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豔麗母親出殯那天,葉之然、王靜語、章立人、沈榮、吳茵、唐紅夫妻都從紹安趕到常嘉,去殯儀館參加追悼會。
追悼會結束後,按照習俗,所有人都要去馬家吃“豆腐飯”。
常嘉縣的頭面人物幾乎悉數參加,讓葉之然想不到的是,原馬石鄉黨委書~記,後任常嘉縣委辦主任的秦大明也來了。
參加馬豔麗母親追悼會的,以長江省委委員、紹安市委書~記葉之然爲最尊,一大羣幹部簇擁着他和王靜語進入飯店時,葉之然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秦大明。
四目相對,秦大明稍稍楞了一下,正猶豫着是否要打招呼,葉之然已經遠遠地伸出手,笑道:“老書~記,很久沒見了。”
秦大明出獄之後開始經商,他這人能力很強,但有能力並不意味着可以賺大錢,商場要想成功,資本、人脈、眼光比能力更重要。這幾年,秦大明嚐盡了商場的爾虞我詐,勉強維持着盈利狀態,這還是依靠凱凱服裝股份有限公司給他一些生意。
生意艱難的時候,他也想過是否去找葉之然,因爲幾年前和葉之然見面,很客氣地和他說了一會話,但葉之然的地位上升過快,讓他望而卻步。
此時,葉之然的一聲“老書~記”讓秦大明差點落淚。
他忙伸出雙手,彎腰說道:“葉書~記,好久不見。”
葉之然握住他的手,道:“老書~記,身體怎樣?怎麼鬢角白髮這麼多?”
對秦大明,早些年的些許不快。葉之然早拋到九霄雲外了。他這人一向只記別人的好,不記別人的壞。畢竟秦大明在馬石鄉任黨委書~記的時候對他非常照顧,他也從秦大明身上學到了很多從政經驗。
秦大明眼角溼潤,強裝笑容,道:“身體沒啥問題。五十多的人了,有些白髮也正常。”
“這幾年生意做得怎樣?”
“馬馬虎虎,服裝公司這邊每年給我一些工程,所以,還過得去。”
葉之然點點頭,笑道:“老書~記。我們一起吃飯吧。”
秦大明連聲感謝。
王靜語過來和他握手,和葉之然一樣,稱他爲老書~記,道:“老書~記,很久不見啊,精氣神還不錯。”
秦大明在馬石鄉任黨委書~記的時候。霸氣側漏,是個“土皇帝”一般的人物,身爲鄉黨委副書~記的王靜語見到他也胸口打鼓,此時,身份完全顛倒,也就顯得遊刃有餘起來。
“王市長,您好。”和王靜語握了握手。他忙縮回爪子。身份的巨大落差,秦大明已無往日的底氣,在王靜語面前顯得頗爲拘謹。
章立人、沈榮、吳茵等人逐一和他握手,秦大明臉上含笑,心裡更是五味俱雜。這些人當初都是馬石鄉的二級班子幹部,無不仰面看他,但轉眼間個個身居高位,還真應了那句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才幾年時間啊!
可見葉之然在長江省的地位已到了相當的高度。
想當初,這幾人的命運可是都受他掌控的。如今,任何一人動動指頭,都可以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時也!命也!
他秦大明也就是站錯了隊伍,如果當初不是一時腦熱,仍能堅定地跟着唐國強。他如今至少也是副廳級官員了吧?
有時候,生命中走錯了一步,就徹底改變了命運。
秦大明心底唏噓不已。
經過市場經濟的殘酷洗禮,如今,當初的那點尊嚴早丟進抽水馬桶,被水一衝而走。他在這些人面前更不敢擺老領導的架勢,殷勤地拆開一包香菸,給葉之然、章立人等敬菸。
這一桌,主要是當初馬石鄉的人,原馬石鄉經濟小區副主任鍾平現在是馬石鎮黨委副書~記,潘秋生如今是常嘉縣政府辦公室主任,說起來也不算差,但和沈榮等人一比,差別又變得很明顯了。
程光拿起酒瓶,準備給葉之然等人敬酒。
馬豔麗事先知道今天的“豆腐飯”有很多官員到場,特地配了好酒,每桌都有兩瓶五糧液。
葉之然笑着制止,道:“程書~記,你是這裡的父母官,不敢勞你的大駕,讓沈榮給大家倒酒。他是秘書長,就是爲大家服務的。”
沈榮聞聲站了起來,程光忙退後一步,搖手說道:“不敢,不敢,秘書長是上級領導,怎麼可以本末倒置?”
