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葉之然攜張念悅回金山老家過年。
葉母滿意地看着團團圍坐一桌的家人,目光在一張張熟悉的臉上繞了一圈,再繞一圈,忽然感覺還缺少什麼。怪了!往年因爲小兒子沒結婚而着急,今年兒女都已成家,應該是大團圓格局了,怎麼還感覺缺少了什麼?目光在一張張臉上仔細看過去,最後在孫子和外孫毛毛、東東臉上稍作逗留,才知道美中不足所在。
隨後她的眼睛看向張念悅的腹部。
依然細腰婀娜。
算算日子,兒子兒媳結婚滿一年了。
越想越感到揪心啊。
又不是不能生!偏偏爲了自己快活,忘記了兒媳應負的責任。
葉母擡臉看看葉父,想起二兒子曾經說過兒媳兩年內不準備要孩子,話到嘴邊又忍住,不由嘆了口氣。
葉父皺皺眉說道:“大年三十,嘆什麼氣?我們全家現在子女都這麼有出息,風調雨順的,該知足。”
葉母宛轉地說道:“如果阿然有了孩子,纔是真正的大團圓啊。”說完,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念悅平平的小腹一眼。
葉瑞觀不吭聲了。
葉之然見氣氛有些微妙,忙開口說道:“爸媽,你們也是的,我不是說過了嗎?念悅結婚兩年內不要孩子的,後年再說。”
兩年之說本是葉之然的一廂情願,張念悅詫異地看他一眼。道:“我什麼時間說過兩年不要孩子了?”
葉母一喜,道:“就是,阿然這孩子不懂事,等這麼長時間幹嗎?反正早晚要生的,過了年你們就準備要一個。”
張念悅睜大眼睛,對葉母說道:“媽,我對木頭說過,準備四十歲以後再要孩子的。”
“噗!”葉父一口酒水噴了出來,隨即大聲咳嗽起來,酒嗆進了氣管。排山倒海地咳,把老臉漲得通紅。
葉母忙過去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心裡未免把中看不中用的張念悅罵上一遍。
在古代,妻子不生育是犯“七出”之條的。而像張念悅這樣有能力生而故意不生的,夫家完全可以將她掃地出門。
葉之慧忙說道:“二嫂開玩笑呢,爸媽你們不要當真,四十歲以後有沒有生育能力還是個未知因素呢,不會這麼晚的。”
張念悅對葉之慧說道:“之慧。女人的青春比男人短暫,生了孩子身材就走形了,如果有可能,我要把美麗保留得長久一些。”
葉父聽完又大聲咳嗽起來。
葉之慧有意調節氣氛,笑道:“二嫂,你長這麼漂亮。生了孩子仍舊美若天仙,有些瞎擔心呢。再說二哥這麼愛你,還怕他變心不成?”
“之慧,你的觀念落伍了呢。女人漂亮可不是單單是爲了老公,女人愛美出於天性。”
老兩口聽了這話。心中對張念悅的評價一下子掉到谷底,這時候格外懷念黃瑜雯和馬豔麗起來。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可惜,有些晚了。
葉之慧還想用“女爲悅己者容”來反駁一番,見葉之然目光中含有制止的意味,只得忍了下來。
站的立場不同,給出的結論自然也就不同。葉之慧的心裡。當然希望二哥快點有孩子的。去年春節時聽二哥說念悅兩年內不準備要孩子,還覺得可以理解,這時候親耳聽到她說四十歲前不要孩子,就感覺太過分了。再聯想到二哥過年後要去水門縣工作,二嫂也不願意跟去,心裡對念悅的感官也爲之一變。
大年初一,葉之然在家陪伴父母,閒聊中告訴兩老。過完春節他可能會去水門縣任縣長。葉父葉母聽說兒子要當縣長了,咧開了嘴笑得老半天都合不攏。
縣長!在兩老的心目中,那可是高不可攀的大官了。
葉父正色道:“阿然,你做了大官,我們做父母的自然高興。但是,有一條你必須牢記,做官的目的是爲老百姓謀福利的。可不能做一套說一套,看到百姓受苦流眼淚,背地裡卻在搜刮民脂民膏。”
“爸,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還不如去經商。你看到的這種口是心非的幹部在黨內也屬少數,絕大多數幹部的素質還是很高的。”
“雖然是少數,但造成的後果很嚴重,而且影響極壞。你千萬不能學他們的樣子。”
葉之然從小接受父親的教育,知道父親這一代人思想樸素、純潔,又嫉惡如仇。他的骨子裡也繼承了父親的意志,對父親所思所想非常清楚。
“爸,如果有一天我發現身邊的官員都已經變質腐化,依靠個人的力量無法改變現狀時,我情願掛靴離去。大不了不做官嘛!你自己的兒子還會不瞭解?”
