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幼微禁不住倒吸一口氣,身體瞬間僵硬了起來。
曾子牧的手其實並沒有碰到她,而是擦過她的衣服向下滑去。但就是這樣嚴幼微也覺得腰部發酸雙腿發軟,就像有無數只小蟲鑽進了她的衣服裡,在她的皮膚上肆無忌憚得爬着。
這個傢伙根本是故意的。他從前就知道自己受不了這樣,一旦有人在她背後搞點什麼小動作,她的腰就會酸得要命。
而他對此似乎樂此不疲,滿眼得意的笑容貼在她的臉頰邊,最後把手停在了她的手邊,趁她不注意就把相機拿了過去。
然後他打開蓋子取出記憶卡。嚴幼微這才反應過來,站起來想要搶,曾子牧卻直接走到牆邊,把記憶卡□□了電視機的某個槽裡,拿了搖控器認真地看了起來。
嚴幼微拍的時候也沒注意,現在跟着一看倒也嚇了一跳。不知不覺間她竟拍了一兩百張照片,從各個角度將曾子牧展現得淋漓盡致。
“你不當狗仔真是可惜了。”
這句話絕對不是在讚揚她的攝影技術好。嚴幼微只當沒聽見,板着臉看着那些照片。曾子牧快速瀏覽了一遍後,挑出一張在廚房時他跟某位大廚對話的照片,然後轉頭看嚴幼微:“就用它。”
“爲什麼?”
“不覺得很有走基層的感覺?”
嚴幼微無力撫額,這男人還真把自己當領導來看了。果然人一旦有了權勢和財富,自信心就會膨脹。幾年不見嚴幼微愈發覺得曾子牧身上的那股霸氣越來越濃厚了。
她突然意識到,過度招惹這個男人討不到好處。
於是她點頭同意:“好,就用這張。把卡還我吧。”
曾子牧卻只把相機遞了過去:“卡我留下了,照片我會發到你郵箱裡。買卡花了多少錢,找我報銷。”
“有必要這樣嗎,我的人品你信不過?”
“你的職業我信不過。你是記者,捕捉信息就是你的天職。但對我來說,你這樣的人最危險,也最不可信。”
嚴幼微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管怎麼樣,曾先生,這是我的記憶卡,我不同意把它賣給你,請你把它還給我。”
“可那是我的照片。如果你執意要拿回卡的話,我唯有把所有的照片全都刪除。嚴小姐,你留着我這麼多照片有什麼用?難道夜深人靜你還想拿出來欣賞一番?”
嚴幼微發現自己竟然說不過他。曾子牧的話語裡含有明顯的威脅意味,她除了乖乖接受別無他法。
正巧這時服務員陸續把菜端了進來,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閉嘴,待到菜擺了滿桌人都退出去後,他們面對面坐了下來,隔了最遠的距離吃了一餐無聲的飯。
吃過飯後曾子牧拿了嚴幼微的大衣給她披上,在她開口之前插嘴道:“今天先到這裡,你累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然後他不由分說把嚴幼微推出餐廳,叫來孫晉揚送她上車,自己則繼續留在赫拉號上忙工作上的事情。
嚴幼微知道那張卡是拿不回來了,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認命地上了車。當車子啓動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回頭去看,但眼前除了巨大豪華的赫拉號外,什麼也看不見。
回去的路上坐的還是來時的那輛加長悍馬,高調到惹眼。嚴幼微坐在車裡,想像着馬路上的行人看到時側目的表情,不由連連連搖頭。
司機從駕駛座打內線電話進來,嚴幼微拿起掛在車內的固定電話,就聽對方禮貌地問:“嚴小姐準備去哪裡?”
