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胡亞平和其他幾位非常委副縣長在另外一桌吃飯,聽說葉之然出事也跟到了醫院。回到家,胡亞平將當天發生的大事一說,鍾曉麗咧開嘴笑嘻嘻地問:“真的嗎?葉之然被免職了?還被打了一頓?”
深感意外的胡亞平詫異地看了老婆幾眼,問:“你這麼高興幹什麼?葉書~記和你又沒仇?”
沒仇?纔怪!
鍾曉麗是典型的小女人,第一次和葉之然見面是被家人逼着去相親,那時候趾高氣揚的她看不起葉之然這樣的大學畢業去鄉政府工作的“小職員”,爲了氣走葉之然,大吐自己私生活方面的秘事;再次見面才知道葉之然真實身份是常嘉縣馬石鄉鄉長,而且,頗爲得寵。這也罷了,和她想嫁的胡亞平關係還很密切。
可是,自己的醜事被他知道了不少!
爲了彌補裂痕,同時堵住葉之然的嘴,鍾曉麗出了個下下之策,意圖用色相去拉攏關係,結果被嚴詞拒絕。
那個時候起,鍾曉麗就懷恨在心,特別是胡亞平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每次回家說起葉之然,都是一臉的崇拜,甚至以追隨葉之然爲榮,真是氣死老孃!
嫉妒和憤懣在她心裡不斷累積,她開始想辦法打擊葉之然,於是接連寫舉報信寄到省紀委、市委、市紀委。
市紀委暗地裡根據她的舉報內容調查葉之然,並且作出了完全相反的結論。這些情況她不可能瞭解。這時猛然間聽到胡亞平說起葉之然的遭遇,還以爲是她的舉報信起了作用。這一喜,簡直讓她心花怒放。
葉之然,你也有今天吶?
洋洋得意的鐘曉麗嬌笑一聲說道:“老公,你知道葉之然是怎麼倒臺的嗎?”
胡亞平搖了搖頭,道:“很突然,免職文件中也沒提到原因。”
鍾曉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得意,笑道:“老公,我說出來你一定特佩服。我接連寫了兩三個月的舉報信。雪片一樣寄到省紀委、市委、市紀委,纔有今天的成果!”
胡亞平一個愣怔,緊張地關上房門,瞪大眼睛問:“你說什麼?你寫舉報信檢舉葉書~記?”
自我感覺出了一口悶氣的鐘曉麗白一眼胡亞平,呵斥道:“你激動什麼?”
胡亞平一直被鍾曉麗吃得定定的,乍聞此事,吃驚之餘難免暗生惱怒。道:“曉麗,你怎麼能做這種事?葉書~記待我不薄,唐市長離開常嘉後,我都靠他罩着才混得風生水起,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我豈不成了白眼狼?仕途都可能斷送了。”
滿臉不以爲意的鐘曉麗氣勢比胡亞平還足。擡起臉說道:“叫什麼叫?你想讓別人知道啊?他肯幫你還不是看在唐市長的面上?你是唐市長的前任秘書,只要唐市長不倒,沒有葉之然照樣升得上去。”
胡亞平着急地說道:“你不明白,我雖然是唐市長的秘書,但在唐市長心裡。地位遠遠比不上葉之然,這要是讓唐市長知道你做了這事。就沒有好果子吃了。你這事做得!”
“你不說出去,他怎麼知道?”
胡亞平慢慢冷靜下來,問:“你寫檢舉信有沒有署名?”
鍾曉麗白他一眼,道:“當然沒署名,你以爲我傻啊?”
“都寫了什麼內容?”
見胡亞平如此緊張,鍾曉麗有些想不通透,伸手擰了擰他的耳朵,道:“你怎麼就這點出息?”
胡亞平長嘆一聲,道:“曉麗,這是大事!容不得半點差錯!不說清楚,我怎麼判斷下一步的形勢?”
鍾曉麗便拿出兩份尚未發出的舉報信給胡亞平看,道:“呶,看看,就是這兩份。”
胡亞平越看臉色越難看,搖頭道:“你怎麼這麼傻啊?常嘉和水門兩個地方的事情一起舉報,不是讓他很容易就猜出是身邊人嗎?”
略略有些理虧的鐘曉麗硬着脖子說道:“他身邊的人不少,憑什麼就想到是我?”
胡亞平踱了兩步,問:“沒寄出去的舉報信還有嗎?”
“還有,他要是沒被拿下,我準備每週寄一份出去。”
胡亞平說道:“趕緊找出來,全部燒了,千萬別留底,萬一哪天被人發現了,我就玄了。”
好話壞話鍾曉麗還是聽得懂的,她沉浸在舉報成功的幸福中,說道:“ok啦,我照做就是。”說完這句又連問幾個問題:“葉之然被免職後會調到哪裡去?還會當官嗎?他被什麼人打了?打的人有沒有抓到?”
