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小二將一鍋熱氣騰騰的肉先放在了那對夫妻桌面,鍋裡的肉還在咕咚咕咚翻滾,肉塊大得實在燜得正到火候,每咕咚一次就能味道夾雜着調料想起的肉香。
丈夫嚥了咽口水,拿了筷子就要吃。
妻子拉了他的衣袖給他使眼色,似乎是不敢讓丈夫亂吃。
那丈夫筷子上的肉啪嗒掉回鍋裡,濺起的肉汁落在他的手背,散發着誘人的香氣。丈夫回頭看了傅若水那一桌人,又看看四周幾桌人吃得風生水起,悶聲說了一句:
“別人不都在吃?不也沒事嗎。我們傻乎乎在外頭受凍受餓一個下午,現在還不是一樣進來了?”
說完有些懊惱,張嘴吮了一口手背上的肉汁,那肥美的滋味讓他更是覺得飢腸轆轆,再看鍋裡的肉眼睛都挪不開了:“別胡思亂想了,吃吧,沒事!”
說着又夾了一塊肉整塊塞入嘴裡,那鮮嫩清甜的滋味頓時在舌尖上散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媳婦說:“真好吃,趕緊吃啊!”
妻子一看丈夫大快朵頤起來,也嚥了一口口水,說實在的,她跟丈夫是早上吃了兩個饅頭到現在,確實已經餓了,何況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更是餓得有些抽搐,如今這熱菜熱飯確實是**極了。
但心裡還是有些害怕,畢竟她跟丈夫也是在這路上轉了好幾趟沒轉出去,心裡害怕着呢。
可眼下丈夫也勸不住在吃起來,之前那些不聽傅若水勸說進了驛館的,也在吃喝都沒事,她就想會不會是傅若水看錯了?
那妻子看了一眼傅若水。
傅若水嘴角一勾,哼了哼什麼也沒說,她仁至義盡,聽不聽那可就是他們的事了。
那女人也顧不得心虛或什麼的,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送入口中。肉燉得酥軟,嚼着嚼着又有些勁道十分爽口,吃一口是吃吃兩口也是吃,她也放心吃了起來。
第二鍋肉放在了那一家三口面前。
那小兒子持起筷子就要夾肉,母親出手打了他手背一下,並將他筷子奪了去,放回桌面。
“娘!爲什麼不吃啊?大家吃得多香啊,我餓了,娘,我餓!”
“等一會兒!”母親並沒因小兒子的叫喚心軟,緊緊地拿着小兒子的筷子手壓在桌上,“你老實坐着不要動。”
哥哥見到母親如此從懷裡掏了一刻糖:“家睦要是餓了,先吃糖,等娘說可以吃了我們再吃。”
家睦看着哥哥手心裡的糖,再看鍋裡香噴噴熱騰騰的肉,嘟嘴不接哥哥手中的糖:“我要吃肉。”
“這是最後一顆糖,你不吃我可要吃了。”哥哥作勢要把糖收回去。
家睦連忙出手就搶:“哥哥我吃糖,等會兒再吃飯。”然後樂滋滋把糖塞嘴裡,砸吧着粉紅的小嘴衝着哥哥笑,“這顆糖不是我之前給你的嗎?你怎麼還有?”
第三鍋放到了傅若水那桌人面前,傅若水拿起筷子夾起肉,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沒聞出什麼所以然來,偏頭看了一眼倪往,將筷子上的肉丟入鍋內。
第四鍋放到了趙明月他們桌上,倪往看着鍋裡的肉擰眉不語。
蒙律說:“看樣子也不至於是被下了毒,周圍的人一個都沒倒下的。”
夜十忽而低聲笑,看了一眼:“是沒毒,不過是冥食。”
倪往掀起眼看向夜十:“你知道?”她是看不出來的。
夜十好看的眉毛一挑:“是不是又對本大爺崇拜了幾分?哈哈哈……”在倪往的冷眼斜視之下,夜十自討沒趣地收起笑容說道,“人到了冥界吃了冥食人就永遠回不來,這個看起來像鬼打牆的地方,應該是冥界的一個結界。”
倪往沉聲問:“你怎麼一眼就能斷定這就是冥食?”
所有人看向了夜十。
趙明月倒是不奇怪,守墓人能穿梭陰陽界活在兩界之間,他知道不奇怪。
蒙律雙手環胸斜視夜十,自從看過夜十徒手撕蜘蛛,夜十就算說他是冥界來的怪物他也是信的。
夜十卻嘿嘿一笑:“因爲本大爺聰明啊!”
明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就沒見他這麼臭美的,趙明月看向他說:“既然是冥食,這兒又不是冥界,那吃的人會怎樣?”
“就成了冥界之物唄,大概就是所謂的行屍走肉,過段時間肉身就會腐爛。”
“如果是這樣,那這屋子至少能聞到腐肉的味道……”
“腐肉?”夜十挑眉看着鍋裡說,“吃掉了就聞不到了。”
“你說什麼?”蒙律那大塊頭渾身一震,看着鍋裡的肉說,“這鍋裡是人肉?”
