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凡看着手裡的信箋失了神。
最上面一張,是薄薄的簽名支票,金額兩千萬,簽名字的筆鋒力透紙背,是宸梓楓那一手挺漂亮的瘦金體,瘦削有力。
以前兩人熱戀的時候,他還會經常秀一手好字給她欣賞,結婚後,感情趨於平淡,鬧離婚後,夜羽凡就再也沒有見識過了。
這麼長的時間,她幾乎要忘記了他的字體。
夜羽凡心裡百感交雜,說不出的情緒,翻開支票,下面壓了兩三張寫滿字跡的紙條,全部是宸梓楓的字跡。
她突然感覺到,這些東西一定是宸梓楓早就爲她準備好的。
放在書櫃的抽屜裡,一直靜靜地等待着,等待她回到這裡發現這份密封的文件。
韓臻臻見夜羽凡發呆,湊上來看了個究竟,忍不住吹了一記誇張的口哨,“哇塞,凡凡,真是想不到,宸梓楓死後還會給你留了一大筆錢,看來,他也不是太渣啊!等一下,支票下面是什麼,他留給你的遺書嗎?難道他早就打算了要一死了之?”
“我還沒看。”
夜羽凡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展開那幾張信箋,一路看下去。
羽凡: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客死異鄉,魂歸不了故土。
本打算給你發電子郵件,但我突然想起你很久沒有觀賞到我的字體,於是,最後還是選擇了給你寫信,與我留給你的支票放在一起。
我相信,不管時間多晚,你都會看見它的。
這間婚房,保留了我們婚後無數的甜蜜回憶。
娶你作爲我一生的妻子,我不後悔。
我只後悔,在你完全屬於我時,我卻愚蠢地被莫須有的仇恨給矇蔽了眼睛,對你從未有過真心實意的好。
等我明白了自己愛你的心,卻爲時已晚。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靜下心來,在書房裡坐了一下午,認真地一筆一劃,就爲了,給你寫情書;就像我從未想過,我們會離婚,會走向陌路,會以我的死亡而終結了你我的一場婚姻。
關於佘楠楠的存在,我很抱歉,對你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但其實,她肚子裡的孩子,並不是我的。
我卻愚蠢地與佘楠楠聯手演戲,就爲了把你從我身邊逼開,就爲了掩飾我早就愛上你的真相。
至於那晚上花錢僱傭一個男人去佔有你純真的身體,那根本不是我的本意。
我那時,大概是世上最愚蠢不堪的男人,居然親手把我深愛的女人推到了別的男人懷裡。
如果我告訴你,哄騙你去希而頓酒店套房的那一晚,我是枯坐在書房淚流滿面了一個晚上,你信嗎?
呵。
其實,我自己也無法相信。
但事實,就是如此,很荒謬,對不對?
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我才明悟,我早就愛你入髓骨,戒不掉,更忘不掉。
我親愛的羽凡,對不起,我愛你!
更對不起的是,在你愛我的時候,我沒有好好愛過你!
這輩子,註定情深緣淺,如果再有一次讓我出現在你面前的機會,我會好好守護你,疼你惜你愛你,永不辜負你!
宸梓楓。
目光定格在這裡,終於看完了,夜羽凡定定地站在原地,手裡的紙張仿若千鈞之重,壓得她呼吸困難,快要喘不過氣來,身形倏然一個踉蹌……
好一會兒她才穩住身體,輕緩地把手中握着的東西一一折疊起來,放進文件袋裡,臉上一貫的柔和笑容逐漸消失了。
韓臻臻站在一旁,一直注意查看她的臉色,見她突然神色黯淡,忍不住開口詢問,“凡凡,上面都寫了什麼?”
爲什麼你看上去,像剛死了親人一樣痛苦悲傷?
“沒什麼,都過去了。”
夜羽凡輕扯嘴角,遞給韓臻臻一個飄忽的微笑,拎着黑色手袋,轉身率先走出這套曾經充滿溫馨甜蜜的婚房。
宸梓楓,你錯了。
昔日亦如初,爾後亦天涯。
我愛你的時候,你執意不愛;那麼當你愛我的時候,對不起,我已經走遠了,再也無法像當初一樣愛着你。
察覺到夜羽凡的心情低落,韓臻臻一路悶頭開車,打算把人給送回雅鹿苑。
開到半途,夜羽凡搖下車窗,迎着春日裡吹面不寒的楊柳風,眯了眯眼道,“臻臻,去趟福利院。”
宸梓楓給她準備的兩千萬,她一分錢都不打算留給自己用。
韓臻臻震驚於夜羽凡的決定,呆愣愣了半晌,纔打了聲響指,眉飛色舞笑道,“行,凡凡你高興就好,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毫無保留支持你。”
嘖嘖,宸梓楓的一大筆鉅款,凡凡說不要就不要,太威武霸氣了。
這說明什麼,說明凡凡心裡已經沒有了宸梓楓的地位。
看來,羈男神轉正的時機,指日可待啊!
韓臻臻一邊開車,一邊美滋滋地想着。
兩人一起走進整齊還算乾淨的福利院,聽說夜羽凡要捐贈鉅款,院長特意把所有的孩子召集在院子裡,齊刷刷衝着夜羽凡敬禮彎腰,舉行了一個簡陋卻赤誠的捐贈儀式。
那一刻,看着孩子們花朵一樣美麗的笑臉,夜羽凡陰鬱多時的心情,終於好轉了一些。
走出福利院,是一條臨街的店鋪,位置偏僻,遊逛的人羣,很少,稀稀落落的。
夜羽凡瞅見了一家掛着旅行社招牌的店面,突然來了興致,拽緊身邊韓臻臻的手臂小跑着往前。
韓臻臻不明所以,瞪大眼睛追問,“凡凡,你輕點,疼死我了,你這是想幹嘛呀?”
“我要去那裡看大海,你陪我一塊去。”
夜羽凡目光在華夏國地圖轉了一圈,白皙的手指定定地點上了一處。
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在夜羽凡快捷的行動力與執行力之下,拉開了序幕。
椰城,是個每天灑滿陽光,處處有沙灘海浪比基尼美女的熱情城市。
兩個女人在這裡已經呆了半個多月。
夜羽凡每天正常吃飯睡覺曬太陽,但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越來越冷淡。
她好像人來了,卻忘記了把靈魂也一併帶來,時常心神不寧,偶爾又盯着某個神似羈景安的男人背影發呆。
十六天零五個小時十五秒,他再沒有,給她打個電話,甚至一條問候的短信。
這場從一開始就地位懸殊不平等的愛,把她的身心幾乎要整個給掏空了。
韓臻臻站在不遠處陪着剛認識不久的小鮮肉聊天,笑得花枝招展,回眸見夜羽凡死氣沉沉的模樣,心中悄然嘆息,很快,又笑靨如花地朝她喊叫,“凡凡,我口渴,幫我買一瓶檸檬茶吧。”
“嗯。”
夜羽凡從太陽傘下站起身,披着一件白色防曬衣,戴上墨鏡走向沙灘盡頭的商店。
“小姐,拿好了。”
夜羽凡付了款後,點頭稱謝,剛要伸手去接,卻撲了個空。
飲料瓶被一隻男人骨節分明的手給輕輕握住了。
她怔怔擡眸,那一霎那,只看見了站在身邊目光深幽沉靜的男人。
眼裡只有他。
其他的,視若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