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火在唐天體內肆虐。
唐天終於明白,真正的魔鬼火,是什麼樣的形態。暴烈而冰冷的火焰,滲入他每一縷血肉。劇烈的痛楚,從身體的各個部分,不斷地向唐天侵襲。
但是唐天此時,正值戰意最熾烈昂揚的階段,這些痛楚,不僅沒有讓他感到退縮,反而讓更加憤怒瘋狂。
魔鬼火麼……
體內每一寸肌膚,都彷彿要被撕裂,而那妖異的冰冷,直滲入他體內最深處。
威廉的最後一縷意識,潛伏在火焰之中,他冷靜地注視着唐天。魔鬼火他獨創的魂術,無物不燃,但是它最強大之處,便在於侵蝕心神。
他在等待機會。
若不是小二昏迷,他絕對不敢輕舉妄動。式魂狀態的小二,是他的天敵。但是唐天這種純肉體的傢伙,絕對無法抵擋魔鬼火。魔鬼火燃燒的是人心最深處潛藏的各種負面慾望,這也是爲何光明武會,對他深惡痛絕。
便連光明武會這般虔誠之地,也無法承受魔鬼火拷問。
只要唐天的心神露出破綻,魔鬼火趁虛而入,而威廉就可以藉機,藏身在唐天的心神之中,悄然控制唐天的心神,到那個時候,小二便拿他無可奈何。
這就是魔鬼火麼?
唐天咧嘴一笑,神情猙獰,他的反應,大大出乎威廉的預料。
唐天根本沒有理會威廉,而是直接衝向孫杰。
沒錯,魔鬼火他破解不了,但是,爲什麼要破解?
魔鬼火現在是他手上最強有力的殺招!
唐天沒有停下哪怕絲毫片刻,他彷彿完全不在意威廉,而是牢牢鎖定孫杰。他滿臉獰笑,如同燒紅的鐵爪,悍然揮出!
火鐮鬼爪!
灌注了魔鬼火的火鐮鬼爪,威力有了本質的變化。
漫天流螢再起,而那些流螢之間,多了無數細小如砂、鮮紅嬌豔的火星。
孫杰的臉色頓時大變。
一片密林,石森小隊安靜地蟄伏。
對於出生就會飛行的聖域人來說,他們更喜歡天空。就像他們的城市,往往建立在天空。而平時行軍,絕大多數人,都喜歡藏身在雲海之中。
但是石森卻知道,巖洞、叢林、水草反而更利於隱蔽。
他的運氣很好,出來沒多久,就遭遇到一支小隊,然後得知了孫杰率前來的消息。他頓時大驚失色,孫杰的厲害,他可是相當清楚。猛男大人他們這麼衝過去,豈不是迎個正着?
石森很清楚,保證猛男大人的安全,纔是最重要的。
他毫不猶豫改變計劃,支援猛男大人。
很快,前方大約三十里,能量正在激烈地波動,證明那裡正在發生戰鬥。石森猜測是不是猛男大人遭遇孫杰他們,便派出探哨。
石森仔細地聽着探哨的報告,果然,前方就是猛男大人,石森的一顆心終於落地。他可不想剛剛投靠,主公就被人幹掉,那可就太慘了。
然而當他聽到孫杰正在和猛男大人一對一激戰的時候,他愣了下,眼睛陡然亮了起來。
他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現了什麼,但是孫要一對一,在石森看來,就是放棄了自己最大優勢。而且聽到兵團的精銳,在一旁觀戰,一個大膽的計劃,在石森腦海中成形。
在石森看來,孫正根本不足爲慮,唯一能夠對他們構成威脅的,就是孫杰和他的五百精銳。
換作一般的時候,石森絕對不敢面對坐擁五百精銳的孫杰。但是孫杰被纏住,那麼五百名精銳,石森卻是不懼。而且,石森他們剛剛換裝,實力大增,也讓他信心大增。
“大家準備一下,半個小時後出發。”
石森徑直坐了下來,連續的戰鬥,他也有些疲倦。他身邊,衆人默默修復着身體,戰鬥最容易留下暗傷,如果不及時處理,能量的侵蝕只會讓傷勢更加嚴重。作爲一名老兵,如何修復身體,是必須掌握的技能。
當然,若論及修復的技巧,醫生自然更加出色,但是現實情況瞬息萬變,若是不及時處理,如果遭遇什麼情況,那就糟糕。
一名合格的老兵,是不會心存僥倖。
“將軍。”阿冷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這個計劃,太冒險了。”
石森有些奇怪,笑道:“什麼時候,阿冷也會覺得計劃冒險了?”
