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該輪到朱蘭了,她還沒想好以什麼爲詩,她雖有詩才,卻沒試過像顧錦珠這樣三步成詩,而且她珠玉在前,她就算再依樣作出來,也終還是落了下乘。
衆女孩眼巴巴的望着她,朱蘭凝眉細思,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林處就傳來一道帶着笑意的男聲,“妹妹,沒想到終於見到一位比你還有才的小姐,真是難得”
女孩子們一驚,回身,就見身後的小徑處,轉出幾位年輕男子,左邊的一位穿着銀湖色緊身織金錦袍,眉眼軒朗,脣帶笑意,正是朱蘭的大哥,太常寺卿家的長公子朱謹。
朱謹在京中貴女間可素有名聲,年紀輕輕就武藝出衆,擢升爲御前一等侍衛,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然而此刻,所有的女孩子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身邊的人身上。
顧錦珠擡眼,迎面便撞進一道修長挺直的黑色身影,那人站在那裡,一襲緊身黑色織金錦袍,腳踏覆雲履,陽光明明暖暖的照在他身上,那人卻如同一塊黑色玄冰,撲面而來一種冰冷肅殺之氣。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臉上半片銀白色的面具,緊緊覆住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一張微抿的淡色薄脣。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人突然向這邊看來,顧錦珠猛然撞上一雙深邃銳利似能穿透夜的黑霾的冰冷眸子,讓她心口一跳。
她腦中瞬間閃過來時路上驚鴻一瞥看過的那道身影,果然就聽到朱謹笑着對朱蘭道,“我陪銳王殿下要去前院,正好路過這裡,你們玩你們的,不必在意。”
說完目光似無意的從顧錦珠身上掠過,轉身向銳王道,“王爺請――。”態度恭謹。
那人當先而行,黑身的修身錦袍襯的他身材修長挺拔,腰間束着玉帶,愈發顯的寬背窄腰,就是這一道背影,也充滿了冷肅,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劍,寒氣四溢。
他從亭前走過,衆女都不自覺屏氣息聲,連最大膽的女孩子都不敢偷看他的臉。
那張銀色面具在陽光下泛着冰冷的色澤,他身彷彿有一種無聲的威壓,讓人不敢放肆。
顧錦珠微垂着頭,直到腳步聲遠去,才輕輕吐出口氣。
這個傳說中的銳王身上氣勢實在太足了,就剛纔那冰冷刺骨的一眼,就足以嚇破這些閨閣女孩兒膽。
果然,等朱謹和銳王離去,亭中的氣氛才重新活絡過來,衆世家小姐紛紛拍着胸脯,一副受驚的樣子。
“天哪,那個就是銳王?果然嚇死人,他往這邊看過來的時候,我連氣都不敢喘了”
“他也沒傳說中的那樣可怕吧?雖然戴着面具,但爲什麼我覺得.他的眼睛還挺好看的.”某小姐微紅着臉道。
“你中邪了吧?他好看?等他摘下面具還不嚇死你!”她旁邊的女孩子誇張的道,“你還不知道銳王在京中的名聲,你知道大家背後都叫他什麼?”
“什麼?”那小姐好奇。
“殺王!傳說他在邊關鎮守的時候,兇殘到極點,不光坑殺降俘,還會以人頭喝酒,簡直嚇死人”
“真的啊?”那小姐嚇的臉色發白。
“還不止呢,聽我娘說,這個銳王生性殘暴,京中所有說他壞話的官員都被抄家滅族了,噓,我們小點聲.”
那女孩兒湊過來,把銳王的事蹟巴拉巴拉的說了一陣,末了又叮囑了那小姐一句,“你可千萬別招惹他,我們京裡就沒有姑娘敢嫁給他,聽說他長的醜陋如鬼呢,要不然怎麼不敢摘下那個面具!”
先前有些意動的小姐早嚇得一張容慘白,再也不敢提銳王別的話了。
顧錦珠坐在一旁,聽着衆人三三兩兩的議論,心下有些恍然,怪不得那個車伕剛纔不往後說了呢,沒想到那個銳王的名聲居然如此不好。
想來又是一個杖着戰功肆意妄爲的人,想起剛纔那雙冰冷刺骨的眼睛,她心口不覺打了個突。
衆女的興趣都被銳王吸引走了,在京中,銳王名聲最響卻也最神秘,身爲皇帝最寵愛的侄兒,又掛着虎威大將軍的頭銜,卻沒幾個人真正見到過他。
他向來不和官員結交,更不會出入私人宅邸,不參加什麼宴會,沒想到卻在這裡看見他。
衆女都好奇的不得了,議論紛紛,又圍着朱蘭問她銳王怎麼會來,倒是把先前鬥詩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朱蘭悄悄鬆了口氣,既覺得心頭壓力一鬆,又有些不是滋味。
顧錦珠擡頭時,正看到朱蘭目光有些複雜的向她看過來,她不覺一怔。
衆人說話間,很快就把這個小插曲拋到了腦後,天氣炎熱,菊酒清涼爽口,大家不知不覺便有點貪杯。
幾壺酒下肚,衆女孩臉色便有些發紅,目光迷離,這酒性不烈,但喝多了還是有些上頭。
顧碧彤笑道,“蘭姐姐,我們去清泉水榭玩吧,這裡太熱了。”
她話一出口,其他幾個女孩子眼睛紛紛一亮。
朱家有一處水榭,在盛京極爲有名,是當年老皇帝爲顯示對朱貴妃的寵愛,專門召集匠人開渠引水,在朱府內建了一座景色優美,專供夏日納涼避暑的好地方。
朱蘭卻有些猶豫道,“水榭距離哥哥的墨雲軒太近,哥哥常在那裡和同僚聚會,況且今日又有銳王在場,萬一再遇到了”
“怎麼可能那麼巧?”顧碧彤笑,“水榭離墨雲軒還遠着呢,我們只在湖上喂喂魚,又不出園子,怎麼會撞到外男?而且這裡這麼熱,回屋子裡又太悶了,好姐姐,你就帶我們去玩一會嘛,好幾個姐妹都沒逛過那個園子呢。”
其他的女孩兒也很心動,紛紛央求。
朱蘭無可奈何,道,“好吧,我找人過去問問,如果哥哥沒在那邊,我們就過去。”
她打發了個小丫頭去問,沒一會兒,小丫頭來回話,說是園子是空着的,朱蘭這才帶了女孩子們前往。
水榭距菊園不遠,衆人行了沒一會兒,就看到一處爬滿碧綠藤蘿的石牆,裡面隱隱傳來潺潺水聲。
等轉過石牆,大家眼前瞬間一朗,眼前假山堆疊,亭臺樓閣精緻玲瓏,周圍綠樹掩映,池館水廊清幽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