“加了調料燉得酥軟剔了骨頭是看不出來,不然你嚐嚐看跟平時吃的肉有區別不?”夜十調侃蒙律。
蒙律脖子一梗,慢慢轉頭看那些一口一塊大肉的大老爺們兒,再看那對同樣吃得津津有味的夫妻,他的表情也跟吃了蒼蠅一樣難看極了。
倪往又說:“那總該有個設結界的人才是。”
對,鬼打牆總得有個鬼。
驛館有掌櫃的,老闆娘,小二,之前在這兒吃飯的人,隨他們進來的三撥人,對方是隱藏在這些人當中,還是暗藏在某個角落不得而知。
隔壁桌的傅若水終於按耐不住,加入了倪往他們這桌:“你們有什麼眉目嗎?這麼牢不可破的結界之中,居然沒有冤魂邪祟。你們說這是冥食?那之前吃過的人總該有幾個魂魄飄出來吧?”
是呢,這麼一個結界之中,沒有腐肉沒有邪祟,但卻將人團團困住。
倪往沉思,低聲說:“是個令人費解的結界。”
在一旁話很少的楚子晏此時開口說:“既然是能夠端到我們桌上的冥食,就去看看這食物是怎麼端出來的。”
倪往點頭,立刻就要起身。“我去看看。”
“倪往。”明月叫住她,“你跟公子留在這兒,我跟夜十過去。”
倪往想了想,覺得楚子晏身邊是不能沒有陰陽師,她點頭應了。
趙明月抱着那一團小狗要往後廚走,老闆娘叫道:“二位小公子要去哪兒?”
“這小狗髒得慌,我去後頭找盆水給它洗洗。”現在突然尋思,明月倒是有些佩服起這小狗,他一口都沒吃這兒的食物,是不是知道這兒的食物有問題?
老闆娘目光一動,沒出聲制止轉頭又用勺兒給孩子餵食。那孩子吃得滿嘴白乎乎的,看着明月還咯咯笑了兩聲:“咯,咯。”然後滿嘴的說着聽不懂的話。
趙明月沒搭理他,真身就進了後院。
廚房裡有人影在忙碌,廚師在竈臺旁忙,負責切菜的將砧板剁得當當響。
小二端着菜出來一看趙明月與夜十,熱情詢問:“二位公子需要什麼?”
“有熱水嗎?”
“廚房有,我讓人給你們端出來。”
然後當真來了一盆清澈的熱水,趙明月埋頭給小狗洗澡的時候問夜十:“能看見什麼嗎?”
“我要看着就有點糟糕了。”
那小狗被按在溫水之中掙扎着要起來,明月將他拖在手中,擡頭看夜十:“你記得上次你是怎麼滅了那毒蜘蛛嗎?”
夜十蹲了下來:“記得,我還沒跟你說我法力有點不穩定,有時候厲害得不要不要的,有時候就跟你差不多吧。”
“不厲害的時候幹嘛拿我來比?”
夜十愣了一下也才發現自己剛纔是這麼比喻的,噗嗤就笑:“你本來就挺菜的。”
說的也是,趙明月不跟他一般見識,認真把那小狗搓乾淨,嘴裡還振振有詞地跟小狗說:“知道你難受,等會兒讓你烤烤火就暖和了。”
又換了一盆水,才終於把那小狗沖刷乾淨,明月脫下外袍包裹住小狗,抱着回到了桌前。
此時有的客人已經吃飽喝足上樓進了客房,有的還在繼續挑燈喝酒,殊不知自己吃下去美食雖沒毒卻比毒物有過無不及,他們從此之後再也不是人類,也不可能走出這個結界了。
或許正是因爲知道吃了這些東西就離不開這結界,所以佈置結界的人才異常得沉得住氣,除了圍困並沒有其他獵捕行動。
反正在這個小小的地獄裡,出不去的就得捱餓,不然就餓死不然就吃他準備的食物,只有這兩樣選擇。
因爲對方太沉得住氣,倪往與傅若水等人不得不再次聯手使用陰陽術,想要破了這結界。
但這個結界極爲詭異,說強吧,他們見過煞氣更強的,說不強吧,但這結界變化多端無從下手,幾人試了好幾次都無功而返。
外頭的雪越下越大,驛館內依舊非常平靜。
傅若水坐不住,衝到櫃檯之前抓起那個掌櫃的一道黃符就貼在了他額頭,那掌櫃的呆若木雞看着她:“這位姑娘,你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說,你們這兒到底是做的什麼營生?爲什麼外頭會出不去!”
“我們都是正當營生,外頭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啊!”
傅若水就從掌櫃的到老闆娘再到小二把所有人都拎過來,貼上符篆,但基本上也是沒用呢。他們不過都是普通人類,身上沒有死魂的氣息。
“哇哇哇……”
那一來歲大的娃娃被傅若水的舉動嚇得哇哇大哭。
趙明月等人看着傅若水幾個在折騰,倒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