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堂是分管黨羣的專職市委副書~記，在幹部任免方面有一定的話語權，但由於他和市委組織部長扈在羣長期不和，使得他這個黨羣副書~記的含金量大爲降低。
市委組織部長雖然接受分管副書~記的領導，但由於組織部長本身也是市委常委，所以，這個上下級層次不是特別明顯。再加上組織部在幹部任免過程中起的作用無可替代，也增加了組織部長的權威。
等白展堂離開辦公室，餘萬里又將扈在羣召來，徵求他的意見。
扈在羣性格沉穩，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修養。他先不談財政局繼任人選問題，而是問吳亞鵬的去向：“萬里書~記的意見是調整財政部主要領導？吳局的工作能力和操守都不錯，不知道萬里書~記準備怎樣安排？”
餘萬里還沒有考慮這個問題，財政局長卸任，年齡又沒有到點，怎樣安排確實是個問題，“你看看，市委市政府兩邊還有什麼合適的位置？”
“按常規，如果不是升到副廳級位置，應該在市委副秘書長或市政府副秘書長崗位上過渡一下。”
餘萬里想了想，說道：“市政府丁副秘書長年齡快到點了，讓他去市政協，吳亞鵬接他的崗位。”
扈在羣點點頭，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又問：“萬里書~記對財政局長的人選有什麼指示？”
餘萬里說道：“我建議組織部對雲鶴縣委副書~記魚春山同志進行考察。”
扈在羣記下魚春山的名字，又問：“照例應該有兩名候選人。您對另外一位候選人有什麼要求？”
在餘萬里心中，另外一人不過是陪襯。難道投票的時候還能將魚春山擠下去？所以很坦然地說道：“另外一位同志，請組織部按照幹部選拔條件推薦，具體的人選你和白書~記商量。”
“好！”
扈在羣聽聞餘萬里下決心調整財政局長，儘管心中波濤翻滾，但這時候不能亂了方寸。他從餘萬里辦公室出來，直接去白展堂辦公室。進了白展堂的辦公室，板着臉說道：“白書~記，我剛從萬里書~記那裡出來。餘書~記的意見。對市財政局局長進行調整，給我的指示是推薦吳局調到市政府任副秘書長，丁秘書長退到政協工作，並建議組織部對雲鶴縣委副書~記魚春山進行考察，你有什麼指示？”
沒有好臉色的白展堂在扈在羣進辦公室後，也不請他入座，兩個人就這麼站着說話：“既然萬里書~記有了指示。組織部按照這個精神執行就是。”
“萬里書~記還指示，另外一名候選人由組織部門進行考察推薦，白書~記有什麼意見？”
白展堂心中明白扈在羣不過是走走形式，自己說出來的話在他心裡不值一錢，如果推薦了什麼人，必然會被他在考察過程中找個理由否決掉。還不如不推薦人選，等扈在羣產生人選後自己去否決他比較主動。所以，很乾脆地說道：“沒有，一切按照組織原則辦事。”
……十月底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了。
這個時候。桂花凋謝，菊花盛開。
歷史上。文人騷客詠菊的詩句數不勝數，扈在羣此時縈繞在腦際的卻是黃巢的那首“不第後賦菊”。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這首詩大氣磅礴，讀來給人以斬截、激越、凌厲的氣勢。後因黃巢起義失敗，更給人一種悲壯的感覺。
扈在羣走在馬路上，心中涌起這樣一股悲情。他明白，餘萬里要動財政局長，實際上已經觸碰了葉之然的底線，葉市長奮起反擊已成必然。問題是，葉市長在麗峰市委常委會上勢單力薄啊！如果正面和餘書~記碰撞，十有八九以失敗告終。但是卻又不能不戰！
走在麗峰市的街頭，他這樣滿腹心事地想着財政局長的人選問題，一時間找不到破解的辦法。
下班的時候，他約好了葉之然在城西的一家酒店碰頭，準備邊吃邊彙報這個最新動態，現在正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兩人見了面，要了一個小包間，扈在羣問：“市長，開瓶酒？”
“還是泡壺茶，以茶代酒吧，我們兩人就不要搞這種形式主義了。”
當官的喝酒比喝茶的次數還多，其實大家都有些厭煩的，扈在羣聽葉之然說喝茶，點頭笑道：“好！我沒意見。”
點了四五個小菜，兩人邊吃邊聊。
