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卻被他握住。
原本瘦不露骨的人如今也只剩下皮包骨。
鬼面的眼神深幽如同茫茫夜色。
明月想掙扎,但她現在根本沒有力氣。
只能用盡力量喊道:“不是讓我補第二刀嗎?爲什麼要制止?”
“你到底是有多蠢,一個傅若水還不值得本座動手。”
“……不是你殺的?”
“你蠢到還要我說一遍?”
“不是你那是誰?!”
“……哼。”鬼面不屑回答。
明月渾噩麻痹的腦子開始轉了轉:“既然不是你,爲什麼不還手不躲避?”
“還你。”
“……”明月不明白他的意思。
鬼面也沒解釋:“解氣了吧?”
“什麼?”
“不管是阿鼻道還是九曲城都不再與你有關,別想着找本座報仇。”
爲什麼突然說這些?
趙明大月半個月沒動的腦子有些生澀:“那你爲何出現在這兒?”
“本座還想問你爲何在此?要跳崖殉情嗎?”
他連楚子晏的事都知道了?明月漠然地推開了他,轉身又要爬下山崖。
“不知死活的丫頭……”
鬼面面色一凜上前要拽住她,她回頭就劃了一劍,隨後縱身一躍而下。
“趙明月!”
鬼面跟着躍下,卻見那人站在山崖下一塊小平地上,他火冒三丈飛身上來張口要訓斥,卻見她趴在石頭上努力夠着掛在樹枝上發着淡淡光暈的玉佩。
原來方纔她不是想要尋死,只是想要拿回這塊玉。
那若是玉掉下深淵裡了呢?!
“這破東西就那麼重要?”
明月手一勾,將太月玉抓在了手中,站了起來。
瘦弱單薄的身子此刻挺直:“傅若水的事我自會查清楚,不是你也就算了,若是你我一定會再找上你,除非你現在把我從這兒丟下去。”
看他站着沒動,明月轉身將玉佩收入懷中,慢慢爬上大約兩三米高的懸崖。
鬼面冷眼看着,她拼盡全力一步一步吃力攀巖往上爬,那細小的手,那纖弱的背影……
他冷聲一笑,旋即飛身上了懸崖。在上邊居高臨下看着她:“趁本座不找你麻煩,能有多遠就滾多遠。”
明月沒力氣回答他,努力抓着石頭的樹藤往上爬,退後一步是深淵,爬上去是懸崖,走回去就是新的開始。
明月知道這世界沒了誰地球都依舊再轉,她也知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只是哪怕需要更多的時間去****這種死別摯愛的痛苦,她也要繼續活下去,這纔是對亡魂的祭奠。
哪怕未來要揹負着沉重的過往她也會繼續前行,直到生命的盡頭。
深更半夜的夜宅燈火通明。
空音雪對着在廚房慢條斯理做着美食的風凜苑非常不滿:“你現在還有心思做吃的?你到底把她帶到哪兒去了?”
風凜苑只是笑了笑,慢條斯理甩着面,拉長的麪條打在板子上啪啪響,細碎的麪粉飛起,但他紅色的衣袍卻一塵不染。
空音雪的小腦袋瓜隨着他手中的麪條上上下下,煩躁地一揮手:“不管了,我去把她帶回來,要真出事你負責啊。”
“我負責呀。”風凜苑這才悠悠回了他一句。
這大半個月空音雪跟夜十都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恨不得時刻圍着趙明月身邊轉,但風凜苑卻跟他們不一樣,似乎都不怎麼着急的。
今天晚上他突然把趙明月就帶出去,然後一個人回來,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散漫模樣,只是無端地將房中院裡的燈都點上,然後還開始和麪擀麪做麪條。
他一個妖精喜歡下廚也就罷了,但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吃東西啊!
趙明月被丟在外頭不知死活呢。
“你負責,你能負什麼責?!”
“嗯……她要想嫁人了我負責娶,她要死了我負責埋?”
此話一出空音雪抽起麪條就抽他:“你才死呢!”
白色的麪條在風凜苑身上打出了一道麪粉印記,風凜苑低頭看了一眼搖頭笑而不語。
空音雪氣不打一處來,吼道:“反正你也無所謂,我去把她帶回來!”
風凜苑這次沒攔他,只是將拉好的麪條放入煮開的骨頭湯裡。
還真不管了?空音雪七竅生煙,他是瘋了才以爲楓林真的有辦法!
“萬一明月出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說完跑了出去。
到了大院裡,就看到那個纖長的身影跨入門檻的模樣,空音雪以爲自己眼花不覺地揉了揉眼睛,再看……
“明月?”
