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在還沒當兵而又確定當兵之後,你身邊總會出現幾個佈道的人,他們會用自己狗血的經歷告誡你,到了新兵連,一定要低調,不要逞能,一定要遵守紀律,不要冒犯規定,一定要和班長搞好關係,否則免不了皮肉之苦。在這些諄諄教誨之下,每一個即將要當新兵的人,都會對新兵生活充滿敬畏,但更大的還是亢奮,畢竟立馬要告別被父母束縛的青蔥rì子,會把另一種生活想象成爲天空任鳥飛的海闊天空,殊不知,再你剛剛脫離父母管教之後,緊接着又會被另一個環境接管,較之於在家的管理,這種集體的管控更加嚴厲,一進新兵連,你就能立馬懷念起在家那無拘無束的rì子。
這是一種極端高強度的進化,爲了使你由地方的zì yóu青年快速的成爲絕對服從命令的士兵,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會讓你有多少自己支配的時間,每一個環節都有嚴格的時間控制,你起牀、洗漱、吃飯、睡覺甚至上廁所都有着可控的時間,不允許你有時間去考慮這樣做的對或錯,即便你有一絲懷疑的心理也無濟於事,因爲所有的人都像螞蟻一樣按部就班,都在掌控之中,如果你真的用行動來抵抗集體的行爲,你的下場只有一個結果:慘!
這種慘不單是說讓你吃多少身體的苦,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當你因爲一個過失要被懲罰時,你身邊的人也會一併被處罰,美其名曰我們是一個整體,所以但凡你有一絲要不聽招呼的跡象,你首先面對的是你身邊戰友的阻力,大家都不想因爲你的異類導致整個團體的不幸。
而實際上掌控你慘或不慘的最直接的人只有一個——班長。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管理鏈中,只有班長是真正接地氣的捕食者,班長以上,其實都是間接的管理者,對新兵來說,級別越高的面目越模糊,到了新兵團的頂層——團長,只有站在遠處眺望的份,甚至整個新兵生活下來,你都不一定認得哪個是團長。班長不同,他與你同吃、同睡、同訓練,他的主要職責就是把你的一切行動管理好,因此,班長才是新兵最大的噩夢。
我的班長,這個叫龐華的每天把眼睛瞪的像牛眼一樣的人,簡直就是頂級噩夢。如果單從說話、行爲來看,龐華就是一個粗枝大葉的人,他可以明令你在他面前抽菸,講粗話,讓你產生戰友親如兄弟的感覺,但實際上,你如果揹着他幹些什麼事情,他立馬就會知道,然後就會把你整的很慘!所以我一直懷疑趙瑞這個傢伙是龐華的安插的耳線,用這種伎倆來消耗我們的意志力,靠,真夠yīn險。
不過相對於龐華搞起訓練來,這些都不算什麼了。這傢伙,他可以一眼瞧出我是否在偷懶,我明明站的筆直,他用小棍一戳我立馬趴下,於是我就會做五十個俯臥撐,我踢正步明明可以以假亂真的不影響整個班級,但只要我忽悠他,稍踢低那麼一小點,他一皮帶就抽了上來,抽的我腳面打顫,還不敢怎麼說什麼,因爲我確實偷了懶,於是我又會抓住單槓,雙腳離地吊上半個小時,直到把我累到自然脫落。不過這沒什麼,不就是訓個練嗎,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有什麼啊!