沈榮笑道:“老程,我這個秘書長管不到嘉南市的幹部,你就別矯情了。沒聽到葉書~記發話了嗎?你就老老實實地坐回去,給我一個服務領導的機會。”
打開酒瓶,給每人倒酒。
鍾平和沈榮原來同爲經濟小區副主任,時過境遷,鍾平早有做下級的覺悟,沈榮過來倒酒的時候,側身而立,將自己的酒杯捧在手裡。沈榮笑道:“老夥計,我們都是一條戰壕出來的,不用這麼拘謹。”
“不敢不敢,立正稍息的規矩還是要講的。”
趁沈榮倒酒的機會,葉之然對馬豔麗說道:“馬總,我們這些人,都是老書~記帶出來的幹部,現在老書~記下海經商,你就多照應他一些,服裝股份公司的工程,只要老書~記能吃得下的就交給老書~記做。”
馬豔麗一點就透,明白葉之然意思,對秦大明的幫助僅限於服裝公司的工程。不過,服裝公司如今家大業大,生產車間、銷售公司加在一起數千人的規模,工廠佔地數百畝,每年的工程總量也有數百萬到上千萬,交給秦大明做,足夠他過上小康生活了。
她低眉順眼地說道:“沒問題,當初要不是秦書~記、葉鄉長安排我去服裝廠任職,我也沒有今天,以後服裝公司每年的工程都交給老書~記做。”
秦大明大喜,站起身拱手說道:“謝謝馬總,謝謝葉書~記。馬總去服裝公司任職,其實是葉書~記的意見,我不敢居功。”
如今的馬豔麗早已不是當初馬石鄉黨政辦公室那個土不拉幾的小科員,而是富甲一方的成功人士,而且因爲保養的好,四十出頭的年齡望之仍三十如許,魅力四射,在很多人眼裡,她的成功甚至比葉之然更加耀眼。
等沈榮倒完酒,她笑吟吟地說道:“謝謝諸位領導今天來參加我母親的追悼會,薄酒一杯,不成敬意,我先敬各位一杯。”手在空中劃了個半圓,向各人示意。
沈榮和馬豔麗很熟,當初,葉之然在常嘉任職的時候,他和馬豔麗兩人每年春節要跑到葉之然的老家廣北市金山縣拜年,是葉之然最親近的兩個人。馬豔麗和葉之然的關係,沈榮大約也有些明白。
他“哈哈”一笑,說道:“馬廠長,和我們就不用客氣了,你的事情不就是我們的事情嗎?”
因爲是吃“豆腐飯”,喝酒都比較剋制,也不能把氣氛搞得太熱烈。兩瓶酒堪堪喝完,葉之然就說道:“差不多了,吃點飯吧。”
程光說道:“葉書~記,難得馬石鄉的老朋友齊聚,不如吃了晚飯再走吧?晚上我在望山酒樓開一桌。”
常嘉是葉之然、王靜語等人“出道”之後的第一個工作所在地,他們這些人都常嘉都很有感情,葉之然便回頭徵詢王靜語的意見:“靜語市長,你看怎麼辦?”
王靜語抿嘴笑道:“你是班長,你說了算。”
“既來之則安之,不如下午就在常嘉縣學習考察,吃了晚飯再回去。”
程光笑道:“好!好!葉書~記、王市長、各位領導,下午我做東道主,帶各位領導考察一下常嘉縣這幾年來的城市變化,晚上我們喝個盡興。”
唐紅坐在他們隔壁桌,聽到他們對話,不悅地說道:“葉哥,你別喝太多酒,也別太晚回去。”
沈榮不由地作個鬼臉。
唐紅看見了,罵道:“秘書長,你也少喝點,看看你,胖得都像只豬了,一點也不知道剋制。”
被唐紅這樣罵幾句,沈榮絲毫不以爲意,點頭哈腰地說道:“唐總裁,我知道了,晚上控制書~記的酒量,你就放心吧。”
唐紅這才笑笑,道:“葉哥,我等會去豔麗姐家玩,然後直接回紹安了,你不用管我們。”
程光有些吃不準唐紅的身份,年輕漂亮而又氣度不凡,和葉之然的關係看上去很不一般,能在這麼多官員面前率性說話,又顯然不是葉之然的情人。散席之後,程光小聲問沈榮:“秘書長,剛纔這位是誰?”
沈榮恨聲不已地說道:“老程,怪不得你發展速度這麼慢,唐紅都不認識,國強書~記的千金啊。”
程光驚訝地“啊”了一聲,口中“嘖嘖”連聲,道:“真是女大十八變,我有許多年沒見了,怎麼認得出來?”
看向葉之然的目光更加尊敬。
葉之然搖搖頭,說道:“我有兩年沒上東林寺了,現在想去看看苦得和尚,靜語市長,你們有什麼建議?”
王靜語笑道:“我們想到一塊了,到常嘉不見苦得大師,豈不枉來一次?苦得大師已經成了常嘉的名片吧?”
由市委書~記和市長挑頭,章立人、沈榮等人自然不作其它選擇,連嘉南市來參加追悼會的官員也一起追隨。
和馬豔麗告別,一行人浩浩蕩蕩殺向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