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沙洲,敵人像瘋了一般,一波波不斷突進。
阿婭已經不記得他們戰鬥了多少場,六天六夜,戰鬥沒有片刻停歇,對方像潮水一般。她的大劍佈滿缺口,嬌豔的臉龐佈滿硝煙,唯獨火紅的頭髮,如烈火般耀眼。
終於獲得寶貴的休息時間,阿婭拄着劍,喘着氣:“我們還有多少人?”
三角眼張了張嘴,什麼都沒有說出,片刻後,方道:“全在這了。”
阿婭身體一僵。
她環顧四周,一張張熟悉的臉,滿是疲倦,沒有一個人完好無損。
只剩下幾百多人了……
阿婭的眼睛浮現一絲哀傷,沉默片刻,輕聲道:“對不起,大家……”
“大姐頭別說這話。”三角眼輕笑一聲,帶着幾分自嘲:“咱們比盧洲僱傭兵,誰不是出來賣命的?大夥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老何,你還記得你當時用的那把破刀吧,用了六年,崩得都可以當鋸子了。當時聽到有土豪要買兵團,好吧,雖然咱是傭兵團,也勉強算是兵團吧。大夥都想着,抱一根金大腿,總比當下強。”
所有人都在靜靜聽,他們嘴角浮現會心的笑容,他們不自主想到以前的生活。
“大人這樣的老闆,挑不出第二個。錢多,裝備管好上的,要不是訓練苦得讓人想跑,老子都以爲遇到肥羊了。可這時間一長啊,老子心裡就有點虛,爲啥啊,待遇實在太好了!咱們自個啥水平,大夥心裡都清楚。老子沒好意思和大人說,咱們配不上這樣的待遇。再到後來,老子心裡就怕了,咱是賣命的,這麼好的待遇,這命只怕保不住了。現在發現,大人才是大奸商啊,乖乖讓我們自己賣命,嘿,咱還賣得心甘情願!”
大夥發出一陣輕笑。
人羣中有人起鬨:“得了,老三,你那條爛命,值個啥錢!”
三角眼挑了挑眉,嘿然道:“所以說爲啥咱們心甘情願?咱是賣命的,賣的就是命!現在把一條爛命賣到這等價錢,大夥說,值不值?”
“值了!”
“小唐大人沒話說!”
“我覺得老三有句說得最對。”
“啥?”
“訓練累得讓人想跑!”
“哈哈哈哈!”
……
大夥七嘴八舌,個個言笑無忌,慨然自若,面無悲色。
阿婭耳朵一動,從泥土中拔出大劍,神情一冷:“準備戰鬥!”
衛海要塞外的殘骸帶。
尖利的警報聲,響徹陣地。
一艘艘體積龐大的戰艦,組成的一字縱列,全速向殘骸帶衝過來。
魏婷婷他們露出疑惑之色,這樣的舉動有什麼用?這些體形龐大的戰艦,動作笨拙,根本無法通過殘骸帶,要用也用小型戰艦纔對。
鶴立即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心中泛起強烈的不安。
忽然,他想到什麼,驀地露出震驚之色,厲聲下令:“射手座,攻擊第一艘戰艦!”
魏家弟子紛紛張開弓箭,瞬間,雨點般的箭光,撲向第一艘戰艦。
但是大型戰艦的防禦強大無比,箭光落在其防護罩上,只泛起點點漣漪。大型戰艦勢無可擋,以驚人的速度,全速向他們殘骸帶駛來。
魏婷婷第一個反應過來,高喊:“用神金箭!”
她手上唯一的一根神金箭搭在弦上,崩,神金箭瞬間消失。
吼!
一聲恍如虎嘯的怒吼出現在戰場。
飛行中的神金箭箭身的細紋陡然亮起耀眼的光華,沿途的能量,瘋狂地被它吸入。箭身亮起一抹如霧的光芒,光霧不斷膨脹,宛如流淌變幻的星雲,在空中變幻不定。
當它轟在第一艘戰艦的防護罩上,防護罩劇烈振盪,就彷彿狂風吹得隨時可能破碎的肥皂泡。
又是一聲尖利有如野獸的嘯音。
另一支神金箭破空而至!
大型戰艦的防護罩徹底崩潰。
第三支神金箭挾着絢爛斑斕的光霧,一頭扎入失去保護的戰艦。
轟!
一團比太陽更加明亮的光芒,陡然亮起。
剎那間,所有人的視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恐怖驚人的爆炸聲,讓大夥的耳朵嗡嗡作響,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恐怖的爆炸衝擊波,猶如怒濤般,四下橫掃。體形和重量都極其驚人的大型攻城船殘骸,都被這股剛猛無儔的力量硬生生推出數十丈開外。
熾亮的光芒黯淡下來,衆人的視野也逐漸恢復。
戰艦徹底解體,一團巨大無比的火焰,出現在距離衆人不到五百丈的距離。
嘭!