趙明月看着夜燈如晝的落院,看着園中空音雪那亮白的小身影,瘦了一大圈的臉露出了一絲單薄的笑意。
“雪兒,我回來了。”
她回來了……
空音雪眼眶一熱。
是回來了,他能感受到明月身上起了變化,能感應到她的存在與生命的氣息。
“嗯!等你很久了。”
只是……
他擰起眉頭衝過來:“你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不是我的血。”
看着空音雪還是瞪着擔憂的眼睛,她疲憊笑了笑:“雪兒,我肚子餓了。”
“主人回來好巧,面剛好出鍋。”風凜苑捧着托盤站在廊檐下桃枝旁,一如往常笑顏如花。
明月望着風凜苑眼底有淚光,卻淡淡笑開:“啊,好巧,正好我也餓了。”
三個人坐在餐桌旁,風凜苑將一碗麪放到了明月的面前,再將一碗麪放到空音雪的面前。
空音雪有些尷尬地看着他:“還有我的份?”
風凜苑莞爾:“煮多了,除了狐狸也沒豬喂。”
“……”空音雪瞪人,不過看明月埋頭大口吃麪,頓時覺得,餵豬喂狐狸還是喂人不重要,大家能坐在一張飯桌旁吃飯是一件很很值得感激的事。
接下來,趙明月改頭換面。
空音雪不明白她每天清晨天沒亮就跑個二十里地的有什麼用,但她每天做完這些洗澡然後吃早飯,開始練功,一日三餐逐漸正常起來。
二十天後,消瘦的身體在逐漸恢復,臉上也有了往日的血色。
夜十一直沒再出現。
明月恍惚記得,一個月之前下着冒雨的那天,夜十有來找過她,後來還說要帶她回b市,她都好像進了夜十的心鏡,只是半途出現了意外,她有被推出了出來。
早前給他發了信息,他也說是有這麼一個事,還說心鏡出問題回不去了。
她問他什麼時候回夜宅,他說有事暫時不回。
再問他出了什麼事,他就沒再回復。
然後晃眼好些天過去了。
今日明月出現在南山夜十神殿。
莊石秀將清茶放在了她的手邊:“首尊馬上出來,請稍等。”
手邊的茶水緩緩冒着熱氣,明月目光打量着這座她來過無數次的神殿。
依舊顯得冷清的大殿只有她一個人,等到茶水熱氣消散,纔看到夜十從外頭走了進來。
他黑了不少,看上去也瘦了不少。
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他都在忙些什麼。
不過,令明月有些意外的是,他身後還跟着倪往。
在明月看到時夜十持起了倪往的手。
倪往擰起眉頭,但也任由夜十拉着,對明月恭敬地頷首。
夜十目光落在明月臉上,挑着英俊的眉頭:“我說過的吧,就沒有追不上的女神。”
確實,夜十第一次見到倪往就窮追着叫女神,雖然倪往從來不曾搭理過他。不過,前段時間有那麼一個夜晚,倪往追着夜十出去了一趟,想必好事是在那個時候發生的。
夜十也算是有福氣,倪往是個好姑娘。
只是看到倪往又忍不住想起在晏王府的時日,明月笑得有些勉強:“二子,還以爲你過得不好,沒想到卻是抱得美人歸。”
“不好意思啊,你剛死了一個男人我卻泡到了一個女人,對不住啦。”
“……”
夜十雖然什麼話都說,但這樣明面上傷人的字句他卻嫌少說的,尤其是對她。
“我前些時候,讓你擔心了,抱歉。”
“沒什麼,我不也見過傅若水失戀的時候?只是後來死掉的是她。”
“……”明月無言以對。
倪往也因此擰起眉頭,將手從夜十手裡抽了出來,對明月拱手道:“明月現在身體好些了嗎?前段時間多有不便不能前去探望。”
明月後來聽說了,吳虛被青屍反噬殺害晏王,吳虛門下弟子都被下了通緝令,與事件關聯者被斬首,其他弟子也被髮配或遣出金陵。自然倪往也不能再留在金陵,所以纔出現在夜十神殿吧?
“身體已經好了。”
“那便好。”
明月看向夜十:“那日在心鏡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夜十喝茶的手一頓:“心鏡破了,我們都被彈出來了,抱歉啊,說了帶你回家的。”
“沒事。”明月觀察了夜十好一會兒,“你有什麼心事?需要我幫忙嗎?”
“你幫忙?”夜十哈哈一笑,“得了吧,你別要死不活的就行。”
“是我不好,讓你們擔心了。”
“那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
“我是個陰陽師,就繼續做着陰陽師餬口唄。”
夜十點了點頭,節骨分明的手指轉動着桌上的茶杯,牙關一緊他擡起飛揚的眼睛看明月:“你就不想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