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也沒有得寸進尺的意思,看看差不多,也就準備起身告辭,這個時候才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沒辦,連忙向葉知秋說了陳老漢的事情。
葉知秋當然知道自己沒有批准過這筆錢,別的不說,如果真有這筆錢要支出,財政部早就來一哭二鬧三上吊了,總統府哪裡會這麼消停。
吳畏簡單解釋了一下李康在陸一師留守處的職責,當然不會提恆源祥的事情,就連資金的來源都語焉不詳。
葉知秋可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清流公知,他現在是共和國的當家人,不用問都知道這筆錢不可能少了,現在看吳畏不說資金的來源,自然知道里面有貓膩。
所以他深思了一下,向吳畏說道:“看起來你們在日本果然手腳不乾淨。”
吳畏攤了攤手,“都是我的主意。”他滿不在乎的說道:“我既不會點石成金,也不會把水變成油,也就只有這點能耐了。”
“這算能耐嗎?”葉知秋很不高興的反問道。戰勝國搜刮戰敗國的浮財也算是一項傳統,當年大毛出兵,順手把盟國都搶了,也沒人站出來說什麼,燈塔國的部隊在歐洲大陸浴血奮戰的時候,後方運輸援助物資的船返航時也一樣堆滿軍郵品。
不過認真說來,共和國的國力遠沒有燈塔國那麼強,自然也比不上後者大方。再加上要存天理滅人慾,自然不願意看到軍隊中飽私囊。所以日本現在的地皮要刮也應該是由共和國官方出來刮,而且程斌現在也的確就在幹這個,吳畏此舉,就等於是和程斌搶食了,更近一步來說,就是和共和國政府搶好處了。
葉知秋倒沒覺得吳畏有多十惡不赦,對於他來說,財政部是親兒子,陸一師也不是充話費送的,吳畏能自己解決資金來源的問題,倒省了自己頭痛。
所以真正讓他感到不滿的程斌根本沒有上報這件事,葉知秋一點都不覺得以吳畏的性格,這麼大的事能瞞得過程斌,就算程斌不想和吳畏翻臉,總應該向政務院或者自己報告,這樣一聲不吭,很有結黨營私的嫌疑。
葉知秋雖然不怎麼專注於特務政治,可也不是睜眼瞎,程斌在下面組建民主黨,葉知秋還是很清楚的,當然會懷疑程斌在這件事情上結好吳畏是爲了什麼。
不過這些事情他當然不能對吳畏說出來,而且看着一臉怠懶的吳畏,他也知道這傢伙現在是吃定了自己要指望他幹活,不會翻臉把他拿下。
要是換一個人這麼要挾自己,葉知秋心裡肯定會很不痛快,就算當時隱忍,過後也要找一下後帳。不過對於吳畏,他還是很放心的,知道吳畏這人沒什麼奢侈的愛好,不貪錢不貪權。有這兩條墊底,他在日本搜刮的目的就成了爲手下士兵們謀福利,再考慮到吳畏從來沒有流露出在陸一師戀棧不去的意圖,這種行爲就更像是單純的有情有義了。
所以葉知秋雖然心頭惱怒,更多的卻是愧疚,嘆了一口氣,說道:“國庫裡實在是沒錢。”
“我知道。”吳畏說道:“這個我來想辦法。”
葉知秋深深看着他,點頭說道:“你總說‘你的兵’,可是那些兵不是你的。”
吳畏笑了一下,攤手說道:“他們可是替我賣命,總不能打仗的時候是最可愛的人,打完就成社會腫瘤了。”他看着葉知秋,“我可沒那麼大臉。”
葉知秋哼了一聲,吳畏這算是把他自己也給罵進去了,不過要說起來,他還真沒什麼資格生氣。
他想了一下,說道:“去把陳老漢帶來吧,我們一起見見。”
“能把肖記者找來嗎?”吳畏突然問道。
葉知秋很意外,看着吳畏一眼,“你要見她。”
“是她要見我們。”吳畏笑道。
葉知秋頓時恍然,知道吳畏這是抓緊一切機會在給陸一師作宣傳。他想了一下,叫人去請肖媛。
等人的時候,葉知秋突然向吳畏問道:“巴爾幹的戰爭,咱們能作些什麼?”
吳畏苦笑看着他,“這事不應該由我來想吧?”
