夫人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言以莫,還不是她能夠惹得起的人!
倒是那個學生看到言以莫,露出神往的表情,對於言以莫,有着很多的崇拜。
不過言以莫根本就不會搭理一個這樣不講道理的學生。
言以莫淡淡開口,雲淡風輕:“首先,路老師按照自己的職責批評學生,是情理之中,職責所在,學校擅自開除負責任的老師,是學校錯,校長必須要道歉!其次,學生家長不感謝老師的付出,反倒追究老師的責任,家長錯,道歉;第三,學生小小年紀就去ktv、偷錢、毆打老師,是學生錯,學生也必須道歉。還有,路老師受傷了,誤工費和醫藥費都要賠償!雖然是我們提出離職的,但是因爲學校有錯在先,離職補償也必須一份不少的發到路老師的賬戶上。”
校長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莫少,這個……”
“有什麼意見嗎?”言以莫壓倒性的氣勢將校長弄得都說不出話來。
那個富貴夫人沒有想到言以莫會出頭爲路西平事,可是她根本不敢用身家性命來博言以莫的好心,她也不得不說道:“既然是莫少出面,那我們就給路老師道個歉吧。”
校長也跟着說道:“那……就按照莫少說的辦吧。”
校長、家長和學生,在言以莫的目光壓迫下,對着路西道歉,而且當場將賠償的錢發放到了路西的賬戶上,一分也沒有敢拖欠。
路西和言以莫走出來,她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怎麼會來?”
“路過。”言以莫滿不在乎地應道,拔腿就走。
路西叫住了他:“莫少!”
言以莫頓住腳步,路西上前,說道:“你不覺得,你有點過了嗎?我現在沒有工作了,但是我非常需要工作……”
“這樣的學校,你還想留着給它賣命?”言以莫看着不爭氣的路西,語態裡有了不悅的情緒。
路西低着頭:“我沒有辦法,這家學校給的工資高,我掙多點,我媽就可以輕鬆點。”
言以莫的目光涼涼的,並沒有帶多少情緒:“裝可憐給誰看?”
“……”路西擡起頭來,認真地看着他,“言以莫,說真的,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恭喜你……”言以莫淡淡說道,“……答對了。”
“那你爲什麼來?爲什麼要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出現,給我挽回面子?”路西質問道,“爲什麼看到我受傷,會出現憤怒的情緒?”
“有嗎?”言以莫頭也沒回地朝自己的車走去。
路西生氣了,攔在他的車前:“如果真的一點都沒有,你的情緒就該是淡然的,沒有任何波動。可是你明明波動了,不要騙我,我感覺得到!”
言以莫用可笑的表情看着她:“不要自以爲了解我。再見,路老師。”
他上車,驅車離開。
路西還保持着雙臂張開的姿勢。
可是這樣的姿勢,根本就攔不住他。
因爲他,從來就沒有想過爲她停留。
也許是真的配不上吧。
一切都只是一場奢望而已。
從十年前喜歡上他的那一刻,一切都只是奢望。
那個時候,路西的父親也是校長,而路西的母親,是學校裡的老師。
家庭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是十分受人尊重,家人之間也十分的相親相愛。
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改變了這一切。
路西的父親在車禍中當場身亡,她的母親也被傷到了腦神經,醒來的時候,醫生說不能再用腦,不然會造成嚴重的頭痛。
不能用腦的母親,只要一思考,便頭痛欲裂,所以自然不能再勝任教師的職務,只好去做鐘點工。
當時的路西,才十四歲多,經歷了家庭的變故,就好似言蓉一樣,家庭一變,身邊的親戚和朋友突然之間也一夜都全部變化了,不再往來,甚至好似眼中沒有看到他們這樣的人一樣。
生活中所有的痛苦和苦澀,都在父親離世後,全部經歷過了一遍。
如同言蓉一樣,只不過,路西經歷那些的時候,年紀還很小,身邊也沒有任何人可以給她支撐。
路西和母親從套房裡搬了出來,母女倆相依爲命,生活過得十分清苦,全部靠着母親給人做鐘點工來支付房租、學費和生活費用。
這也讓路西早早的成熟懂事了,家務活全部都是手到擒來,爲母親分憂解愁。
那一晚,母親生病了,傷勢也重新發作,一時之間十分嚴重。
租住的房間沒有按照電話,那個時候也支付不起手機這樣的高消費,租住的房子離前後的人家都很遠,並無臨近的鄰居。
路西跌跌撞撞跑在大雨裡攔車。
可是沒有任何人爲她而停留。她在雨中,惶恐而無助的哭泣,伸手試圖攔下每一輛過往的車輛。
但是一切都是徒勞。
豆大的雨點砸在她單薄的身軀上,腳下高一腳低一腳的,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時不時的閃電和驚雷在耳邊掠過,讓路西抱着胳膊,以爲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她大哭着張開手,站在了公路中間。
她知道,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所有的車都繞開她離去。
除了言以莫。
路西也聽過這個魔鬼一般的大少的名頭,在電視上見過他的樣子,攔下他的車的時候,她欣喜若狂地上車。
言以莫什麼都沒有說,抓起自己的外套蓋在她的頭上,讓她自己擦掉頭髮上的雨水。
路西感激不盡,但是顧不得擦掉雨水,撩開溼溼的頭髮,帶着哭腔說道:“大叔,求求你救救我媽媽!”