葉之然說道：“我到麗峰市工作後，吃菌菇的機會明顯增多，山裡的野生菌菇滋味鮮美，而且綠色安全，也只有在這樣的地方可以大快朵頤。”
“市長，這裡山清水秀，民風淳樸，可是官場暗流涌動啊。”
葉之然早知約他出來必然涉及重大的人事調整，微笑着說道：“讓我猜猜，是不是市委準備調整財政局長了？”
葉之然早料到財政局長是餘萬里虎視眈眈的重要位置，控制了財政局，等於控制了市政府的財權，這樣，他將“官帽”、“錢袋子”都控制在自己的手裡，纔可以全面壓制他的工作，讓自己一舉一動都看着他的臉色行事。
扈在羣於是豎起大拇指。
一切盡在不言中。
葉之然喜歡喝綠豆粥，到酒店的時候肚子有些餓，所以先點了兩碗，就着醬菜喝下去一碗，感覺精神好多了。
“在羣部長，你把情況說一說。”
扈在羣也喝了一碗粥，拿起小毛巾擦了擦嘴，說道：“萬里書~記下午召見我，說要調整市財政局長……”
葉之然皺皺眉，說道：“實職幹部都有任期的，吳局的任期應該還沒到吧？”
“……市政府丁副秘書長年齡快到點了，萬里書~記的意見是將他調到市政協共作，由吳局頂他的缺，從這個角度來說是合理的。”
“他看中了誰來擔任財政局長？”
“雲鶴縣縣委副書~記魚春山。”
“魚春山？”葉之然回憶了一下，道：“我沒什麼印象，這個人能力和品性怎樣？”
“魚書~記這個人……對官位比較熱衷，以前林書~記在的時候，他緊跟林書~記；萬里書~記到麗峰市任職之後，他第一天就到萬里書~記的辦公室來彙報工作，聽說現在是萬里書~記家的常客。這個同志的履歷也不一般，原是麗峰市農機廠的保衛幹事，後來調到了區勞動局任科級幹部，然後調到市文化局，又從文化局副局長崗位調到雲鶴縣任縣委副書~記。”
葉之然從扈在羣的介紹中很快明白，魚春山沒有擔任過部門一把手，也沒有負責過經濟方面的工作，從他的升職路線來看，應該是依靠關係一步步上來的。
“在羣部長，從魚春山的簡歷來看，從沒有負責過條、塊的經濟工作，不適合擔任財政局長啊，而且資歷也有些欠缺。”
扈在羣點點頭，緩緩說道：“從魚春山的工作經歷來看，他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萬里書~記看中他，也是因爲他非常聽話，可以將萬里書~記的思想貫徹下去，起到遙控財政工作的作用。”
葉之然皺皺眉頭說道：“財政局長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關係到國家稅收、地方財政以及麗峰市的建設和發展。在資源配置、收入分配、經濟穩定及經濟發展方面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如果本身沒有什麼能力，只聽從某個領導的指揮，勢必會嚴重影響到市政府正常地開展工作，影響到經濟發展，這個萬萬不能容忍。”
在市場經濟體制下，經濟社會資源的配置有兩種方式來實現，即市場機制和政府機制。市場對資源的配置起基礎性作用，但由於存在着公共品、壟斷、信息不對稱、經濟活動的外在性等情況，僅僅依靠市場機制並不能實現資源配置的最優化，還需要政府在市場失靈領域發揮資源配置作用。財政作爲政府調控經濟社會運行的主要槓桿，是政府配置資源的主體。
不僅如此，財政局的職能還包括通過稅收轉移支付來實現收入分配的調整，在穩定經濟方面也起到重要作用，可以通過採取積極的財政政策或者消極的財政政策、穩健的財政政策等來抑制需求或刺激需求，保證經濟平穩運行，因此，財政局長不僅位置重要，而且，要有一定的專業能力和經濟能力。
“……市長，如果在市委常委會上沒有把握讓魚春山落選，組織部在考察的時候就不讓他通過也是一個辦法。”
“這樣一來，你就直接和餘書~記扛上了，短兵相接，不利於麗峰市委市政府順利地開展工作，而且，對你會有不利的影響。”
“市長，您有什麼辦法？”
葉之然搖搖頭，說道：“這件事要慎重對待，既要維護麗峰市的大局，又要找到最恰當的辦法。我倒不是要反對萬里書~記調整財政局領導，但魚春山這個人選確實不妥。如果他推薦的人能力強，能切實擔負起財政局的工作，保證麗峰市的經濟發展，那我就沒有意見。”
從飯店出來，兩人都上了心事，葉之然說道：“在羣部長，我們回去後仔細考慮一下，再電話聯繫，不管怎樣，魚春山這人不適宜擔任財政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