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保齡球教練只是簡單教了一下方誌誠和鍾揚基本動作,然後便與徐鵬說話去了。方誌誠和鍾揚見被冷落,便與隔壁兩位洋妞搭訕了一番。這兩個洋妞是俄羅斯人,在會所三樓的俄羅斯飯店上班,平常休息的時候便會來到樓下打保齡球。洋妞比較開放,稍微簡單聊了一下,便按時是不是願意去酒吧喝一杯。
方誌誠和鍾揚原本打算欣然前往,不料被徐鵬給攔住了。徐鵬從口袋裡掏出錢包,給那兩位洋妞每人一點小費,等洋妞離開之後,說明緣由。那洋妞來打保齡球是假,釣凱子是真。等去了酒吧之後,隨便點一些洋酒,她們便能賺到不少提成。
鍾揚倒抽了口涼氣,感嘆道:“徐鵬,我發現與你的生活層次差得越來越遠了。”
徐鵬聳了聳肩,苦笑道:“生活所迫,我也不想變得如今這般醉紙迷金。”
鍾揚瞅了一眼那保齡球女教練的身影,低聲問道:“怎麼?你看上那女人了?”
徐鵬微微一怔,淡淡笑道:“你想多了,只是關係比較好而已。在這種高檔休閒中心,必須要培養一些可以利用的資源,這樣辦起事來才能夠事半功倍。”
鍾揚臉上露出瞭然之色,笑道:“我理解了,這猶如我們辦案時很多情況需要眼線。”
徐鵬將手指放在嘴邊,淡淡道:“不可輕易對人言。”
在任何行業,想要混得風生水起,都需要建立自己的情報體系,方誌誠從鍾揚與徐鵬的對話中,突然得出一個想法,自己也要建立類似的情報體系,這樣才能無往而不利。現在的雲海辦事處和深州辦事處都有類似的功能,但這個太過於對公了一些,方誌誠需要培養一些有助於個人利益的人馬才行。
玉茗傳媒集團的後期發展,可以朝着這個方向來發展,它的屬性爲民營企業,而且一旦鋪開,人脈關係網也相當駁雜。比如,通過演藝學校進入娛樂圈後,可以接觸到政界、商界的高層,採集有用的信息也就變得更爲簡單。
正思索間,鍾揚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然後面色變得極爲陰沉,掛斷電話之後,他湊到方誌誠的耳邊,低聲說道:“範新安出現在銀州,而且帶着很多人,可能要鬧事。”
鍾揚早在前幾日便安排人跟蹤東臺地下錢*莊的大頭目範新安,他突然來勢洶洶地出現在銀州,這種狀況必然不可輕視,定然要有大事情發生。
方誌誠眉頭微微一皺,道:“那趕緊召集人馬,瞧瞧範新安究竟圖謀什麼,如果真幹出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咱們必須得制止才行。”
鍾揚嘆了一口氣,嘴角露出苦笑道:“我現在手中能調動的人,也就七八個,怕根本擋不住他們,那些人當中有亡命之徒。”
方誌誠嘴角一翹,苦笑道:“那也不行吧……”他轉念一想,低聲道:“能不能讓釘子喊點保安,這樣也能壯壯聲威。”
鍾揚琢磨了一陣,點頭道:“死馬當活馬醫吧。”言畢,鍾揚給釘子打了個電話,釘子最近守在玉茗舞蹈學校早就閒得蛋疼,聽說要鬧事,立馬響應,喊了兩面包車人,往約定匯合的地點趕去。
這是一個坐落在銀州東郊的爛尾樓羣,足有五六棟,每棟樓高有二十多層,在黑暗中顯得異常陰森恐怖。開發商在售樓之前開始預售房屋,但實際建造的過程中,遇到了資金問題,最終開發商攜款潛逃,於是,這爛尾樓一直便沒有人能夠接手下來,成爲銀州的瘡疤,經常有市民爲之去市委大院上訪。當地政府正在着手解決這個問題,沒有拿出相應的措施。
其中一棟樓宇的最高層上,站着十來個人,他們圍着一個被捆綁的女人。
趙和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面色不佳,低聲與範新安道:“把她放了吧,只不過是個女孩而已,沒有太多的威脅。”
範新安皺了皺眉,不悅道:“和平哥,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這女人可是想要弄得你身敗名裂。”
範新安如此一說,趙和平臉上露出了猶豫,他正準備爬上牀,摟住楊曉蕎,這時房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卻是範新安突然來到。原來範新安聽到了風聲之後,一直注意調查身邊人,最終發現趙和平身邊的楊曉蕎有問題,於是在關鍵時刻找到了趙和平。
楊曉蕎儘管行動十分隱蔽,但她的主動接近,引起了趙和平的女兒趙婧的敵意。趙婧委託範新安調查楊曉蕎,阻止楊曉蕎接近他的父親。範新安仔細調查之後,內心一驚,因爲楊曉蕎的父親死在自己手上,曾經楊曉蕎還鬧到公司,當面發誓不會饒過自己以及趙和平。
趙和平的好事被打算,他原本很憤怒,因爲他不相信楊曉蕎會對自己不利,但事實勝於雄辯,範新安在房間裡搜出了攝像機。而楊曉蕎在事情敗露之後,冷靜地坦白了一切。
楊曉蕎被蒙着雙眼,手臂被繩子反捆,她沒有慌張,彷彿早已預料到了現在的情形。
趙和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彎下腰後,摘掉了楊曉蕎口中的布團,然後又解掉了蒙着她眼睛的布條,露出了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曉蕎,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對你這麼好,你竟然要陷害我!”