言以莫回頭瞥了路西一眼。
路西本來充滿希望,但是在看到他的樣子的時候,她心裡一涼,條件反射就要下車。
因爲她對言以莫的名字所有耳聞,也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他們都說他說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不高興的話就會隨手將人丟去喂狼。
路西嚇壞了,伸手去開車門。
卻被言以莫伸手抓了回去。
言以莫將她扔在了後排座,按照她的說法,回去載了她的母親,送到了醫院。
甚至幫她付了醫療費用。
路西震驚了……看着這個高大清瘦的男人在她面前,挽起袖子,幫她和母親。
他的身影,像是刀刻一般的印進她的腦海裡。
不過言以莫從此以後,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個時候,她不到十五歲,他已經快二十五歲了。但是就那樣一個小小的照面,他就紮根在了她的心底。
他蒼白的臉色映照在明滅的都市燈光中,他一語不發將她抓起丟在後排座,他親自挽起袖子將她的母親背到車上,送往醫院。
他們都說他是惡魔。只有路西知道,他是天使。
從此以後,她只在電視上看到過他,她也知道,自己和天使的距離有多麼的遙遠。
雖然她對他心懷感激、恩情甚至愛情,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去接近他,或者得到他。
因爲雲泥之別,真的是一個在天上,而一個在地下。
得知言家失勢的消息,路西才升起了接近言以莫的想法。知道言家一天天敗落,他身邊肯定連照顧的人都沒有,她纔會想到來到他身邊。
家庭敗落的滋味,她從小就嚐到過。她想在他的困頓至極,也守在他的身邊,哪怕幫得上一點點小忙。
但是始終沒有什麼機會,哪怕她用盡了各種方法。
直到她無意間得知,母親做鐘點工的一套房子,有可能是言以莫的。
她之前就幫母親來做過幾次,不過從來沒有遇見過言以莫,因爲母親說,言以莫幾乎從來不來這裡住。
直到言蓉受傷,路西再也坐不住了,馬上自告奮勇前來照顧蓉蓉和言以莫。
她對他的感情,一直源於很久遠的存在,只是一直沒有表白。
這一次言家敗落,她纔敢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心想要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爲此,哪怕付出所有都心甘情願。
他們都說他活不過三十五,她甚至想幫他生個孩子,給他留個血脈,即便他活不過三十五,她也可以靠着這個繼續活下去,也可以讓他不留遺憾的去另外一個世界。
可是言以莫很明顯,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
他有他的世界,有他的高傲,他和她,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能夠在言蓉出事的時候,幫上忙,路西知道,那也許就是她的極限了。
因爲言以莫,根本不會將她放在眼裡。
路西在原地,慢慢地收回張開的手臂,蹲在地上,眼淚大顆地落下來。
言以莫開着車,沒有看一眼後視鏡裡的路西,開着車,一路朝前而去,捲起一陣塵埃。
幾日時間,相安無事。
路西再也沒有給言以莫發過短信,提醒他吃飯或者吃藥。
不過大約是因爲言以莫之前,在路西連環奪命call的狀態下,吃藥和吃飯都是按時的,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態好許多,整個人的身體也好了許多。
這樣的改變,自然是非常讓言蓉開心的。
眼看着言家旁邊的慈善場所,也開始動工了,言家的公司,也進入了有序的發展,一切,都上了正軌,有序的發展起來。
言以莫的手機,很久很久沒有進過短信了,那個叫路東南西北的女人,好似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復在出現在言以莫的生命裡。
言以莫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便隨手扔在一旁了。
他的脣角上,挑起了一抹淡淡的嘲諷,低斂起雙眸的時候,眸光裡,卻明明白白的有着掛念。
她沒有了工作,是不是真的會過得很辛苦?