葉父欣慰地笑道:“我這是提前給你敲敲警鐘,免得搞腐敗。”
又轉頭對念悅說:“念悅,你也要盯着點,阿然當了官,每天都面對無數的誘惑,稍不留意就會犯錯。我們葉家的人一向清清白白做人,不能讓他壞了規矩。至於孩子的事情,我昨晚想了一晚上。阿然現在要幹事業,有了孩子也容易分心,晚幾年就晚幾年好了。但千萬不能拖到四十歲,那時候生孩子,你自己的身體都吃不消的。”
葉父明白,生孩子的事要徐徐圖之,如果現在逼迫太盛,這個兒媳婦很可能會產生逆反心理,於事無補,又徒傷感情。只要他們小夫妻和好,兒媳的心態會慢慢地轉變的。實在不行,再由他出面和張念悅的父母談談。
張念悅“嗯”了一聲,點點頭。
到了初二,一大早葉父就開始“趕”葉之然回嘉南去。他知道兒子即將到新地方上任,事情繁多。而且,新年又是官員最忙碌的時候。
還沒出門,沈榮拎着保健品來拜年。
“姓曹的!沈榮你算準了時間啊?不早不晚,我準備回嘉南了,你就出現了。”
“書記新年好!我特地來拜年的。嫂子好,老爺子好,奶奶好。”沈榮一個個招呼過來。
張念悅俏臉一紅,心道:“他怎麼叫我嫂子?”
葉之然笑道:“姓曹的!嫂子張口就來,把我都叫老了。”
“書記是我的領導,比我大多了,應該這樣叫。”沈榮那臉皮多厚,渾不在意地回答。
葉父忙說道:“來來,先進來坐一會,大老遠的趕來,太辛苦了。”
“老爺子,一點也不辛苦,看到您老我就渾身輕鬆了。”
葉之然指指他手裡的東西,問:“拿的什麼?可別讓我扔出去。”
沈榮忙笑道:“書記放心,我還不知道你的爲人嗎?就一點保健品,給老爺子、奶奶滋補身體的,絕沒有夾帶私貨。”
在客廳坐下,葉母給沈榮倒上茶。葉之然說道:“你的調令過完春節馬上下來,是縣政府辦公室主任。你先過去熟悉一下情況,我可能晚一兩個星期過來。”
“是。我已經和家裡打好招呼了,一接到調令馬上就走。”
“要委屈你媳婦了。”
沈榮忙說道:“哪裡哪裡,我媳婦一直唸叨着要請你和嫂子吃飯呢。沒有書記,哪有我沈榮的今天。”
葉之然已經習慣了他的“無恥”,心靜如水地說道:“章局已經去水門縣工作了,他帶了鎮派出所的劉兵和縣刑警隊叢警官一起去的,你到了水門就和他聯繫。”
“好!有章局開道,我們的工作好做多了。”
在父母面前,葉之然自然不會談水門縣錯綜複雜的混亂局面,只是告訴他:“到了那邊,多聽多記少說。”
“書記放心吧,我明白。”
到了嘉南,葉之然先去給楓寒軒、唐國強拜年。從王縣長那裡瞭解到的水門縣最新情況,自然擱在心裡。畢竟他還沒有到水門赴任,道聽途說的東西不能在市長面前多說。否則就是不成熟。
而且,打鐵還靠自身硬。
如果一舉一動都要憑藉上級領導的指點和幫助,那他永遠不能長成參天大樹。
對葉之然調動工作頗感興趣的唐紅歪着腦袋問:“葉哥,水門縣離省城遠不遠?”
“距離和常嘉差不多的,就是交通不方便,沒有火車。”
“啊!那不是你更加不方便到省城來了?氣死我了。”
葉之然見說“氣死我了”的唐紅一點都沒有生氣,笑道:“怎麼樣?半年下來,習慣了大學生活了吧?”
於嘉笑道:“她呀?說給你聽都不相信,光內衣內褲就買了二十多套,都是沒衣服換了去的時候去買新的。”
唐紅於是紅着臉說:“媽媽你怎麼出我的洋相?哪有這樣做母親的。”
葉之然呵呵笑道:“於姨,給唐紅買臺小洗衣機吧,否則下學期她又多出二十幾套內衣來。”
唐紅生氣地說道:“都怪你!一個學期纔過來看我兩次。”
小女生都是不講道理的,也不需要邏輯思維。看兩次和洗衣服的關聯不需要搞明白。
葉之然道:“我比較忙,過了年去水門,一學期二次都無法保證。”
唐紅義憤填膺:“爸爸,你聽聽,你聽聽,有這樣子做哥的嗎?他這是不把你這個市長放在眼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