但最讓我不齒的是,他總覺得自己很了不得,把目標定的很高,剛愎自用。他公開向二鬼在的那個標兵班挑戰,甚至厚顏無恥的在每次訓練前,讓我們高呼“打敗一班”10遍,引來訓練場上黑壓壓的一片嘲笑的目光。
什麼叫標兵班?就是代表部隊形象,幹什麼都可以爲全新兵團做示範的那個班,只此一個,就是一營一連一排一班。下車分班的時候,所有人都要等着人家一班長挑完之後,纔有資格繼續進行。二鬼被挑上那一分鐘,把他給得瑟的,一個勁的給我使眼sè,意思是大頭怎麼樣,贏了你第一回合。實際上,我看的很淡,不就是個子高一些嗎,有什麼啊!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清一水的高個,走個隊列還真是jīng神,讓我想起電視上放的三軍儀仗隊,真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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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實際上二鬼的班離我們很遠,每次我們喊完挑戰口號,二鬼的班立馬反擊,大吼“有種就來”20遍。我的天啊,何苦啊,要知道我是一個極爲低調的人,這樣幹,真的太扎眼,很不符合我的當兵信條,我一開始的時候就偷懶,只張嘴不出聲。但龐華每次都會發現,他竟然讓我一個人大聲的喊上100遍,在喊的時候,我分明聽見二鬼熟悉的笑聲,搞的我很沒面子!
雖然龐華聲音很大,在我看來,就不可能超過人家,兩個班往cāo場一站,就已經一目瞭然了。我們九個弟兄,靠,首先就是個斜梯形,第一名王保利到最後一名趙瑞,高度至少相差了十公分,像我只有一米七八的個,就已經站在了第三個,這算怎麼回事啊!相當於霍比特人站在了jīng靈國,比也沒有什麼意思啊。
只是龐華還真是個不要臉的料,誓死不降!每次開班務會的時候,都會對我們說:“弟兄們,一班優勢是比較明顯,弱點也很明顯,那就是他們的驕傲,只要我們有信心,就一定能打敗一班,因爲我們是鐵鷹戰士!”我發現他只要一說什麼鐵鷹就很亢奮,忘乎所以。靠,你是鐵鷹,人家不是啊,人家還是鐵鷹頭,異想天開。
實際上,一班更多的時候是個假想敵,那麼多人,那麼多班,就是平時跑步都難碰面,別說較量了。可這個龐華,卻總是挖苦心思的要挑戰人家,大多時候,一班的班長並不理會,只當是個玩笑。直到有一次,我們看見龐華無比興奮的跑回班裡,大聲的叫了起來,說:“弟兄們,打敗一班的機會來了,一班長接受了我的挑戰”。
大家也裝着很興奮,趙瑞更是興奮,傻笑着問班長說:“班長,比啥”。
龐華大聲的說:“籃球!”
話音剛落,全班頓時牙口無語,靠!不怕豬一樣的隊友,就怕豬頭一樣的隊長,你和人家比什麼不好,比籃球!
排長也聞訊趕來,對於這些關乎榮譽的事,領導似乎都很敏感。排長姓金,也是一米八的大個,怎麼看都比龐華好瞧。金排長問班長說:“比什麼,有把握贏嗎?”
龐華說:“一定贏,籃球!”
金排聽完差點摔倒,然後一臉怒氣的對着班長吼:“龐華,你有沒有智商啊,你比啥不行,打籃球,這還用打啊!看看你這窩的崽子,就已經知道誰死的難看了”。
龐華不以爲然,盯着排長說:“不一定,我給一班長說了,排長你也可以支援,他同意了,個子大就一定打的贏嗎!咱鐵鷹師在朝鮮不就把美國大兵打趴了嗎,怕什麼!弟兄們,會打籃球的舉手”。
大家猶豫了一下,想當副班長的張寶利先舉了手,孟斌、何天也舉了手,龐華很不滿意,用牛一樣的眼睛掃了一圈,最後問我說:“馬志,你一米七八的個子,不會打籃球嗎!”
我很淡定,從一開始聽龐華叫,我就下定決心說我不會,但話到了嘴邊,我只說了一句:“不太會”。
而實際上我會,不僅會,還很會。哥們幾個混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在籃球場上撒野,二鬼他們根本不是對手,我們甚至敢跟學校的專業隊打,雖然贏的很少,得到的鍛鍊巨大。我的位置是組織後衛,三分球、半截籃真的很準,這是我的優點,喜歡說實話。
龐華雖然對我的回答不太滿意,但也沒有罰我,只是說:“不太會就是會了,夠了,馬志你就是替補了”。
回頭又跟排長說:“排長,這場仗我已經約下了,不管怎樣,都要打,你看着辦吧,走練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