楊曉蕎冷笑了一聲,譏諷道:“趙和平,不要假惺惺的了。我爸臨走之前,除了那封遺書之外,還留下了個筆記本。那個筆記本上詳細記錄了你如何誘惑我爸一步步走上絕路的。從知道這件事情那天起,我便發下誓言,一定會讓你罪有應得。”
趙和平臉上露出苦笑,道:“當初我提醒過老楊懸崖勒馬,但他太過貪心,沒有收手。其實,他那時候將工廠賣出去,一切就可以妥善解決了。”
楊曉蕎瞪了趙和平一眼,冷笑道:“辛辛苦苦忙了那麼多年,拱手低價賣出,最後讓地下錢*莊成爲最大的獲利方,這便是你們的意圖吧?”
趙和平嘆了一口氣,道:“你對我的誤解太深了。”
範新安在旁邊提醒道:“和平哥,還多費什麼口舌?你先走吧,下面由我來處理吧。”
趙和平深深地看了一眼楊曉蕎,道:“曉蕎,你媽我會幫你照顧好的……”
說完,趙和平果斷往外行去,他眼中有點澀澀的,突然心中升起荒謬之感。在官場這麼多年,早已經歷過大風大浪,原本以爲自己內心足夠的強大,但沒料到在決定退出舞臺的時候,卻差點輸在一個少女的手中。
楊曉蕎的演技太好了,一步步地接近自己,誘惑自己,只差一步,便能讓謹慎小心的自己,留下把柄在她的手中。趙和平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有種鬱結,想不通爲何命運會如此折磨他,因爲自己對曉蕎付出了真心。
趙和平步伐沉重地離開樓頂,想象着即將發生的一切,明天早晨或許會有人發現,樓下出現墜樓身亡的女屍。這是範新安的一貫手段,兇暴而殘忍。
他踏出樓宇,往樓頂戀戀不捨地望了一眼,然後鑽入車內。恰在此刻,從遠處打來強光,卻是數量車燈穿過黑暗而來。
“不好,被人發現了。”趙和平面色陰沉,囑咐司機,“發動車子,不要開燈,找個小路趕緊走。”
司機點了點頭,打了個方向燈,轎車顛簸了幾下之後,繞着爛尾樓行走一圈,沿着小道迅速逃離。因爲車身是黑色的,所以在黑夜之中,距離一遠,肉眼根本難以分辨。司機的車技不錯,藉着昏暗的燈光,倒也沒有遇見什麼險情。
至於那個爛尾樓卻是發生了激戰,先是匆匆趕來的刑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控制了樓下的小弟,隨後一行人快速掃樓,尋找到了目標所在的樓頂。
伴隨着“呯呯”數聲槍響,爛尾樓出現了短時間的槍戰,大約十來分鐘之後,刑警救出了命懸一線的楊曉蕎。至於原本試圖逃跑的範新安,被釘子帶來的保安給圍困住,沒能成功逃脫。因此一場連環謀殺案浮出水面,在過去五年時間內,範新安策劃了五場謀殺案,並將現場佈置成“自殺”,欺騙衆人視線。
範新安被捕之後,近二十名家庭攜手上訪,表達民意,呼籲市政府嚴厲打擊銀州地下錢*莊系統,同時嚴懲那些放高利貸的罪魁禍首。市公安系統爲此舉行了專項活動,在全市各縣進行嚴查,找出與地下錢*莊任何相關的人員,輕則說服教育,重則依法*論處。短短一個月時間內,地下錢*莊遭受到了沉重打擊,尤其以東臺,不少人談地下錢*莊色變,肅清了當地的黑色金融勢力。
另外,東臺還發生了一件引起熱議的事情,縣委副書記趙和平神秘失蹤了。雖然政府沒有發出聲明,但不少人還是猜出了趙和平與地下錢*莊關聯甚密。爲了保持政府的良好形象,東臺政府選擇了低調處理此事。
一個月之後,事情逐步平息,宋文迪翻閱着地下錢*莊專項案件彙報資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志誠倒是給我上了一課,原來民意可以如此使用。”
那些與地下錢*莊有關聯,獲取利益的羣衆是民意,而那些因爲地下錢*莊而受害的羣衆也是民意。利用受害者的民意,主動發起進攻,遠比畏懼那些利益方的民意要來得更爲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