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當然不知道自己成了李世榮心目中唯一的希望,他甚至不知道俞世海簽收了漢陽廠送交給自己的那部隊彈藥。這個時代的通信手段本來就非常簡陋,這批彈藥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批次,吳畏甚至根本不知道有它們的存在。
他雖然並不知道這些事情,但是身經百戰之後,對於危險的感覺已經非常靈敏。所謂謀定而後動,越是要準備做大事,就越是需要提前進行充分的準備,既然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那麼這些準備就一定會泄漏出去,區別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像現在這種四下漏風的情況,看起來像是宗社黨保密工作幹得太差,但是實際上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宗社黨起事在即,各種準備工作都已經鋪開,所以沒辦法再繼續保密下去。
吳畏當然希望這是滿人骨幹能力太差,事情還沒辦得怎麼樣就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那樣知道消息的就肯定不止他一個人,自然也就不用他來操心了,但是顯然吳畏的命沒有那麼好,事情不可能如此順利。
汽車出了總參大院,吳畏讓司機拐了個彎,來到大通洋行的後門,他走進去待了一會,再出來就把兩張紙條分別交給兩個衛兵,讓他們按紙條上的內容去辦事。
兩個人明顯有些抗拒這個命令。他們現在都已經知道了吳畏要面臨的危險,作爲吳畏的貼身衛兵,當然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吳畏。
吳畏只好板起臉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趕緊按照自己的命令去做,那自己纔是真的危險,這纔算把兩個人趕走。
現在車上只剩下一下司機,吳畏笑道:“怕不怕?”
司機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吳畏雖然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但是也沒有狂妄到單刀赴會的地步,只所以給自己剩下一個司機,就是因爲這個司機是許晨劍安排給自己的,不但在北京地面人頭精熟,而且戰鬥力也比剛纔那兩個士兵強得多。
吳畏揉了揉額頭,輕聲問道:“如果我要找舒聲出來見面,在什麼地方合適?”
司機想了想,說道:“第一團在永定門外,那裡我知道有一家悅來客棧。”
吳畏嗯了一聲,靠在座位上繼續揉自己的額頭。過了一會,一個身材高大的白人壯漢從大通洋行的後門走了出來,四下看了看,從吳畏的汽車旁走過,吳畏大聲說道:“開車吧,去永定門外的悅來客棧。”
許晨劍給吳畏安排的司機很熟悉北京城的道路,很快就把汽車開出了外城。
首都警衛師的四個團分別駐紮在四九城的四個方向上,其中第一團離永定門最近,也是唯一駐紮在四九城中軸線上的部隊。
舒聲作爲這支部隊的主官,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這幾天更是忙得團團轉。休息得不好,再加上壓力太大,讓舒聲的脾氣變得很壞。
看到自己的副官拿着一封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沒好氣的說道:“這是什麼?”
副官把手裡的信遞了過來,說道:“外面來了一個獨立團的司機,說是吳畏將軍給您的信。”
舒聲吃了一驚,放下手裡的毛筆,伸手接過信,發現沒有封口。
他隨手抽出信紙,低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神色有些驚疑不定。
副官問道:“有什麼事嗎?”舒聲在部隊當中威信很高,這封信雖然沒有封口,但是副官也不敢偷看。他知道舒聲從前是吳畏的營長,兩個人關係不錯,所以也沒有多想。現在看舒聲的臉色,就知道並沒有那麼簡單。
舒聲慢慢摺好信紙,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盯着看了一會,突然展顏一笑,搖頭說道:“這個人太聰明,可是又太傻。”
副官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實在不明白這個自相矛盾的評語是從何而來。
舒聲沒有理會副官的疑惑,說道:“你帶一隊人去悅來客棧,看看有沒有危險。”說完這句話,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不要進去。”
副官答應了一聲,然後疑惑的問道:“有什麼危險?”
“吳畏要在那裡和我見面。”舒聲說道:“你覺得是什麼危險?”
副官一愣,看着舒聲說道:“他來幹什麼?”
“既然來了,又不肯進軍營裡來找我,你說他來幹什麼?”舒聲淡淡說道:“他應該是知道了。”
副官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按住了槍盒上的保險扣,畢竟人的名樹的影,吳畏出道以來,赫赫威名都是實打實打出來的,放眼國防軍中,敢和他當面放對的人還真不多。所以聽說吳畏可能成爲自己的敵人,副官立刻覺得大事不妙,吃驚的說道:“那怎麼辦?”
舒聲看了他一眼,搖頭說道:“這個人對敵人一向心狠手辣,但是對朋友卻難免優柔寡斷,所以他還想試試勸我一下。”
他看着副官說道:“你說如果能把他控制起來,對我們的事情會有多大的幫助?”說完他並沒有等待副官回答,揮手說道:“快去吧,如果沒有危險,我就去見見他,順便把他請回來。”
悅來客棧是一家老字號,因爲位置適中,這裡是很多人離開四九城後與親朋好友分手的地方,至於從南方回城的旅人和商隊,通常也會選擇在這裡落腳休息,所以生意一向興隆。
舒聲的一團在首都師當中算是最精銳的力量,當年在舒聲的帶領下在金水河參加過大戰,部隊中的骨幹都經歷過戰火的考慮,戰鬥力很強。
副官帶着一隊士兵荷槍實彈的從軍營裡跑步出來,迅速包圍了悅來客棧,然後開始以悅來客棧爲圓心向外搜查,很快確定了客棧外面沒有除他們以外的軍事力量存在。
舒聲對這個結果並不覺得意外,吳畏一向以膽大著稱,沒進軍營去學關雲長就已經讓他意外了,更不可能安排下人手伏擊他。
舒聲帶着十幾個衛兵邁步走進客棧中,一眼就看到一身中將軍服的吳畏正坐在牆角一張桌子後,桌子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餚,顯然是剛剛端上桌的。
看着這一羣全副武裝的軍人闖進來,客棧中正在吃飯的客人頓時都作鳥獸散,客棧老闆沒辦法跑,只好硬着頭皮迎上來,陪笑道:“各位早。”
舒聲並沒有看客棧老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吳畏身上。揮手示意衛兵把客棧老闆趕出去,自己慢慢走到吳畏的面前,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