胡亞平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外面有人傳葉書~記是因爲上次在省城打了京城某個公子,所以受牽連的。餘市長也被免職了,調到省農業廳任巡視員,直接打入冷宮了。”
鍾曉麗面向西方雙掌合什,虔誠得像個佛教徒,道:“佛祖保佑,讓葉之然永無翻身之日。”
胡亞平終於有機會問出心底的疑惑:“曉麗,你究竟爲了什麼事恨葉書~記?”
鍾曉麗撇撇嘴,道:“什麼葉書~記?不是免職了嗎?他被免職了我就不恨了。”
“爲什麼?”
“這也不懂?誰讓他神氣活現地爬在你的頭上?我覺得礙眼。”轉而笑道:“我喜歡看他夾起尾巴做人的樣子。”
胡亞平第一次察覺到枕邊人的另一面,心底一瞬間涌起上了賊船的感覺。
便無力地說道:“老婆,葉之然上面有人,不僅唐市長,連楓書~記和葉市長都對他青眼有加。這次他雖然丟了官,用不了多久就會東山再起的,你以後千萬別做這種事了。我現在很擔心被他查出檢舉人。”
鍾曉麗滿不在乎地說道:“瞧你這點出息,他都調出水門縣了,還能把你怎樣?正兒八經的,唐市長那裡你去多跑跑,好歹先進了常委再說。”
這天晚上,因爲出了葉之然捱打的事,市委組織部長王中華被耽擱了行程,只得在水門縣委招待所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傅斌一早來到招待所陪王部長用早餐,用完早餐剛想送王中華返回嘉南,就接到了縣委辦的電話,說縣委大院門口三三兩兩來了十多個當地百姓,提着裝滿了土特產的籃子,說來看望受傷的葉縣長。
由於葉之然是在擔任縣長期間領導水門縣羣衆抗洪勝利並險遭不測的,水門縣羣衆喜歡稱呼葉之然爲縣長。
傅斌道:“你趕緊讓沈主任出去接待羣總,並說服他們儘快撤離。”
王中華問:“傅書~記,出了什麼事?”
傅斌故作輕鬆地說道:“王部,有幾個羣衆聽說葉書~記受了點傷,拿着土特產到了縣委大院,說是來看望他。”
王中華的政治敏銳性高,說道:“你立即回去疏散羣衆,不要聚集太多人,容易出狀況。”
傅斌點頭道:“那我不送王部了,請領導多多關心水門,常來水門縣指導工作。”
目送王中華的小車駛上公路,傅斌來到縣委大院時,發現縣委門口已經聚集了三四十人,沈榮正站在門口向羣衆解釋情況。
傅斌初到水門縣工作,穩定是首要任務。如果真的出了什麼羣體性事件,縣委書~記就是第一責任人。到了縣委門口後,當即下車問:“沈主任,這些羣衆有什麼訴求?”
沈榮道:“傅書~記,他們都是來看望葉書~記的,我說葉書~記不在縣委,在家養傷呢,他們還有人不相信。”
傅斌就聽得有人喊:“我們不是不相信,是想知道葉縣長爲什麼被免職並遭人打了?”
“是啊!葉縣長這樣的好官爲什麼會被人陷害?”
“要還葉縣長一個公道。”
傅斌聽到這幾句話,心裡一陣嘀咕:“呃?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有人指示的?沒理由啊?葉之然斷斷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嘴裡說道:“鄉親們,你們都誤會了。葉書~記是一個好黨員,好乾部,好領導,他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絕不是受人陷害的。”
“那爲什麼究竟什麼人打他?聽說手都打斷了?”
傅斌說道:“鄉親們,水門縣公安局已經立案偵查葉書~記被打的事情,請大家給公安局的同志幾天時間,一定會破案的。現在,請大家先回家去,這樣子圍堵在縣委門口是會引起負面作用的,葉書~記知道了一定會很不高興。”
有羣衆就問:“你是誰啊?說的話作不作數?”
沈榮便介紹道:“鄉親們,這是水門縣新來的縣委~記。請大家都回去吧,要相信黨和政府,絕不會讓葉書~記受委屈的。你們帶了這麼多東西,葉書~記也吃不完,我代葉書~記謝謝大家,都帶回去。”
“不行,我們要看到葉縣長,葉縣長髮了話才安心啊!”
傅斌見情況不妙,忙對沈榮說道:“你先維持一下局面,我去給葉書~記打電話。”
回到辦公室,他立即打電話給葉之然,把發生在縣委大院門口的事一說,葉之然毫不猶豫地說道:“傅書~記,我馬上過來。”
傅斌又打了個電話給市委書~記楓寒軒,把昨晚葉之然被人打傷,今晨有羣衆來縣委大院看望葉之然的情況彙報了一遍,並說現在縣委大院門口聚集了四五十人,而且,在不斷增多。他已經請葉之然過來勸導羣衆回去。
楓寒軒立即指示:“傅書~記,你一定要妥善處理這起事件,一要給羣衆滿意的交代,二不能引發羣體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