嚴幼微想想包裡的採訪錄音,回答道:“去第一晚報社。”
然後她給任婷婷打電話,告訴她採訪已經搞定。任婷婷正跟家人在外面吃飯,接到電話後把孩子往父母懷裡一塞,立馬開車往報社趕。
超級大新聞面前,記者們的私人時間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車子一路往東開,開到離報社只隔一條街的馬路上,嚴幼微突然讓司機停了下來。報社門前那條路太窄,而且最近正在修路,挖得到處都是坑。這麼個大傢伙開進去不容易,要開出來就更困難了。
司機有些爲難:“董事長讓我把您安全送到家。”
“沒關係,我今晚一時半會不回家。我有工作要忙,你先回去吧,替我謝謝曾子牧。”
司機聽她這麼自然地直呼董事長的名字,心知他們兩個關係不一般。爲了不得罪嚴幼微,他聽從了她的建議,調頭開車回去了。
嚴幼微則揹着包往另一個方面走去。這會兒都快八點了,報社前面的那條佈滿坑洞的路上早就沒人了。兩邊的小店也因爲修路的關係早早地關門結束營業,此刻只剩幾盞路燈晃着微弱的光線給她照亮面前的一小塊路面。
在安靜的街道上,嚴幼微高一腳低一腳地走着。走到一片佈滿石子的路面時,她鞋跟踩到了塊小石子,人就不受控制地往旁邊的牆上一倒。她嚇得趕緊扶着牆不動,正準備蹲下來查看腳踩有沒有受傷,背後卻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她半彎的身子回頭想看看情況,那人卻直接跑過她身邊,順手扯下了她肩上的揹包,一溜煙兒就跑出了十來米遠。
事情發生的那一刻嚴幼微簡直呆了,她愣了五秒後才反應過來,立馬直起身子去追。黑夜裡她看不清路面,兩隻眼睛只顧盯着前面那個搶包賊,跑動中一不留神就踩了個空,直接就往路邊新挖的某個坑裡掉。
一聲尖叫劃破暗夜的報社大街,嚴幼微只感覺自己的身體重重地砸在硬石上,疼痛中似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正用力把她整個人往上提。
她趕緊伸出另一隻手扒着洞口的地面,儘量用力配合救她的路人。兩個人一人往上拉,另一人拼命往上躥,折騰了一兩分鐘後,嚴幼微總算是爬出了洞口。
她來不及看清救她的“恩人”,甩了鞋子就要去追。那人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扯了回來。
“追不上了,已經沒影了。”
“可他搶了我的包,裡面有采訪資料。”
路人卻淡淡道:“跟命比起來,什麼都不重要。”
這話像一記重錘,用力地砸在嚴幼微的心頭上。她一下子想起陽陽和父母來了,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今天她算運氣好,正好有人路過這裡救了她一命。如果沒有這個路人的話,她大概就得在坑底待一整晚了。
想到這裡,她趕緊向對方道謝:“今天真是謝謝您了,多虧了您幫忙。”
“沒關係。”
這人從頭到尾語氣始終淡淡的,明明剛纔發生了挺危險的事情,他卻絲毫不爲所動,彷彿救了嚴幼微就跟買了把蔥這麼平常。
嚴幼微不禁對這個男人好奇起來,藉着路燈光打量了他幾眼。這人長得挺高,一眼望去就知道身材挺不錯。再看那張臉,雖然大半掩在了夜色裡,但還是能看得出來五官分明挺拔,薄削的雙脣弧度很漂亮。
不知怎麼的,嚴幼微就像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這個男人。儘管她並沒看清那人的長相。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打量,微微擡頭掃她一眼:“你的鞋掉坑裡了。”
嚴幼微這才發覺,一隻鞋真的掉進了坑裡。另一隻則被她甩在了一旁。她的絲襪全都破了,從頭到尾徹底抽絲。她低頭一看兩條腿,上面有很明顯的擦傷痕跡,用手一摸還挺疼的。
這會兒的她真是狼狽到了極點。
她一臉尷尬地看了對方一眼,剛想開口就聽身後任婷婷在叫她:“幼微,你這是怎麼了?”
嚴幼微就像抓着了根救命稻草,原本亂糟糟的心立馬安定了下來。她半靠在任婷婷身上,把剛纔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任婷婷一聽說採訪錄音讓人搶了,立馬尖叫起來:“那怎麼辦?這可是大事兒。”
嚴幼微也點頭,還沒說話“恩人”就先開口了:“你是她的朋友吧。她剛纔差點沒命,你見了她卻只關心稿子的事情,是不是有點無情?”
這人一開口任婷婷才注意到他。本來他說教的口氣挺讓人生氣的,任婷婷正想刺他幾句。結果一擡頭看清來人的長相,她立馬換了一副嘴臉:“啊,江主播,您比我早到啊,真對不起,路上有點堵。”
嚴幼微一臉疑惑地看着任婷婷,對方立馬笑着給她介紹:“這是新聞臺的江主播。”然後又衝江主播道,“這是我們報社的嚴記者。”
嚴幼微正打算伸手跟他握個手,對方卻已要轉身往報社大樓走去:“先回報社再說吧。”
“好好。”任婷婷立馬拉着嚴幼微跟上。
三個人一起到了任婷婷的辦公室,嚴幼微一進屋就倒進了沙發裡,摸着擦傷的膝蓋疼得直抽氣兒:“現在怎麼辦,小偷搶了我的包,採訪錄音還在包裡。錢倒不重要,關鍵是錄音筆……”
“那不是小偷。”
嚴幼微一愣,擡頭看向“救命恩人”。只聽對方依舊淡淡道:“那人就是衝着你的錄音筆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