周圍響起一陣輕笑,阿冷最爲莽撞,性格好冒險,所以聽到阿冷說計劃冒險,大家都覺得好笑。
阿冷反駁道:“那是孫杰,只要孫杰沒被纏住,那我們就危險了。”
笑聲消失,大家都知道阿冷說得沒錯,孫杰的厲害,大家都很清楚。能夠在如此年輕,便獨掌一支兵團,還被譽爲繁星洲最前途無量的武將。而他的第八兵團,更是孫家傾全族之力,打造的精銳。
從理智來說,大家都覺得將軍這個計劃有些冒險。
石森注視着阿冷,他對他們每個人都太熟悉,他直接道:“阿冷,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阿冷沒有閃避,而是直視石森的目光,沉聲道:“將軍!我們以後就跟着那個小屁孩麼?”
“什麼小屁孩?”石森臉色一沉:“那是猛男大人!”
“可他殺了我們的人。”阿冷有些倔強。
周圍衆人全都停了下來,他們的目光投向石森,許多人的神情,和阿冷很相似。猛男大人剛剛殺了他們五名兄弟,轉眼間就投靠對方手下,他們心裡有些彆扭。
“他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石森坐直身體:“一個人打敗我們,這是第一次。”
看到阿冷張嘴欲言,他打斷道:“別找藉口,我們都是上戰場的人。輸了就輸了,沒有什麼理由藉口。憑藉一己之力,光明正大打敗我們,我服氣。沒錯,五位兄弟死在他手上。如果是他害死的,我拼了命,也要報仇。可是,戰場廝殺,無話可講。我們是鬼騎,註定死在戰場的人。”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別忘了,我們是俘虜。換句話說,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死了。可我們還活着,換了一身的準備。”石森冷冷道:“既然投降了,就別三心二意,心裡不痛快。我們沒有不痛快的資格,投降了,再做謀害主公的事情,我石森做不出來。”
阿冷臉漲得通紅,爭辯道:“我不是要謀害主公,我只是覺得……”
“覺得丟人?”石森佈滿風霜的臉龐神情複雜,良久,他才感慨道:“那傢伙說得對。恥辱也好,折磨也罷,我沒有任何藉口退縮。我就是一名敗軍之將,一名失敗者,恥辱還少嗎?我以前只是在騙自己。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應該放棄。”
“將軍……”不少士兵紛紛站起來,阿冷張了張嘴,他心中有些後悔。他們心裡對石森,是真心的愛戴。
鬢角花白的石森環顧四周,那一張張不再年輕的臉龐,盡收他眼底。那一張張沉默滄桑傷痕累累的臉龐,像在述說這些年的艱辛。
“我老了,你們也老了。”
忽然,他的思緒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些年輕的臉龐,彷彿就在眼前。
夢想還未實現,就要枯萎了嗎?
熱血還未燃燒,就要冰冷了嗎?
少年還未輝煌,就要暮年了嗎?
他滿嘴苦澀。
不知道,幽洲的信風,還會像當年那般混雜着希望和陽光的味道嗎?
“我是一個失敗的將領,年輕的時候,一直在失敗。”
他伸手阻止那些要勸慰他的兄弟,滄桑的聲音在空中飄蕩。
“現在老了,沒多少年了,也許很快就廝殺不動。可我不想死在牀上。我總會想起在幽洲的時候,哦,那棵雲霞樹,我們一邊喝酒一邊乾嚎吹着牛皮。阿柱說他要娶六個老婆,阿混說他要買一條街的店面。我總會想起,阿德他臨死前,在我懷裡哆嗦,他說他很害怕。他對我說,不要拋棄他。我和他說,我不會拋棄他,我會給兄弟們建個大祠堂,我還和他說,你要在天上好好保佑我們。”
嗚咽聲壓抑在喉間,很多人別過臉,不想讓其他人看到他們泛紅的眼眶。
“只要我還能提得動刀,我就要去拼,再怕再丟人,再羞辱,再低聲下氣,我也絕不會放棄!”
石森自嘲一笑:“人老了,不講究那麼多了,面子算什麼?”
阿冷哭得稀里嘩啦:“將軍,別說了……”
“都輸到這裡,還有什麼理由怕繼續輸下去?都敗到這把年紀,還想什麼放棄?如果註定了失敗,那我要看到失敗的結局!”
石森突然歇斯底里地咆哮,周圍所有人怔住。他們都站了起來,抹去眼淚,默默地收拾着裝備。
“我們幽洲鬼騎,註定死沙場!”
石森想放緩語氣,聲音卻不自主顫抖。他想起那些逝去的臉龐,想起曾經征戰的歲月,想起很多很多被遺忘的東西。
他們的驕傲、他們的信念、他們的友誼……
他們在老去……
石森環顧四周,看着大家臉上的皺紋,看着大家身上的疤痕,看到那一雙雙渾濁黯淡的眼睛,像乾枯老朽的木柴,被火星點着。
莫名地,一股久違的熱血直衝石森胸臆。
我們雖殘還在!
我們雖老未敗!
他驀地抽刀,髮鬚皆張,厲聲嘶吼:“爾等能戰否!”
“戰!戰!戰!”
四十五名幽洲鬼騎,聲嘶力竭。
ps:只有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