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桓方纔從茶杯中收回思緒,將目光落在她臉上:“我來是想看看你還有沒有別的問題弄不清楚的,反正不是很忙,可以教一下你。 ”這段時間,她不再發微信問他問題,他覺得很不放心,也不習慣。
卓凌晚“哦”了一聲,輕輕搖頭:“不用了。”有不懂的鬱靳弈都會教她,而且他還能幫她拓展,所以基本上不需要曲子桓的幫助了。
“別見外,你以前有什麼也是問我的。”曲子桓以爲她心存芥蒂,開解道。
卓凌晚還是搖頭:“真的不用了。”她的臉上掛着真實的笑容,顯然是真的不需要他了。
曲子桓的表情僵了一下,看到她的笑容時,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以前,她還是男人的時候,他恨不能讓她早點懂事、自立,每次爲他解決麻煩事,都會替他着急,聽着卓成商罵他不成器,更是巴不得他下一分鐘就懂事起來。
可什麼時候起,他又想念她的這份依賴了。
前幾天,她主動問他問題的時候,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即使再忙都要騰出時間來給她解決問題。他想,既然夫妻做不成,不能愛了,就做回兄弟吧,像以前那樣關懷她。
看來,這個願望都要落空。
他的失望凝在脣角,變成了苦澀,卻並沒有過多地展示給卓凌晚,而是點頭道:“那就好。”
低頭默不作聲地喝茶,他的眉頭始終壓着,沒有開解。
卓凌晚坐在一邊,記得他剛剛提起過去,忍不住要去探究:“以前的我,到底是怎樣的?是不是很沒用,樣樣都做不好,總給大家帶來麻煩?”連記憶的沒有的人生,空乏而又孤獨,她想慢慢填滿。
他剛剛的話,還有父親對她的態度,都讓她覺得自己當年很不中用。
曲子桓擡了臉,看她,神色複雜。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道:“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的你成熟又懂事,挺好。”
成熟又懂事!卓凌晚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給自己這樣的評價。在她的記憶裡,他看自己從來都是一臉不滿,恨之入骨的表情。
看來,她離婚是正確的。
曲子桓並沒有多留,喝完茶便離去。小方在過道里看到他,臉上滿是花癡狀:“凌晚,這個男的又是誰啊,好帥呢。”
“我前夫。”她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如實地道。
小方臉上呈現出一片不敢置信的表情:“天啦,你有前夫?”
“是啊。”大方地點頭,她以爲承認這點會很難,沒想到說出口時,竟然如此之輕鬆。她並不是有意透露自己的私事,只是想給自己增加一些勇氣,承認一切的勇氣。
小方几乎醉掉:“爲什麼你身邊的男人都這麼優秀?”
鬱靳弈那樣的天之驕子竟然會看中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她簡直有種要狂掉的衝動。
在卓凌晚轉身要走的時候,她一把扯住了她的臂:“鬱總知道你離過婚的事嗎?”在她看來,卓凌晚肯定是隱瞞了的。鬱靳弈那樣的黃金單身漢,怎麼可能要一個離過婚的女人!
卓凌晚卻點頭:“知道。”
小方凌亂了:“人跟人,真的不同命啊。”
或許是卓凌晚的爽快打動了她,她的話也多了起來,在感嘆之餘不忘談些家長裡短。
“你可真是幸運啊,離了婚還能找這麼一顆大鑽石。我表姐一姐妹,認識一男的,兩人連孩子都有了,結果男的娶了個豪門女人結婚,她什麼也沒落到,還把孩子生了下來。這些年低不成高不就的,一心想着回到男人身邊去,結果把人家鬧離婚了,男人也回來了,卻怎麼都活不到一塊兒去。唉!”
“是嗎?”卓凌晚聯想到了自己的苦情婚姻生活,微微有些失神,後面小方還說了什麼,她並沒有注意,只是隨意地應。
讓她想不到的是,小方第二天竟把那名苦情女主角帶到了公司。
“凌晚,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表姐的那個姐妹,她今天過來玩。”她大方介紹。卓凌晚在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怔愣在原地。
矍冰雪!
她竟然就是小方嘴裡說的苦情女主角!
矍冰雪看到她,表情也是多變的,卻並沒有開口說話。兩人皆以眼神交流,無聲間已經劍光閃閃。
小方天生缺了一根筋,竟毫無感覺,依然大方地和矍冰雪聊天:“別看凌晚文文靜靜的,她可不簡單喲。我們這個項目的投資方可是她男朋友喲。”
“男朋友?”矍冰雪眼裡閃過些意外,重複。
卓凌晚不想與她相對,跟小方找了個藉口:“我突然想到有件急事要辦,先走了,有空再聊。”她急急轉身離開。
像矍冰雪這樣的女人,有多遠就離多遠!
