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明宣帝已經棄城而走,京城成了一座空城。
城內混亂成一團,普通的百姓雖已得到點風聲,卻沒想到明宣帝走的這麼快,驚變來臨,大部分的人都還沒來得及逃走。
外面亂成一片,趁着這亂勢,不少人開始公然打砸搶劫,外面哭聲,驚喊聲交織成一片。
已扮作男子樣的顧錦珠最後再看一眼銳王府,帶着童生和三個丫頭匆匆離去。
她們幾人都是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又帶着一個孩子,哪敢和人正面相遇,都撿最偏僻的地方走。
而那些匪徒都趁着最後的時間瘋狂劫掠那些富貴人家,根本無暇理會她們這種衣衫襤褸的貧民。
顧錦珠幾個混進乞丐堆裡,急匆匆向城門口趕。
可現在要出城的人實在太多,百姓們拖家帶口,路上便擁擠不堪,再加上時不時發生的衝突,行路便甚是緩慢,走了半天還沒走出一里。
天氣寒冷,風颳在臉上如同刀子一樣,童生的小臉凍的通紅。
顧錦珠又不敢給他穿貴重的大毛衣裳,只在裡面套了好幾件夾襖,外面如同普通的男孩兒一樣,套了件大大的青色襖,饒是這樣,童生也凍的臉蛋和小手通紅。
眼看前面人太多,一時半會兒也過不去,顧錦珠尋了個避風的角落等待。
童生扯了扯她的衣角道,“娘,咱們要去哪裡?”
從出了府,他就懂事的一聲不吭,直到現在看到外面那麼多人,才小聲的問了出來,漆黑的眼眸裡帶了些疑惑。
顧錦珠抱着他,心疼的替他捂着手道,“童生乖,咱們去找爹爹好不好?”
一聽到去找爹,童生的眼睛一亮,立刻道,“好,咱們去找爹爹!”
自從於氏死後,這孩子受刺激過大,一直將顧錦珠當作了親孃,平日裡聽多了蕭璟的事,一直對能上戰場威風凜凜的爹爹無比仰慕,因此現在一說去找爹,連原有的害怕也顧不得了。
顧錦珠微微笑了一下,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親,低聲道,“那童生可要乖乖的,還有啊,現在娘和童生一樣,是男子打扮,以後童生稱娘哥哥就行,對芸香姐姐幾個也要叫哥哥,記住了,可不要說錯。”
童生只當是一個新鮮的遊戲,立刻道,“好,生兒不會記錯的,以後生兒就叫娘大哥哥,叫芸香姐姐,紫鳶姐姐和素菊姐姐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好不好?”
“好,童生真聰明。”顧錦珠撫着童生的頭髮誇獎,連芸香幾個也被他稚嫩的童言童語逗得笑了起來。
隨着人流又往前走了一陣,拐過一個牆角,可以遙遙看見顧府。
顧錦珠看着那熟悉的門口,心裡五味雜陳。
想她出嫁時,顧府門口車水馬龍,十里紅妝震驚京城,那時是何等的風光熱鬧,可現下門庭冷落,連那兩扇朱漆的大門都已被人砸開,裡面的情景就更不用想了,想必早就被搶奪一空了。
她卻沒有看到顧府那一家人,想是早早就逃出去了吧,但凡京城有點門路的,無一不早早就逃走了,也就銳王府被圍到現在。
芸香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有些擔憂的道,“小姐~~”,她只以爲小姐在擔心裡面的人。
顧錦珠回過神來,微微笑道,“沒事。”
她們一直隨着流民,直到快傍晚纔出城。
冬日天黑的早,此時黑幕四下籠罩,遠處是一望無際的山巒和樹林,只有一條通往遠處的大道。
童生早就支持不住了,顧錦珠和三個丫頭輪流揹着他,好在前面有不少人點了火把,大家都是拖家帶口的,誰比誰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
但人們仍在咬牙頂着寒風連夜趕路,生怕離的京城近了那幫蠻夷什麼時候就會殺了過來。
顧錦珠幾人也不敢離遠,一直混在人羣中,倒是有驚無險。
待和大家一起靠在一處樹下休息時,素菊忍不住小聲道:“小姐,我們接下來準備去哪裡呢?”
逃是逃出來了,但下一步又能去哪裡?畢竟所有地方都在打仗,哪裡都是亂世。
顧錦珠沉吟了一下,堅定的道,“我們去雲城!”
“雲城?”三個丫頭一驚,那裡正是前線銳王一直駐守的地方,也是在那裡失守戰死。
芸香驚訝道,“小姐,我們去那裡做什麼?”
先不說那裡千里迢迢,她們幾個能不能趕去不說,現在那裡怕早已被北狄人佔領,她們去了不是自尋死路麼?
紫鳶卻道,“小姐的意思大概是,現在天下大亂,去哪裡都一樣,與其到那些正在交戰激烈的地方,不如向邊遠地方走,雲城是北狄人最先攻下來的地方,現在怕是早已安頓完畢,那裡反而會更安全一些。”
聽她這麼一說,大家頓時明白過來,雲城被北狄剛剛接手,爲了安撫人心,怕是那裡也不會太差,現在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幾個丫頭立刻決定,就去雲城。
她們卻不知道的是,顧錦珠做出這個決心,其實一大半是因爲心裡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直覺。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銳王並沒有死,蕭璟的死訊傳回的太快,幾乎瞬間就讓朝堂大亂,實在是有些蹊蹺。
難道除了蕭璟,前線那些其他的將領都是紙糊的,那麼不堪一擊?
所以顧錦珠決定去雲城,其實一大部分是想去找蕭璟,若是找不到也不要緊,那她就在那邊住下來,總比跟着這懦弱的朝廷一起完蛋的好。
從明宣帝棄城而走的那一刻,顧錦珠就不再對這個朝廷抱什麼希望,反正北狄人也好,大夏朝也罷,她以後只安心在邊境做一名普通百姓,是誰執掌天下又有什麼關係!
又勉強往前走了幾里路,寒冬夜裡幾乎滴水成冰,大部分的人都堅持不下來了,有些壯年的男子便自主出去探路,尋到一間破廟。
,顧錦珠一行人和其他流民一起擠在了破廟裡。
顧錦珠慶幸這些流民看上去都是良善之人,因此心頭也微微鬆了口氣。
夜晚大家都被凍得無法入睡,一些男人主動出去找樹枝,然後升起火來,相熟的人都三三兩兩靠在一起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