無數火花四濺,一艘戰艦的艦首,突然從火焰中伸出來。赫然是第二艘戰艦!它竟然沒有絲毫閃避,硬生生從火團之中,硬闖過來。
所有人這時都明白過來,臉色驟然大變。
這些大型戰艦,全都裝滿爆炸性能量,一旦受到撞擊,便會發生劇烈的爆炸。
勾成聞刀打算用這些戰艦,把殘骸帶炸出一道通道!
一定要阻止他!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浮現同一個念頭,這些天的戰鬥,所有人都清楚,假如沒有這片殘骸帶,他們絕對無法堅守至今。而勾成聞刀同樣明白這點,所以他不惜浪費幾艘大型戰艦,也要把殘骸帶撞出一條足夠寬敞的通道!
只有這樣,他們兵力上的優勢纔會發揮出來。
大型戰艦的體積龐大,轉向困難,但是速度卻一點不慢。
轟!
第二艘戰艦在距離殘骸帶不到三百丈處爆炸。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大家的反應還好許多。
然而對方同樣悍勇至極,後方的戰艦再次從前一艘戰艦爆炸的火光中穿出。
每一艘戰艦之間的距離顯然經過精心的計算,讓人領略到勾成聞刀瘋狂下的縝密精細。
哪怕所有人都瘋狂攻擊,但是第四艘戰艦一頭扎入殘骸帶。
驚天動地的爆炸,無以倫比的衝擊波,立即在殘骸帶清掃出一大片空白區域。
鶴阻止手下的士兵拼命,他凝視着一艘艘瘋狂如同飛蛾撲火的鉅艦。一團團爆炸的巨型火花,構成一條筆直的直線,它們在熊熊燃燒,然後緩緩熄滅。
失去殘骸地帶已成定局,接下來的戰鬥不好打。
果然不愧是勾成聞刀!
一塊殘骸上方,黑衣扶劍而立的鶴,身形修長,眸子清澈如水,深深望了一眼對面的大軍,轉身組織大家後撤。
會議室內煙霧繚繞,滿地的菸頭。
兵面前的地圖上,被他標滿各種符號箭頭。撲克臉一動不動,陷入沉思。
謝雨安出任徵兵大使只是一個小插曲,戰況的激烈程度並沒有半點下降。倘若說,衛海要塞之戰,勾成聞刀還帶着強烈的自信和一絲輕視的話,那麼現在,這個瘋子一定清楚自己的處境。
現在的勾成聞刀就是一匹受了輕傷的狼,不僅不會退縮,反而會愈發瘋狂。時間,連續的受挫讓勾成聞刀失去了太多的時間,這也讓勾成聞刀丟掉所有的包袱。
除了破釜沉舟,他別無選擇。
接下來的戰鬥,纔是真正嚴峻的考驗,他們需要迎接勾成聞刀瘋狂的反撲,不計傷亡不顧一切的反撲!
對於勾成聞刀來說,這纔是最適合他的戰鬥方式,這也是最能發揮出他戰鬥力的戰鬥。
對南盟來說,也別無選擇,防線犬牙交錯,他們佔據防守之利。有人提出後撤,引誘敵人深入的計劃,但是被兵全盤否決。
士氣,連續的血戰,不僅穩定了防線,也穩定了南盟的士氣。南盟的兵團,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一觸即潰,必勝的決心還談不上,但是像之前那般的絕望,也已經消失。如果此時撤退,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士氣,便會迅速崩潰。
現在雙方都是一口氣撐着,誰先泄了這口氣,誰就輸了。
戰爭,開始進入白熱化階段。
兵的預測沒有任何偏差,連續的戰報,令所有人都感到心驚肉跳。
他沉默着,撲克臉在繚繞的煙霧中,看不真切。
他心中被什麼東西堵着,那熟悉的痛楚,讓他渾身有些顫抖。沒有什麼,比看着同伴一個個離開,更讓人揪心。可是身爲統帥,他需要的卻是絕對的理智。所以,他同意了巫天馬的計劃,這是迄今爲止最好的計劃。
他想起團長,想起阿信,想起螺絲,想起那一張張消失在歲月中熟悉的臉龐。
自己還是太嫩了啊,兵苦澀地自嘲,這點壓力就把自己煎熬成這樣。
要是神經唐在就好……
兵的腦海中,忽然冒出這個念頭。
忽然,一縷難言的波動,在他心頭浮現。
“嘿,兵大叔,好久不見!”
他的身體一僵。
幻聽了吧。
看來最近真是太緊張了,都幻聽了。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神經唐這個怪胎,天天看到怎麼看怎麼嫌煩,又是礙事又是惹麻煩。沒想到這段時間沒見,倒是怪想念的。
真是夠了!自己居然把勝利的希望,寄託在這麼個不的傢伙身上,什麼時候自己竟然淪落到這步?
兵自嘲地笑了笑,深深吸一口煙,肯定是最近壓力太大,得補補了。
呃,魂將得怎麼補?
“咦,沒反應?聽不見嗎?出問題了嗎?南十字的老古董果然就是不靠譜!完了完了,這得到哪去修……”
熟悉的嘟囔,嘰哩呱啦說了一大堆。
兵呆若木雞,咬在嘴裡的菸嘴,啪地掉落地上,濺起一小蓬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