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拉不下臉,再加上也不可能同意顧錦珠,就讓孫嬤嬤去外頭送了個厚點的墊子。
哪知道過了一會兒,宮女進來回話,說銳王連看都沒看那個墊子,就那麼扔在一邊。
胡太后又氣又急,她一生身居高位,還沒有人敢如此威脅過她,索性就由了他去。
只是這一晚上,心頭就像壓了塊石頭,堵得她難受到極點。
一晚上沒有睡好,眼睜睜看着天邊一點點亮起,孫嬤嬤進來掌燈,她終於忍不住問道,“那孽障還在外頭嗎?”
孫嬤嬤嘆了口氣道,“還跪在外頭,老奴看王爺的臉都凍得發青了,再這麼下去,怕是……”
胡太后心底一絞,終於還是心疼壓過了生氣,對孫嬤嬤嘆道,“罷了,這孽障就是哀家的剋星,你出去對他說,哀家答應他就是。”
孫嬤嬤答應了一聲,急急向外面走去。
蕭璟在外面跪了一整夜,膝蓋緊貼在冰涼的漢白玉石板上,只感覺那涼氣如針般一絲絲透了進去,他的腿由僵到麻,到如針扎般的疼痛,孫嬤嬤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徹底僵麻的沒了知覺。
孫嬤嬤看着他,眼底掠過一絲心疼,上前道,“王爺,快起來吧,太后答應了。”
蕭璟霍地擡頭,因爲夜間的寒冷,他眉眼間都凝了一層寒霜,脣色都有些發青,卻一聽到這句話,眼裡乍然亮起光彩,就如漆黑的夜空墜入了兩顆流星,光彩奪人。
他急急站了起來,卻因爲腿太過僵麻,一下子踉蹌着點跌倒在地,孫嬤嬤慌忙上前扶住他,蕭璟低聲道,“多謝嬤嬤……”聲音卻有些微啞。
他站了好一陣,直到雙腿血液開始重新流動,慢慢恢復了知覺,才搖晃着向宮內走去。
孫嬤嬤無奈的搖了搖頭。
宮內,胡太后傳了太醫給蕭璟檢查了腿,說是沒有傷到筋骨,又眼睜睜的看着他上了藥包紮好,才放下心,看着他道,“哀家已經着何力去傳旨了,明月是你的正妃不能改!她爲你耗到現在,你若不娶她實在說不過去,哀家的孫子不能這樣無情無義!
你既然喜歡那顧錦珠,那就納進府裡做個側妃,這是哀家最大的讓步,婚期着欽天監去訂,你和明月先大婚,三個月後,再擡那顧錦珠進門,只有一點,你再喜歡那丫頭,都不能薄待了明月!”
蕭璟靜靜聽完,眼裡的光彩已漸漸暗淡了下來,他脣角翹起一絲苦笑,掙扎着站起來,衝太后施了一禮道,“祖母心意,孫兒心領了,只是孫兒之前就說過,此生非顧錦珠不娶,孫兒的王妃也只會是她一人,若是祖母不肯答應,那就當孫兒沒有求過祖母,至於明月郡主,恕孫兒不能答應!”
胡太后瞠目結舌,沒想到自己這樣讓步了,他卻還是這樣固執。
沒想到蕭璟話音一落,殿外就傳來一個微啞的聲音冰冷的道,“正好,我也不想再和你綁在一起,君既無心,我又何必死皮賴臉!”
外面珠簾亂響,納蘭明月一身紅裙大踏步走了進來。
僅僅只過了一個晚上,她的神色就憔悴的厲害,兩眼紅腫的像核桃一樣,臉上脂粉不施,身上雖然穿着往日鍾愛的豔麗長裙,卻再也沒了那灼人眼目的豔色。
她身後跟着苦着臉的何力,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實在有愧太后重託,前後兩次頒旨都沒頒成,現在太后不摘了他的腦袋都說不過去。
納蘭明月面龐冰冷,目光看向蕭璟,一絲傷心欲絕轉瞬既逝,上前一步對胡太后道,“太后婆婆,請恕明月也不能答應!明月被人嫌棄至此,若還腆着臉下嫁,怕是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來,請太后婆婆收回成命!”
胡太后一個頭都要兩個大了,蕭璟這邊她還沒有說服,納蘭明月也跟着過來反對,這是她真心疼愛的兩個孩子,卻沒想到鬧成這樣。
她只以爲納蘭明月在賭氣,嘆了口氣道,“月兒,太后婆婆知道你生氣,可是璟兒也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以後你們成了親,他自會對你愛護有加,璟兒是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是那無情之人……”
納蘭明月早已淚流滿面,抽泣道,“太后婆婆,正因爲知道他,所以明月纔不想勉強,這麼多年,璟哥哥心底竟沒有一絲我的位置,既然這樣,明月又何必硬貼上去?明月是納蘭家後人,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若真如此,九泉之下的爹孃都要罵明月不成器了……”
她聲音哽咽,卻自透出一股傲氣。
是啊,納蘭家的子女,從不講究將就兩個字!更別提委曲求全的二女共侍一夫!
胡太后默然,知道蕭璟這一次是真的把她傷的深了,現在莫說蕭璟不肯娶她,就算他俯下身子真心相求,她怕也不會再嫁給他了。
這兩個都是她鍾愛的孩子,卻沒想到鬧到這個地步,看納蘭明月憔悴的臉色,胡太后心裡又覺得心疼,拍着她的手嘆道,“這件事哀家自有主張,你就不要……”
她話還沒說完,納蘭明月就打斷她道,“不,太后婆婆,請您一定收回成命!月兒和璟哥哥再不可能!月兒已經定了三日後就回漠北,月兒這樣好,就不信沒有喜歡月兒的人,等以後找到了,月兒再帶他來見見婆婆。”
她含淚帶笑,眉宇間卻是一片堅毅,胡太后只覺得喉頭哽的厲害,聽說她三日後就回漠北,又覺得十分不捨,拉着她的手垂了半天淚,半晌,嘆道,“罷了,哀家老了,你們的事,自己決定吧。”
納蘭明月起身,向胡太后拜了三拜,轉身走了出去,眼睛竟是再沒看蕭璟一眼。
胡太后心裡難受的厲害,現在竟沒心思和蕭璟置氣了,嘆了口氣擺擺手道,“你也回去吧,哀家要靜一靜。”
蕭璟起身叩頭,擡手將面具覆上,轉身走去。
他剛走到殿門口,胡太后叫住他道,“璟兒,明月畢竟唸了你這麼多年,她要回去了,於情於理你都該送一送她,莫要做的太絕。”
蕭璟身影頓了頓,輕聲應了聲,“是。”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胡太后長嘆了口氣,整個人竟像瞬間老了十歲,對着孫嬤嬤拭淚道,“你說明明是件好事,怎麼鬧成了這樣?這兩個孩子明明這麼般配,怎麼就看不上呢!”
越想她心頭越是惋惜,孫嬤嬤上前勸道,“太后,您就放寬心吧,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能說是兩人沒緣分,明月郡主以後未必得不了一份良緣,可是銳王,您打算怎麼辦?要不要見見顧家那位小姐?”
胡太后揉着額頭道,“再等等吧,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
孫嬤嬤應了聲“是”,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