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曲子桓急急張嘴,卻只吐出兩個字,最終壓下了眉,艱難地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卓凌晚難過地閉上了眼睛:“曲子桓,你就這麼着急和矍冰雪結婚嗎?如果不是我同意離婚,你和矍冰雪一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我已經退了這麼一大步,你爲什麼要急在這一時?”
“凌晚……”
“你一定是在報復我吧,報復我就算變性都要把你搶過來,報復我利用父親對你的恩情要脅你,一定是這樣的吧!”她再睜開眼時,臉上已經呈現了一片篤定,她狠狠地咬上了脣,“你要報復就衝着我來啊,一切都是我的錯,爲什麼要加害我的父母!曲子桓,你不是光明磊落的男人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陰險詭詐!”
“我……”
卓凌晚歪開了臉,再不想多看一眼曲子桓。對於這個愛了無數年,爲了他不惜改變性別的男人,她終於深深失望了,從來沒有過的失望!她今天吐出了所有能想到的難聽的字眼,只想發泄對他的憤怒!他明知道這樣的消息會傷害到她的父母,還要這樣做!
曲子桓的身子弓在了那裡,顯得那般頹然無力。他垂了眸,一臉的爲難,這樣的表情,是卓凌晚從來沒有見過的。但,即使這樣,也再無法讓她升起對他一絲一毫的憐憫!
她轉頭看他,一字一字地開口:“曲子桓,我收回之前說過的話,我不會跟你做兄弟了。不是夫妻,不是兄弟,什麼都不是!從此以後,我們是陌路人,就算路上碰見,也別說我們認識!”
“凌晚……”曲子桓自始至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整個過程中,他都是欲言又止。一次次張了嘴又艱難地閉上,彷彿有什麼不能言說的苦處,只有眉頭沉得十分痛楚。
卓凌晚苦笑,他能有什麼苦處,無非是做了不該做的事,心中有愧了。有愧又如何,她可以原諒他以前對她的一切傷害,卻斷斷不能接受他對她父母的打擊。
說完這些,她轉身進了病房。
曲子桓看着絕然離去的背影,目色慢慢暗淡,幾乎消散。他在原地站了許多,才慢慢跟了進去。
病房裡,卓成商還沒有醒來。余文致握着他的手,用手絹小心地擦着他的臉。她那份謹慎細緻的樣子,輕易可窺出對卓成商的在乎來。
看到她和曲子桓一前一後走進來,原本柔下的眉宇一時挺了起來,臉也繃緊成了嚴肅的表情。她放開了卓成商的手,站了起來,用冷而威嚴的聲音說話:“人沒事了,你們就回去吧。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他醒了若再看到你們一定又會生氣的。”
卓凌晚有些無力地退了一步,曲子桓扶了她一把,朝余文致低頭:“對不起。”
“對不起的話我不想聽!”余文致扭回了頭,去看自己的丈夫,“不過,以後離婚的事不準再提起!”
“媽——”卓凌晚甩開了曲子桓的手,不願意認可般擡頭來看余文致。
余文致的眉頭立刻繃起一片嚴厲:“你想把你父親氣死才甘心嗎?”
卓凌晚慢慢地,無力地勾下了頭。就算有再多的不滿,她也不可能再去打擊自己的父親。剛剛提出反對意見只是寄希望於余文致,希望可以勸服她,而後通過她找機會好好跟父親解釋,心靜氣和地同意他們離婚。此時看余文致的態度,她只能把剩下的話全咽入肚中。
“別忘了,你爸爸的心臟病可是你氣出來的。”余文致似乎還嫌打擊得她不夠,加了這一句。
卓凌晚的身子又是一顫,面上血色全無!而心底,早已涌起了無地自容的愧疚。扯來扯去,所有的錯都在她身上,如果不是她變性……
眼淚無盡掉落,這一次不是委屈,而是悔恨。她咬着脣向余文致點頭:“媽,您放心,我不會再惹父親不開心的。”
余文致終於滿意,緩慢而高調地點了點下巴:“出去吧。”
卓凌晚吃力地轉身,朝外一步一步地走着,步子沉重到有如灌了鉛!才走幾步,已經氣喘吁吁,呼吸不暢,身子搖了幾搖,撞在了牆上。
“凌晚!”曲子桓上前,再次來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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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凌晚像被燙到了一般,狠狠地推開了他:“走開!”她從來沒有這般地,厭惡過他!
