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聰明,他從她的表情已經猜出了一二。
剛剛,許朝暮怕是見到了他的母親。
“暮暮。”沈遲走到她的身邊。
“嗯。”許朝暮淡淡應了一個字,頭也不擡。
“渴了沒?喝點水。”沈遲將橙汁替她擰開,遞到她的手裡,又想接過她手腕上的提包。
許朝暮手裡還拿着一張單子,但她並不接沈遲的飲料,也不把提包給他,只是一直低着頭往前走。
此時此刻,她心裡頭的波動很大。猶如一波一波的浪花,來回反覆。
“我母親跟你說了什麼?”沈遲全明白了。
“沒什麼。”許朝暮語氣並不怎麼好。
“不管她跟你說什麼,都不要聽,你把心交給我,一切都由我替你打點。你只要負責開開心心地過好每一天,答應我,好不好?”
沈遲是很認真的在跟她說這番話的,他那沉峻的臉上是一絲不苟的嚴肅。
“我敢把心交給你嗎?曾經,它被你騙得傷痕累累。”
許朝暮擡起頭,無疑,周染的出現,勾起了她五年前的全部回憶。
五年前的那一晚,是她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痛。
如果那一晚,子彈穿過後背,她死了,倒也罷了。
可偏偏,她活了下來,她就得再一次承受記憶裡不能忘記的悲痛。
“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
“都過去五年了,於我而言,無所謂了。”
許朝暮語氣很平靜,整個人也顯得格外平靜。只有她在談起這些時,纔會變得格外落寞。
她一直往前走,不接他的飲料,也不把手提包交給他。
她按照單子上的項目,一個一個走流程。
心電圖,血常規,彩超……
沈遲一直跟在她的身邊,雖然她不說話,他也默默陪伴着她。
全套的流程走下來後,醫生通知明天過來拿孕檢報告。
許朝暮默默地離開醫院,從四樓往一樓走去,臉上也沒有太多的情緒。
走到樓下時,她忽然轉過頭,看着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沈遲。
“沈遲,我不想回沈家了。”
沈遲那好看的眉頭一擰:“我媽是不是跟你說了很難聽的話?”
“跟你母親沒有關係,我只是不想回沈家了,你不要再強迫我。”
陽光下,許朝暮的大眼睛裡沒有任何神采,略略顯得空洞無力,她的臉色也有一點蒼白。
沈遲最怕這個樣子的她,她跟他再怎麼鬧都無所謂,但他卻怕她突然安安靜靜。
“如果你不願意回沈家,那我帶你去水榭,好不好?”
“不好。”
“暮暮,不要這樣,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談談。不要再離開我,我沒有辦法再去過沒有你的日子。”
他上前一步摟住她,目光中是柔情和希冀,年輕英俊的臉龐在陽光下褪去了冰寒和冷漠。
雙手緊緊摟着她的腰,他將她的小腦袋擱在自己胸口。
他怕她再離開,真的很怕。
五年前的所有悲傷都逐漸蔓延開來,如水草一般,一匝一匝繞在他的心口,讓他無法呼吸。
許朝暮沉默了,她的小腦袋被他按在懷中,她嗅到了他身上那一慣熟悉而又好聞的氣息。
太陽照在她的身上,她閉上了眼睛,就這樣任由沈遲將她摟在胸膛前。
來來往往的人從他們的身邊走過,他就抱着她,不肯鬆手。
“沈遲……”
良久,良久,她才抽了抽鼻子,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曾是她最好的年紀裡覺得最美的兩個字,每念一次,都宛若春風過境,在她那十幾歲的芳心裡,掀起點點漣漪。
“暮暮……”他的手越發用力地摟着她。
她甜甜膩膩的聲音,讓他心口每一個角落都化了。
都說他沈遲冷血無情,可又有誰明白,他只不過是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一個人。如此,而已。
情到濃時,一往而深。
他捧起她的臉,一低頭,在她的脣上印了一個深深的吻。
這個吻,如這純粹的陽光,不摻一點雜質,溫柔而美好。又若那三月漫天桃花中的清明雨,清潤而綿長。
深吻不止,糾纏不息。
從她的脣上到口中,他的吻依然還是帶着一些霸道。因爲許朝暮這個笨蛋,被他吻了那麼多次,還是愣愣地不知道迴應。
每次他吻她,她都傻傻的,有時候眨着眼睛,有時候閉上眼睛,但那傻傻的表情卻從未變過。
沈遲吻着她,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越發無奈。
空有一堆理論知識的小流氓許朝暮。
他的吻總是帶着絲絲清涼甘冽的味道,如那春天剛淬了火的清茶。
許朝暮起初是懵着的,等他吻了她好幾分鐘,她纔想起來,這兒是醫院大門口,這裡人山人海,這裡無數雙眼睛……
她的臉頓時就紅了,恨不得將頭低到地縫裡去。
然而,這男人霸道地扣着她的小腦袋,不給她低頭的機會。
吻了足足十分鐘,許朝暮快窒息了,他才放開她的脣:“調教這麼多次,還是學不會。”
“你、你當然是經驗豐富……”許朝暮喘着氣,瞪了他一眼。
“不要冤枉我,我明明是自學成才。”
“不要臉。”許朝暮小聲嘀咕。
她的臉上還是不高興的樣子,但相比剛剛,已經好了很多。
“暮暮,你不是要買包包,買手鐲的嗎?我帶你去買。”
許朝暮撇撇嘴,不樂意的樣子。
沈遲又摟着她的肩膀哄道:“你看中什麼咱們就買什麼,全聽你的好不好?”
許朝暮還是不開口,沈遲只好又哄道:“老公陪你逛,順便給寶寶買點東西,好不好?”
許朝暮還是不說話,沈遲摟過她的肩膀:“走了,買東西去。”
他打開副駕駛的門,讓她坐上去,又一如既往地替她繫好安全帶。
邁巴赫離開醫院的時候,正是日中,太陽慵懶地掛在天空中,四處萬里無雲。
沈遲將車往C市最大的高檔購物廣場開去,他已經將手機關機了,他想要好好陪陪許朝暮。
他開車的時候,許朝暮照例轉頭看了他一眼。
如果,剛剛她沒有見到周染,也許,五年前的記憶會慢慢沉澱。
可,事實是,她見到了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