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吹進房間裡,這夾雜着青草香氣的夏風,最容易讓人的情緒安定下來。
“愛情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阿遲終有一天會明白的。他只是在這段感情裡陷得太深。”周染道。
“這件事情不能拖太久。”
“嗯。”周染應了一聲。
許朝暮回來已經有好多天了,很多事情,拖久了,只會不利。
“阿染,你發過來的短信我都讓人發給許朝暮了。”沈策先道。
“她但凡聰明一點,就應該離開阿遲。”
“不管她聰明不聰明,我都不會讓她留在沈家,也不會讓那個不明不白的孩子生下來姓沈。”沈策先的態度也很堅決。
周染眺望窗外,不開口了,眼中滿是平靜。
很久後,她才淡淡道:“五年後,她就不該回來。”
沈策先也靜靜看着窗外,周染的手一直攙着他的胳膊,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站在一起過了。
天空湛藍,夏風清朗。
他們就這樣站着,有好一會兒,安安靜靜站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彼此倔強了半輩子,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天……
只是……一切都晚了。
就在這時,沈策先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接起。
“嗯,直接帶到我病房來。”
“好。”
十幾秒後,電話掛斷。
周染遲疑地看着他:“許朝暮來了?”
“嗯,已經在醫院樓下。”
“我扶你坐沙發上去。”
周染關上窗戶,又將窗簾攏了起來,打開空調後,扶着沈策先坐到了沙發上。
沈策先坐着,她又去倒了茶水。
沈策先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周染,沒有離開過她的臉龐。
雖然她的眸子裡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感,臉上也沒有什麼複雜的情緒,但她卻自成一道風景。
其實,這麼多年,他有一句話一直都沒有對她說。
他想說,阿染,我喜歡你。
然而,他恐怕是時日無多,不說也罷了。
有些秘密,自己帶走,永遠無人知曉。
這樣,也挺好。
……
許朝暮被那個男人帶到了醫院樓下,她環顧四周,跟隨着男人的步伐往前走。
男人只打了一個電話,她聽到,他叫電話裡的人“沈董”。
如此一來,許朝暮更加確定,等會兒要見的人是沈策先。
沈策先爲什麼要給她發那些短信,他想告訴她什麼?還有,他爲什麼要帶她過來?
她只知道,沈策先不喜歡她,這是事實。
不僅是沈策先,還有周染,他們都不是很喜歡她。
其實,這麼多年,她一直沒有弄清楚,周染、沈策先和她的母親究竟有什麼關係。
她記得剛被周染帶回沈家的時候,他們倆有一次吵架,就提到了她的母親許夢夕。
很顯然,他們彼此是認識的。
那麼,又是因爲什麼,周染對她母親下毒手?
想起往事,她的心口在“砰砰”亂跳,她咬緊了牙關。
她不想去回憶這些事情,很多時候,她在很努力地去忘記。就像她在巴黎上學時去找心理醫生,就是爲了將這些不好的記憶全部埋葬在心底。
現在,又被挖了出來,如果說心口不痛,那是假的。
“這邊。”男人帶着許朝暮從電梯口上去。
許朝暮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邊,明明是炎熱的夏季,這會兒,她的手卻在發涼。
那男人按下電梯鍵,電梯很快就到了六樓。
許朝暮見沈策先的次數也不多,他給她的印象是很嚴肅的。
不苟言笑,冷漠如霜。
也許,他面對別人的時候會笑,但至少,他面對她的時候,是沒有表情的。
從心底裡講,她是怕沈策先的。
六樓走廊裡幾乎沒有動靜,甚至能聽得到空調風扇聲,還有她和這個男人走路的聲音。
男人面無表情地往前走,走到一間病房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沈先生在裡面,你一個人進去。”男人道。
他將她帶到門口,說完,他就離開了病房往回走。
許朝暮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裡,而後,她又盯着門牌看了好久。
緩緩擡起手,想要敲門,心口卻猶如有一隻小兔子,跳個不停。
沈策先當年也單獨找她談過話,這一次,想必不會是太好聽的話。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正要面對的時候,還是忐忑不安。
但,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拳頭輕輕敲在門上,木質的房門發出“咚”的聲音。
敲了第二聲的時候,裡面的人都聽到了。
門,是周染開的。
許朝暮見到周染,很意外。她沒有想到,周染也在這兒。
在她印象裡,周染和沈策先是水火不容的。
周染還是老樣子,一身藍色旗袍,端莊典雅,寵辱不驚,彷彿,還跟十三年前見她的第一面一樣。
那個時候她被沈遲摔在地上,周染會替她輕輕撣去身上的泥土,很溫柔地說:“朝暮,沒事吧?來,起來,衣服都弄髒了。”
是不是,越漂亮的玫瑰越是帶着刺兒的。
許朝暮擡起眼皮子,靜靜看着周染。
周染也盯着她看了兩眼,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而後,她淡淡道:“進來。”
許朝暮覺得周染是一個很會收斂情緒的人,在她的臉上,永遠看不出情緒來,更不要妄圖去猜測她的心思。
進了病房,許朝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沈策先。
這是五年後,她第一次見到沈策先。
因爲疾病的折磨,沈策先老了很多了,臉上也沒有血色,但他那雙深邃的眸子卻依然銳利如刀鋒。
他的目光掃視在她的身上時,她渾身微微一顫。
許朝暮不敢直視沈策先的眼睛,就低下了頭去。
很快,周染就將病房的門關上了,走到沙發旁邊來。
許朝暮不知該如何開口,便像從前那樣,平靜地叫了一聲“叔叔,阿姨”。
“坐。”周染指了指她身邊的一個位置。
許朝暮坐了下來,周染就將已經倒好的茶水放在她的面前。
“謝謝。”許朝暮頷首。
她和他們之間,大概也只剩這些客套了。
“找你過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一些心裡話,想跟你說說。”周染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