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說完這句後,他就沉默了。
加利福尼亞的夜晚很安靜,尤其是在這高檔的酒店裡,窗戶一關,就聽不見外面的聲響了。
此時此刻,沈遲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兩人誰也沒有掛斷電話,只是彼此沉默着。
過了很久很久,彷彿是久到一個世紀,沈遲緩緩開口:“暮暮,如果我真得給你帶來了壓力,那從明天開始,我不會再打擾你。”
說完,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和安靜。
沈遲在等着許朝暮的回覆,許朝暮低下頭,黑暗中她什麼也看不清,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你說到做到吧。”許朝暮的語氣如淺淡的雲絲,輕描淡寫。
說完,她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嗯。”沈遲從喉嚨裡應了一聲。
許朝暮拿着手機,這一次,他們誰也沒有掛上。
倒是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勾了勾脣角,淡淡道:“乖,好好照顧自己,我先掛了。”
許朝暮沒有吭聲,最終,是沈遲掛斷了電話。
懷中的小寶早就不耐煩了,他在許朝暮的懷裡蹭來蹭去,不停地動。
許朝暮倚靠着牆壁,心口的位置像是陡然落空。
“媽媽……”黑暗中,小寶喊了一聲,開始用小手抓來抓去。
他顯然不喜歡這黑暗,什麼都看不清。
許朝暮這纔回過神來,將小寶抱到了有光線的地方。
“寶寶乖,媽媽在呢,餓了嗎?”
“媽媽……”小寶又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
“媽媽在,媽媽在。”
說着,她親了小寶的臉頰一下,緊緊摟住小寶,生怕別人搶走似的。
小寶睜大眼睛看着許朝暮,爲什麼媽媽要這麼緊緊地抱着他,寶寶喘不過氣來了。
可是,許朝暮還是想抱着小寶,這個寶寶是她的全世界。
“爸爸……”小寶又喊了一聲爸爸。
“寶寶,爸爸出差了,暫時不會回來的。”
“要爸爸……”小寶又喊了一聲。
他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帥叔叔了,他四處張望,也見不到一個比帥叔叔帥的人。
許朝暮真是哭笑不得,她摸了摸小寶的頭髮:“乖,爸爸會回來的。”
小寶不作聲了,好像聽懂了一樣,低下頭玩手指。
許朝暮抱着他上樓了,這次之後,她和沈遲就真得斷絕了全部的關係。
……
倒是沈遲掛上電話後眉頭皺得很深,他的腦海裡一直盤旋着兩個字“自私”……
原來,他在她心目中是這樣的……
要是愛一個人就會覺得他什麼都好,許朝暮這樣認爲,答案大概只有一個,她已經不愛他了。
他閉上眼睛,默默嘆了一口氣。
所有的前塵往事就像是過電影一樣全部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她愛了他那麼多年,怎麼會說不愛就不愛了,他不信。
猶記得在山洞裡的那一次,她挺着大肚子照顧他,哭得跟什麼似的,生怕他醒不來。
那時候,爲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做。那時候,哪怕肚子裡孩子沒有了,也要救他。
明明在生死麪前,他們可以不離不棄……
“暮暮……”他閉着眼睛,沉着嗓音喊了一聲。
可迴應他的只有四周無邊無際的安靜……
窗外星子沉沉,整個都市都融在了夜空下。燈光閃爍,貫穿城市的那條河潺潺流動。
……
那段時間,沈遲也暫時放下了國內的事,和肖莫一起應對沈世寒。
去港口蹲點,守了好幾夜,沈遲果然發現了動靜。
一車一車的貨物全部運到了碼頭,這些貨物都是要運回國內做交易的。
黑暗的碼頭上,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搬運着貨物。因爲怕人發現,車子的最外面都用了普通的油漆、塗料等做掩飾,彷彿只是做一場油漆的外貿交易。
“沈總,距離有點遠,看的不是很清楚。”躲在一間廢棄屋子裡的肖莫道。
沈遲拿過他的望遠鏡也看了看,確實很遠,不能拍到照片。
“今天先弄清他們的路線,拍照的事,明天再說。”沈遲指揮道。
“就怕明天不會再有貨。”
“那就給他們毀掉一箱貨,後面,他們自然會補齊。”沈遲不動聲色。
“好。”肖莫沒有想到這個法子,還是沈遲聰明。
那一晚,他們默默觀望,肖莫記下了他們的全部路線。
就在貨船要離開的時候,他派了當地的幾個漁民上前以偷魚的名義要查箱子。動手動腳的混亂中,這些漁民掀翻了幾隻箱子!
頓時,現場有些混亂,而沈遲和肖莫就這麼觀望着。
過了沒多久,這些漁民完成任務後就回來了。
顯然毒梟老大的人很不滿,差點對其中一個漁民開了槍!
“沈總,沈副總還是沒有出現。”肖莫道。
“不出現沒事,這批貨到國內的時候一定要攔住。”沈遲道。
“是。”
“現在開始,派人看住這個港口,記住,一有貨就全部給我攔截!”
“明白。”
“你在這守着,我先回酒店。”沈遲站起身。
港口的風很大,雖然他和肖莫藏在廢棄的屋子裡,但還是禁不住這冬天的冷風。
他只穿了一件日常的大衣,這會兒頭有些痛。
“……”肖莫嘴角一抽。
“看什麼,回去給你加薪。”沈遲白了他一眼。
“……”肖莫再次滿頭黑線。
“好好守着,明天給我彙報,有些情況自己拿主意。”沈遲攏好大衣。
也只有對肖莫,他纔敢說這樣的話,他是相信肖莫的辦事能力和智商的。
“沈總,要不您回國吧。”肖莫道,“這裡有我就好。”
跟了沈遲這麼多年,他能看不出沈遲的心思?
這幾天沈遲明顯的心神不寧,恐怕不單單是因爲沈世寒的事。
“沈世寒的事,我從頭到尾都會自己親自盯。”沈遲沉聲道,不怒自威。
“那我就不勸您了。”肖莫道。
這男人最拿手的不就是口是心非嗎?明明心裡是想回國的,但卻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來。
沈遲站在廢棄屋子的窗口,灰塵撲面而來,溶溶月光照在他修長的身軀上。
他擡頭看了一眼月色,定下腳步,淡淡道:“我和她已經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