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明熙側目:“什麼準備得怎麼樣?”
藺紹衡走了過來,和她並肩站在露天上,卻不拿眼看她:“你不是想哄騙菲爾沃克去礦洞麼?不要告訴我,你會毫無準備。”
“如果我說我都準備好了,你會不會選擇跟我合作呢?藺總。”
藺紹衡嗤笑了聲:“和你?還是和黑雲紋呢?”
鬱明熙深吸了口氣,視線遠遠地眺向這座貧瘠的城市,路上匆匆行路的人們,他們走得很快,好像怕一不留神,就會遭遇突如其來的流彈。
鬱明熙指着那些行人說:“藺紹衡,其實我們和這些人一樣,我們同樣不能選擇我們各自的出身,就像你,生來就是藺家的二少爺,生來就是蘭庭的總裁。而我……黑雲紋的這個當家之位,我無從選擇,對我而言,除了做這個二當家之外,已無路可走……”
藺紹衡望了眼身邊的女人,他記得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吐露她真實的過往吧。又聽她自嘲了聲:“呵呵,還有條路,就是帶着父親,一起去死……”
“鬱明熙,你到底是什麼人?”藺紹衡終於禁不住問。
鬱明熙笑了笑:“你不該問我是什麼人,而應該是問我,眼前的我到底是什麼人。”
藺紹衡皺了皺眉,側轉了身子,認真地思索了良久,纔開口道:“難道說楠州的馮家,不是你母親的家?”
“是,母親的老家確是是在楠州,只不過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外公外婆常唸叨馮姨不顧家,在外面海吃胡混,事實上,那個時候,母親比她更過火,但是因爲每個月都有客觀的收入寄回家,所以外公外婆纔沒有嘮叨。所以,確切的說來,這個黑雲紋二當家的位子,應該是我母親的。”
藺紹衡怔然地望着她,想從她的眼眸中讀出哪怕一點的閃躲,或是僞裝,可惜,都沒有,他已被騙過一次,他不敢再輕信任何人,尤其是這個外表無害,甚至可以一邊說着甜言蜜語,一邊在蜜中藏劍的女人。
然而,這一段話,鬱明熙說的坦坦蕩蕩,他不單想要相信,根本就已經全信了。
“那後來呢?後來又爲什麼會變成了你?”
“母親在一次行動中,發生了意外,幸好遇上了父親,我爸真的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他一點都沒有懷疑母親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呵呵,像我一樣,從未懷疑過你所說的每一句,原來是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鬱明熙的話被打斷,愣愣地看着他衍在嘴角的苦笑,低低地說了句:“對不起……”
鬱明熙繼續道:“再後來,母親決定和父親結婚,他們在老家舉行了婚禮,父親說,那段時間,是兩人最快樂的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長,馮姨在外面欠了賭債,家裡拿出了所有的積蓄替她還債,結果就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借,借到了已經是我們還不起的地步。那時,上門來討債的,已經不僅僅是老家的那家了,馮姨在母親的逼問,終於吐出了真相,她居然跑到了CAU去賭錢。呵呵,CAU,全世界最大的賭城啊……”
“馮倩倒也是有錢……”
藺紹衡揶揄了一聲,CAU他也去過幾次,不過每次都是去談生意,當然會有老闆邀請他賭上兩把,不過他不好此口,幾番下來,別人也就作罷了。
他不玩,不代表他不知道CAU的作風。
他曾親眼看到有人輸到瘋狂,贏到瘋癲。種種的人生百態,像是在CAU這座城市裡,繪製而成了一個世界的所有。
“那個時候,她綁上了一個老闆,還對家裡說,她也要結婚了,結果可想而知。”鬱明熙轉了個身,背靠着露臺的扶欄,若有所思得說,“父親常說,如果馮姨真的嫁了,也就沒事了……”
“是你母親之後又重新回到了黑雲紋?”藺紹衡認識個人,叫做秦鐸,據悉這人好像就在CAU掛着個什麼職務,用來收賬什麼的。
“是啊,不然還能怎麼辦……馮姨錢是怎麼都還不上的……”鬱明熙仰着頭,閉着眼睛,羽睫輕輕地眨了兩下,隨即睜開眼,說道,“母親過世之後,父親就賣了祖宅,帶着我來到彤江啦,其實……和你們知道的都差不多,只不過……”
“只不過我們都不知道,你來彤江之前就已經是黑雲紋的二當家了。”藺紹衡橫走一步,和她面對面道。
鬱明熙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澀笑着說:“是的。”
“那你接近我,到底是什麼目的!”
男人灼熱的視線,緊緊的脅迫着她,就如同這南洛的烈陽,便在一霎那,燃盡了她幾乎所有的理智。
鬱明熙差點就脫口而出:因爲黑雲紋的大當家,要滅了藺家!