矍冰雪那扎針般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身上,久久不肯撤回!
與矍冰雪見過面後,卓凌晚整個人都很不舒服。矍冰雪和曲子桓不同,曲子桓恨她,恨得有理由,但矍冰雪的恨卻毫無根據,又綿綿不斷,讓人甩不開又防不勝防。
她忍不住會想起那些被矍冰雪陷害的日子和那一段充滿灰色記憶的婚姻。
“準備什麼時候走?”背後,傳來聲音。鬱靳弈不知何時走來,手落在她的椅背,懶懶地開口。
卓凌晚猛然回頭,來不及收回臉上的灰敗。
“怎麼了?”他擰了眉。
“沒什麼。”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她急急掩蓋,站了起來,“走吧。”
鬱靳弈沒有多問,卻在她率先走出去時,快一步,上前挽上了她的腰。
這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所這樣做。
卓凌晚略遲疑了一下,並沒有拒絕。在衆人關注的目光中,兩個人走了出去。她的身子貼着他的,他的臂有力地託着她,給予她無盡的安全感。她原本緊張的,走着走着,這種感覺全然消失。
她知道,是鬱靳弈的自信和光明正大緩解了她的情緒。她忍不住與他靠得更近,自己也將臂伸了出去,環上了他的腰。
在鬱靳弈帶着她走向自己的車時,背後駛來了一輛車。半拉的車窗裡,露出了卓成商的臉。他眯了一下眼,回頭取出老花鏡戴上,在看清走過去的兩人的親密姿態時,眉頭壓成了一團。
卓凌晚並沒有隨鬱靳弈回家,而是被卓成商半路上的一個電話叫了回去。她回到公司,秘書迎出來時,臉色不太好。看到她,露出一種“自求多福”的表情,神色沉重地爲她推開了卓成商辦公室的門。
室內,曲子桓早就在那裡,筆直地站着,頭卻低着。
卓凌晚看了他一眼,不敢多想,去看卓成商,吃力地叫了一聲:“爸。”
卓成商倚在大板椅裡,似有似無地點頭,臉板着,自有一派威嚴。
“你下去吧。”他朝曲子桓推了推手。
曲子桓默默點頭,轉身時朝卓凌晚看了一眼,表情沉重。這讓卓凌晚感覺更差,整顆心都虛了起來。
“爸,您叫我來什麼事?是不是公司出了問題?”
“公司有子桓管着,能出什麼事!”卓成商的語氣很不好,帶着衝勁兒。前段日子表現出來的對她的欣賞也都消失怠盡。
“那是,我的工作出問題了嗎?”她忍不住猜。卓成商的冷待讓她很不好受。
卓成商立了起來,眼底的嚴厲一時變成了沉重:“我聽子桓說,你們離婚的事情還沒有取消?”
他爲的是私事!卓凌晚被他這麼一問,扭開了臉,無法給予迴應。
卓成商步步走過來,立在她面前:“你和子桓的事比公司的事更重要,我想跟你確定一下,什麼時候才能去復婚?”
離婚不容易,復婚又談何容易!曲子桓有矍冰雪母子,她鬱靳弈,怎麼可能去復婚!
“爸……我可不可以不復婚。”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說出這些話來。雖然心意已決,語氣卻不敢太堅定,生怕把卓成商氣壞。
卓成商立刻繃了一張臉,表情已經很不好看:“好好想想你的身份,你的情況!除了嫁給子桓,還能跟誰?”
爲什麼都要這麼認爲?就因爲她變過性嗎?
卓成商的語氣極重,沉重地刺傷了她。她慘白了一張臉,咬得脣瓣幾乎要碎裂。她要怎樣,才能說服父親?
“爸,就算不嫁人,我也一樣可以過得好好的。”她不敢說出鬱靳弈,只敢這樣保證。
卓成商怒得吼了起來:“你能過得好,公司呢?公司怎麼辦?你知不知道,以子桓的能力,多少大公司搶着要!沒有了你們的婚姻,誰來留他,誰來幫我管公司!”
他在乎的,只有公司!
卓凌晚的心被他的這一吼,吼得劇烈刺痛,幾乎要吐出血來。她發現自己這個做女兒的,還沒有他的公司來得有分量!
她不屈服地低頭,聳起了一雙肩膀:“爸,我也行的!我現在在學習管理,沒有了曲子桓,我照樣能把公司撐起來的。爸,請您相信我!”
“荒唐!”卓成商用兩個字表明瞭他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