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覺得……自己好像被忽悠了啊。小姑娘暈陶陶地喝了幾口水。
徐董換了話題，“小姑娘，其實你們都誤會了，我這次看到你畫的畫就暈倒，不是被氣的，我都這把年紀了，風浪見得多了，哪那麼容易動怒。”
“況且，我當時眼中只看得到那些熟悉的面孔，那個房間什麼樣，我還哪裡顧得上看……”
徐董的聲音稍微停頓了一下，低了下去，“這麼多年了……他們的每一張照片，我都看過不知道多少遍，可你畫的他們，明明確實是他們的模樣，甚至是他們各自的性格和習慣，會露出的表情，可是我卻從來沒看到過他們那樣坐在一起。好像屬於他們的時間，並沒停在那場空難裡，他們還都活着，只是生活在一個我看不到的空間裡，那幅畫，就像是他們從一個遙遠的世界寄來的問候，我又看到他們了，今生今世，我還有機會再見他們一面……”
徐董沉默了好一會兒，按了按酸澀的眼眶，擡起頭來，才發現對面的小姑娘哭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兩隻小手都在不停抹眼淚，還在很努力地咬着嘴脣，不哭出聲音來。
“哎……你這孩子，怎麼哭了？快別咬着了，再咬就要出_血了。”
“您在……在回憶您的家人，我怕打擾您，嗚……”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總算敢出聲了。
徐董心裡一暖，覺得這小姑娘真是乖巧有禮貌。
他安慰小姑娘，“別哭了，我是在誇你畫畫得真好，我最開始找你來，就是想讓你幫我畫一張新的全家福。”
“謝謝，您放心，我會好好畫的。”趙萌檬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說話時要努力剋制，眼睛都跟着瞪圓了。
這乖乖小朋友的模樣，逗得徐董笑了起來。
他想讓小姑娘止住眼淚，就轉移話題，“你畫人畫得這麼傳神，以前怎麼好像沒見你畫過？”
這小姑娘在繪畫界小有名氣，可是公開拿出來的畫，都是在畫風景靜物，一幅人物都沒有。
不然他早就會注意到她，邀請她來作畫了。
小姑娘擦眼淚的動作微微僵了一下，手指都跟着蜷縮了一下，低下頭，“我……我以前不太喜歡畫人物……”
她還是見到她表姐之後，纔開始經常畫人物像的。
“爲什麼？”
“我……小時候就在學畫畫了，那時候畫畫很慢的，在學校來不及畫完，又不能出去寫生……我繪畫課的同學，畫人物肖像都在畫自己爸媽，我、我沒有人可畫……”
那時候還不會憑記憶畫像的，她爸爸嫌她麻煩，不肯坐下來被她畫。
小姑娘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一句，也並沒說出口。
可是徐董卻已經猜得出是怎麼回事了，當場發作，“他們是怎麼當人父母的！我要是不收拾他們……”
徐董伸手去枕下摸着什麼，卻沒摸到，只能恨恨地說，“老君說得對，出門還是得帶槍。”
趙萌檬：“……”_
小姑娘都被他震得愣住了，眼淚都忘了掉。
呆了呆，她想起徐董的身體不能激動，連忙站起來，“徐老先生，您消消氣……我要不要請醫生來看一下？”
“不用！”徐董豪爽地一擺手，還在盯着另一手裡的手機，看屏幕，是在看股市。
他心思明顯不在這邊，不知道是在計劃着什麼。
小姑娘很緊張，“可是您剛纔說，您平時不怎麼生氣的……”突然這麼激動，身體會很不習慣吧？
而且……
小姑娘愣了一下，剛發覺奇怪。
徐董說他見慣大風浪，不會那麼容易動怒了啊，那剛剛爲什麼會發那麼大的火？
徐董翻手機的手一僵，突然大笑道，“我剛剛是這麼說的嗎？哈哈哈我都忘了，老了老了，忘了自己是什麼脾氣了！對，我這個人特別和藹，我從來不愛發脾氣哈哈哈。”
趙萌檬：“……”_
爲什麼覺得……真的哪裡不對……
徐董還沒退休啊，他管理那麼大的傳媒集團，如果真的記憶力這麼不好，那公司早就亂了啊……
徐董爽朗的大笑聲戛然而止，突然又說，“不過我記性雖然不好，但是我不討厭，俗話說，老小孩老小孩，我就是越老越好玩的典型，你看，我多好玩哈哈哈哈……”
趙萌檬：“……”_
小姑娘從徐董病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整個都懵了，茫茫然地杵在走廊裡。
走廊裡，一羣徐董公司的高層都立即圍了過來，“徐董說什麼了？他還讓誰進去見他？提到我的名字了嗎？”
徐董全部親人都過世了，收養的兒子竟然還腦殘地背叛了他，估計是嫌徐董這麼老了還不退休，還身體越來越好的樣子，怕自己還活不過老頭，這輩子都沒機會接掌公司了，纔會背叛。
總之徐董現在徹底沒繼承人了，他若是死了，公司又不能直接扔了，所以公司全部高層都蠢_蠢_欲_動。
秘書分開那一羣人，幫小姑娘開路，“徐董身體很好，前幾天只是突發_情況而已，你們不用像急着問清後事一樣，這麼心急！”
他把手裡提着的保溫飯盒遞到小姑娘手上，“趙小姐，你這個時間過來醫院，還沒吃飯吧？我幫你準備了晚餐。”
一名高層冷笑了一聲，伸手就想拍開那個帶提手的飯盒，“姓黎的，你什麼意思？看徐董喜歡趙萌檬的畫，就想拉攏她？”
“徐董信任你，不過是因爲你跟他一樣，都是z國人，還是他已故太太的老鄉，你不會真異想天開地以爲自己很會籠絡人心，就想追趙萌檬吧？”
“還給人送飯，裝什麼純，還不如……”
眼看着他們就要說出齷齪的話來，黎秘書氣得臉色發青，“你們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趙小姐才十七歲，我比她大了快一倍！飯是我外甥做的，他聽說他女神來了……”
黎秘書話音猛地一頓，發現自己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