他的緊緊地捏緊拳頭,然後又悄悄地鬆開。
現在沈木在蘇格蘭,只有一件事情沒有解決了,那就是衛昊。
還沒有等沈木有所行動,衛昊倒是先出手了。
不過衛昊不是針對的沈木,而是針對的衛銘。
衛銘是衛家正宗的孩子,而衛昊則是遺留在外的私生子,本來衛家的一切,都該是由衛銘來繼承的。
不過因爲衛銘總是對言蓉放不開手,搞得長輩們很失望,漸漸的竟然有把家業傳給衛昊的想法。
不過也只是想一想而已,並沒有完全付諸行動。
衛昊便雪上加霜,曾經不斷地製造機會讓衛銘和言蓉在一起,好讓衛家的長輩對衛銘徹底失望。
現在言蓉和沈木結婚了,衛昊又找到了其他的理由來打擊衛銘。
衛銘對於商業上的事情,其實沒有衛昊想的那麼重,在言蓉悔婚後,被衛家長輩送往美國進修,回蘇格蘭之後,衛銘便開始在司法系統工作。
上次言承瑞替言以莫頂罪的事情,本來已經告一段落了,言承瑞是自己病死的,與其他人也無礙。
但是沒有想到,衛昊竟然安排人在報紙上,大肆發佈謠言,新聞直指當時衛銘和言家的人,言太太和言蓉,有過頻繁接觸,收受過言家的金錢賄賂和言蓉的美女賄賂,才讓言承瑞能夠替言以莫頂罪成功。
報紙上還有大幅的照片,照片上拍到有衛銘和言太太接觸的畫面,也拍着有衛銘抱着言蓉的畫面。
新聞一出,所有人都譁然一片,議論紛紛。
這件事情本來知曉的人並不多,而且言以莫早就改邪歸正,並沒有再做什麼事情,所以大家都以爲沒有什麼事情了。
但是衛昊這樣一搞,搞得所有人都信以爲真,真的以爲衛銘曾經被言家的人賄賂過,才幫言以莫脫罪成功。
不光是言蓉站在風尖浪頭,就連言以莫的事情,也有可能被翻出來重新審理。
一時之間,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衛銘在家中,被長輩狠狠地責罰,因爲事關重大,公職人員收受賄賂,假公濟私,也引得人們對於政aa府的執法力度等,統統都產生了懷疑。
這件事情在衛昊的安排下,愈演愈烈,衛銘被暫時停職不說,言蓉走在路上也被指指點點。
言以莫的事情要重新審理,也被提上了議事日程。
整個言家,又被陰影所籠罩。
言太太一夜之間急得白了頭髮,眼看着剛剛過上一點穩定的生活,又被搞得一團糟,唯一僅剩的兒子,還有可能要入獄。
她急得直罵當初的自己,鬼迷心竅,明明知道言蓉喜歡的沈木,還拼命的讓衛銘跟言蓉接觸。
何況那段時間,本身就是言以莫和言承瑞的案子最爲敏感的時期,言蓉、言太太自己和衛銘頻繁接觸,怎麼可能不引人注意呢?
但是現在想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發生,衛昊擺明了就是要利用這件事情讓衛銘徹底不能翻身,當然要把這件事情利用到極致。
何況現在衛家的事情如日中天,正是最爲鼎盛的時候,根本無法一舉將他拿下。
沈木坐在書房裡,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眉頭緊鎖,顯然是在思索什麼問題。
沈沉站在他的身側,隨時聽候命令。
沈沉平時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但是關鍵時刻,卻十分沉得住氣。
畢竟是沈家一手調教出來的人,都是可堪大用的。
沈木時而翻閱着面前的資料,時而思考。沈沉則安靜地等待着。
聽說言家出事了,路西也顧不得和言以莫置氣,很快便來到言家,想見言以莫一面。
言以莫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慵懶地說道:“說我正在和安德森家的小姐約會,沒空見她。”
“是,少爺。”隨侍馬上出去了。
路西聽到隨侍轉達的話,十分失望,但是卻不甘心,說道:“我很早就來了,守了一早上了,根本就沒有看到你們少爺的車出去過。拜託你告訴你們少爺,我並沒有什麼目的,我只是想……留在言家照顧而已。”
隨侍搖搖頭:“少爺說了他不在。”
不管路西怎麼懇求,隨侍都是堅決地拒絕。
言以莫本就無心,他的隨侍又怎可能有情?
不管路西說什麼,他們都是無動於衷,標杆一樣的站立着。
路西等了很久,直到燈光昏暗,她才終於,轉身慢慢地離去。
言以莫掀開窗簾,目送着她瘦弱而嬌小的背影,目光微微垂下來,對身邊的隨侍說道:“以後……要是我不在的話,照顧她一下。”
隨侍愣了一下,但是馬上應了。
有很多種情況,言以莫都可能不在了。
比如案件重新審理,比如三十五歲之期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