曲子桓的眉上壓滿了對她的擔憂,卻不敢再靠近,只能嘴上勸:“你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讓我送你回家。”
卓凌晚咧嘴對着他就是一陣苦笑:“曲子桓,收起你那份憐憫吧,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凌晚……”他再次低呼她的名字。
這聲呼裡帶了滿滿的情愫,似有說不完道不盡的心事。結婚三年,癡等三年,都不曾聽到過他這樣地呼喚過她。
卓凌晚知道,自己太過沖動了,曲子桓所做的比起她的變性,不過小烏見大屋。更何況,一切的根源在自己,他曲子桓也是受害者。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身子晃了晃,再次出聲:“曲子桓,你走吧。我給你帶來了那麼多痛苦,你不過給我帶來一次報復,算什麼?離婚的事情我自己會想辦法搞定的,不會再纏着你,也不會影響到你和矍冰雪的婚禮,你們想什麼時候結,都沒關係。不過,曲子桓,這一次,我們算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
曲子桓用力扯緊了眉頭,痛苦的表情不僅沒有減緩,反而更重。他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女人,這個他恨了三年,卻……
有些感情,說不出口,因爲責任使然,他寧願自己那點小小心思一輩子隱埋,也不想讓她知道。
卓凌晚擡頭,來看他。她終於敢直視他的眼睛了。
這三年來,她對他,除了愛就是愧疚。有時她會忍不住想,無止境地容忍他的冷漠和疏遠,甚至接受他對矍冰雪好和對她的冤枉,真的是因爲愛他嗎?或許,愧疚的成份更多。因爲,任何一份愛都經不起他人的分享,而愧疚卻能讓人承受一切不公平。
因爲愧疚,就算對着他,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從中看出他的怨,他的恨……
現在,他們扯平了,誰都不欠誰的了。
說完這句,她起身,往外就走。儘管打擊讓她步履蹣跚,但依然一步一步地踏了出去。以後的路,是她自己的,再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扶!
走出老遠,她依然聽到曲子桓在背後低低地出聲:“凌晚,對不起。”
她扯開脣角,苦苦地笑了起來。該說這話的,是她纔對。從一開始,她就錯得離譜,纔給所有人帶來如此深重的疼痛。
曲子桓和最愛之人的三年分開,卓成商的心臟病,以及余文致的悲傷,白秋萍的煩亂……都是她帶來的。
她對不起所有的人,所以,她要用力去彌補,去償還,一點一點地將所有的債償清!
現在,她不欠曲子桓的,她終於嚐到了一點點輕鬆的滋味。原來,輕鬆是這樣的感覺啊。
卓凌晚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酒吧。
她只喝了一杯酒,卻醉了。酒量雖然不好,但也不曾這樣差過。卓凌晚搞不清楚,是因爲和曲子桓兩不相欠了覺得輕鬆而不勝酒力,還是余文致話裡透露出對她的放棄和怨恨令她悲傷,降低了她的酒力。
她趴在桌上,怎麼都理不清思路,由着一聲聲手機鈴音不斷地狂響。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將她抱了起來。原本一直眯着眼的她睜開了眼,驚訝間看到了鬱靳弈。她傻傻地扯開了脣角:“你怎麼會在這裡?”
鬱靳弈狠狠的繃起了脣角:“爲什麼不接電話!爲什麼這麼晚都不回家!”
“電話?”她這纔去找,最後在桌面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機,她扯起了脣,“不接電話,你不是也找到我了嗎?”
鬱靳弈的脣繃得更緊:“是酒保替你接的!有什麼事情非得要喝酒解決,你到底把我放在哪裡!”
他看起來很生氣。只是昏昏沉沉的卓凌晚意識不到,不停地對他傻笑,而後伸臂抱緊了他的腰:“我好睏。”其實,醉人的永遠不是酒,而是心。她懶懶地想着,把頭窩進了他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鬱靳弈原本滿腹怒火的,但看她這樣依戀的樣子,終是發不出來,只能抱着她走出去。
他是自己開車來的。把她放在了後座,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直到確定她躺好了纔去開車。卓凌晚在裡面睡了一會兒,吃力地爬了起來,感覺眼前暈暈的,身子晃了一下,差點跌下去。
前面開車的鬱靳弈陰了一張臉:“喝了那麼多酒還起來做什麼,好好躺着。”
卓凌晚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沒有聽話,自顧自地咦了起來:“我明明沒有喝醉啊,怎麼頭這麼暈?酒保明明說那種酒只有十幾度,那麼一小杯,以我的酒量是不可能醉的啊。”
“你難道忘了,有心事的時候一杯就醉嗎?”
“是嗎?”卓凌晚摸了摸腦袋,“你怎麼會知道?”她好像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