“你想說從來沒想過?”葉知秋反問道。在出訪歐洲的時候,葉知秋就發現吳畏對於世界政局的見解非常獨特,水平比自己身邊的幕僚高出不少。只不過吳畏這個人看起來對於政壇沒什麼興趣,一心從軍。
葉知秋從建國後就一直致力於推行軍隊國家化,倒也真不怎麼擔心吳畏會變成軍閥擁兵自重。特別是這次吳畏明知道國會對他不利,仍然很痛快的回國述職,剛纔聽自己要調他去俄國也沒有什麼不高興的表現,這些都讓他對吳畏生不起戒心來。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吳畏長點腦子,少給自己惹點麻煩該有多好。不過吳畏要真的愛惜羽毛來,恐怕葉知秋又有別的事情要擔心了。
聽了葉知秋的反問,吳畏聳了聳肩,低頭想了一回,然後才擡起頭來說道:“我們離得太遠了。”
“是啊。”葉知秋說道:“可惜了。”
吳畏笑了一下,並沒有說下去。葉知秋說得上“雄才大略”的評價,但是真正和自己這個穿越者比起來,還差得太遠。巴爾幹地區的衝突不會那麼容易平息,所以共和國還有機會。現在吳畏唯一拿不準的地方就是這次的衝突究竟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要知道他穿越前的歷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戰應該在八年後爆發,戰爭的開端也和這次完全不同,至少吳畏沒聽說哪位大公丟了性命。
所以他沒辦法猜測這次的衝突究竟是世界大戰的開始還是僅僅是一次大範圍的局部衝突。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肖媛先到了,她其實是住在總統府裡的。看着穿一身中正裝,打扮得像個男人的肖媛,吳畏忍不住咧了咧嘴。
葉知秋看到肖媛這個樣子也有點意外,問道:“這是要幹什麼?”
肖媛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問道:“能看出我是女人嗎?”
“你不會是要去萬鬆書院求學吧。”吳畏說道。
“你要去的話,我可以考慮。”肖媛應聲回答道。
吳畏表情一僵,乾笑一聲,心裡暗罵自己多事。黃有爲說過肖媛是肖家推出來和葉知秋聯姻的人物,雖然現在看起來兩位當事人都沒有那個意思,但是誰知道葉知秋是怎麼樣的,自己當着葉知秋的面和肖媛打情罵俏,那就實在有點作死了。
葉知秋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奇怪,倒也沒怎麼在意兩個人之間的互動。招手向肖媛說道:“是中正要見你。”
肖媛莫名其妙的看着吳畏,笑道:“聽說你在日本的時候,每天和呂蘭清出雙入對。”她笑着鼓勵吳畏道:“我看好你喲。”
吳畏忍着翻白眼的衝動,把自己的意圖和肖媛說了。肖媛美目流傳,在兩個男人身上轉了一圈,搖頭說道:“歌功頌德的事情,我可沒什麼興趣。”
葉知秋哼了一聲,肖媛自有她的驕傲,是不會從自己這裡拿錢的。到中國後,肖家發現她並沒有打算按照家族制訂的計劃行事,曾經斷了肖媛一段時間的經濟支持。肖媛沒辦法,這纔出頭去做記者。憑着她的才華和身份,居然混成了共和國的著名記者。
不過要說起來,肖媛有共和國第一名記的稱號,但是本質上和呂蘭清不同,她其實一點都不熱愛這份工作,從前寫稿子也完全是看心情,也虧得楚白能忍得了她。
前一段時間,肖媛不知道怎麼和杜迪夫人搭上關係,參股摩根銀行。肖媛手裡有了固定來源的收入後,對記者這份工作就更不熱心了,能求得動她寫一份稿子那可真是需要老大的面子。
只看現在共和國有點抱負的新聞媒體都上趕着往日本派人,肖媛和共和國高層的關係那麼好,卻安坐四九城中,讓鍾笛跟着兩個師兄兩眼一摸黑的去碰運氣,就可以看出此人有多懈怠了。
所以現在聽到肖媛一口拒絕,葉知秋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也不說話,只是細看吳畏怎麼說服她。
吳畏倒沒想到自己面前就擺着一個不愛崗敬業的,搖頭說道:“誰說是歌功頌德了?”
他一臉便秘的向肖媛說道:“題目我都替你想好了,《抗日遺屬因瑣事遭權貴後代暴打,烈士在天之靈難安》,副標題就叫《我們這個國家不可或缺的究竟是誰》。”
肖媛眼睛一亮,看了看吳畏,笑道:“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心眼,這是打算對付誰了?”
葉知秋皺眉說道:“此謂圖窮匕見,未免太急。”
吳畏笑道:“輿論嘛,說白了就是注意力的事,不出驚人之語,怎麼能吸引眼珠?”
葉知秋愣了一下,沉默不語,肖媛拍手說道:“你這驚人之語倒是貼切,讓人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吳畏笑道:“那就拜託了。”
沒想到肖媛搖頭道:“我只是誇你說得好,可沒答應幫你寫這個。”
吳畏頓時一愣,知道肖媛已經猜到了自己的意圖。新聞稿他也會寫,煽起情來未必比不上肖媛,但是這次的靶子是吳有利,做媒體的誰也不是傻瓜,風向不明的時候這種稿子很難登出來。
葉知秋又不好站出來公開表態,肖媛這個總統府御用文人的地位就顯露出來,這篇文章如果由她來發,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看着吳畏懊惱的樣子,肖媛笑道:“其實要我來寫這稿子倒也可以,只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