幸好,一聲急促的汽車喇叭,驚醒了她。
兩人往樓下望去,車子已經一輛輛地開了出來,想必菲爾沃克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果然,敲門聲響起,門外的人說:“請兩位到樓下,首領已經等着了。”
駛往礦上的必經之路,鬱明熙望着窗外,今天西拉維拉的天空,真的有些不太一般,越來越昏暗的天色,午後的兩點,車子竟然要打開車前燈,才能照清前路。
因爲菲爾沃克的在場,鬱明熙作勢窩進藺紹衡的胸口,貼着他的人,軟聲軟語地說:“紹衡,這是要進入雨季的節奏嗎?爲什麼會這麼暗?”
“也許吧……”
形如往日般的溫柔,靠在胸前,藺紹衡卻發現自己的心跳竟是一下一下,如同坐過山車時的那樣的急速下墜,下一秒就要迸出胸膛。
藺紹衡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上她的手:“別怕。”
前排的菲爾沃克一聲冷哼。
到了竹蛇幫設下的路障處,鬱明熙留了心眼,瞧見那幾個巡邏兵裝模作樣地盤查了兩句,就把前兩輛車給放過去了,包括他們坐的這一輛,但是,ASSN的後兩輛尾隨的車卻被直接攔在禁區外面。
“停車。”菲爾沃克喊了一聲,“怎麼回事?”
鬱明熙偷偷和藺紹衡交換了下視線,均是默不作聲地坐在車裡,看着菲爾沃克開門下車,和巡邏兵爭執起來。
爭執的最後,巡邏兵拿出一張紙甩在了菲爾沃克的身上。 wWW•TтkΛ n•c○
菲爾沃克看完之後,啐了一口,上了車:“他媽的,什麼時候的規定,只准進兩輛車!”
而此時的天空,基本已經和黑夜無異。
車子行駛得越來越慢,是不是地還會顛簸幾下,菲爾沃克也不是第一次來,這條路按理說不會有那麼多的碎石。
“咚!”
只見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猛地砸在了擋風玻璃上,竟然將擋風玻璃砸出一個蛛網般的裂紋。
司機一腳踩下剎車,車上坐着的人都被慣性帶得往前一撞。
“找死啊!”菲爾沃克一巴掌劈在司機的腦袋上。
“首領我……車子開不過去了啊……”開車的司機結結巴巴地指了指前方。
幾人凝目一看,皆是倒抽了口冷氣,那輛開在他們之前的車子居然側翻了地上,油箱位置還不不時地冒着火花!
狹長的盤山山路,一側是懸崖,另一側是陡直的峭壁,車子根本無法掉頭。
“倒車!倒車!還不快倒車!”菲爾沃克大聲嚷着。
司機小弟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換了檔位,倒車。可是他沒開幾步,又哭喪着臉把車停了下來。
“你要幹什麼!”菲爾沃克此時哪裡還顧得上車子上那個金主,這該死的天氣,這該死的山路,他是腦袋被門擠過了吧,挑選了今天這個日子來看什麼礦洞。
“他做得沒錯。”藺紹衡突然插話,“後面被落石擋住了,意味着我們退不回去了。”
眼看着窗外已是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山石時不時地滾落,砸在車上,乒乒乓乓的。
菲爾沃克在南洛這麼久,也沒怎麼遇上過這樣的鬼天氣。
“現在怎麼辦?”
被困踞在山道中央,他們根本毫無退路。
“撞過去。”藺紹衡沉着地說道。
既然後路的山石他們撞不開,那只有往前,將那輛側翻的車子直接撞開。
菲爾沃克看了看已是嚇得一臉煞白的司機,憤然一腳將人踹了下去,猛地拔出槍,對準鬱明熙吼道:“你來!”
藺紹衡當即反對:“首領要是想自殺,我們可不奉陪。”
而那位被踹下去的司機又戰戰兢兢地爬了上來:“首領,要不……還是我來吧……”他也不想被扔在這種鬼地方,四個人抱團總比一個人瞎撞要好些吧。
鬱明熙躲在藺紹衡的懷裡,瑟瑟發抖。藺紹衡卻也分辨不出她是真的害怕,還是故意做給菲爾沃克看而已。
只得握緊了她的手,把她更加往自己的懷裡帶了一帶,讓她的腦袋直接貼在自己的胸前:“沒事的。”
突然,藺紹衡感覺到掌心一癢,再仔細辨別時,竟是鬱明熙在掌心中寫字。
藺紹衡一字一字地辨識着,心中卻是越發震驚。
她寫到:跟着我,跳車。
司機在菲爾沃克的盛怒下,重新發動了車子,車子一點一點地加速,那團已被火光包圍的前車,越來越清晰。
“轟!”
一聲巨響,黑暗中,只見一團熊熊的火光驟然被撞飛了起來,跟着翻滾着,摔落了懸崖。
這時,車前是一團漆黑的圓拱,那個途徑的山洞,在衆人毫無察覺前,出現在了眼中。
而就在車子即將要開出山洞隧道前,鬱明熙猛地一扯藺紹衡,喊了聲:“跳!”
兩邊的車門猛然被打開,躍下兩道人影,在山洞中翻滾。
遠去的車子已然駛出了隧洞。
“轟!”
又一道火光,猶如驚雷般,自上而下,分毫不差地劈在了那輛車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