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國友是一個看着很嚴肅的人，國字臉，眉毛濃而黑，特別是兩眉在中間印堂處幾乎都要連在一處了。給人的那種威嚴也就更多一些，而他在南方市裡做事風格與他這種相貌和性格有些類似，時常有些決定很霸道。但如果僅憑這點就斷定他是粗放的人，那就錯了。每做一件事情，幾乎都是深思熟慮的，然而在執行中又給人那種很突然很有霸氣的感覺，使得陳丹輝不時就吃虧在他這種做事風格里。好幾次，兩方相持而對，黃國友突然就做出了讓陳丹輝意想不到的事來，讓陳丹輝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時，這邊已經將事情做下了。
市長辦公會除了正負市長之外，何磊這個大管家也在，另外也就有鄭雨蘇這個秘書科的科長在做會議筆錄。會議筆錄往往是何磊安排人，也可能是黃國友隨口點一個，一般他點也就是自己的秘書或何磊本人。
楊秀峰走進會議室後，黃國友看他一眼，說，“今天的會議，我們來議一議市政府這邊的工作分工吧。”之前，已經在更大的會議上表示過對楊秀峰這位信任常務副市長的歡迎了，此時，自然還是要表示的。“在會議之前，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的新戰友、新領導、新同事楊秀峰市長加入我們的行列，今後大家一起攜手將南方市的建設工作做好。”說着先就鼓掌，其他的人等他話音落下也就兩手互拍起來。
楊秀峰也隨着大家一起鼓掌，這些都是套路，沒有什麼新花樣的，但套路卻是要走完纔對。等一小會，黃國友將手擡了下，裡面的人也就都靜下來，楊秀峰見了，知道黃國友如今對市政府這邊的控制研究到那種程度了，纔會有這般一致的調子。和自己在開發區裡一樣，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說出來，就會有人順着意思做好。這樣的場面在南方市裡也容易讓人接受，相對而言，這邊連省裡都有些難做，纔會想這樣的招來讓自己在南方市裡來攪局。不動聲色地默默地關注着，想從這些人裡看看誰有可能是市委那邊的臥底。
副市長裡，肯定不會都聽黃國友的，要不市委那邊就難以把握和插手市政府的這攤子，雖說之前有李潤這個常務副市長，但陳丹輝肯定會預見到李潤的退下後的情況，也就會提前進行佈局的。今天在會議裡或許不會察覺到什麼的，可黃國友也會沒有察覺嗎？
“秀峰同志想必大家早就聞名了的，我是仰慕已久。我這個人性子有些粗，但對於能力比我強調人就認死理，就是佩服。之前，只是從報紙上、電視上和省裡領導的表揚舉例裡聽到秀峰同志的大名，當時就想，這樣一個勇於開拓、長於經濟建設的大能力的人，要是能夠到我們市裡來工作，那該多好？這句話我不禁在這裡說，之前就在省領導那裡要求過，啊，五六次吧，親口給省裡領導提過請求的。好了，如今秀峰同志果然如我之願到我們南方來，是南方市幾百萬人的福氣啊。”黃國友說這句話後故意停一停，大家也都知道領導的話還沒有說完，也沒有人打岔，而楊秀峰裝着什麼都沒聽到似的，不知道心裡在盤算什麼。黃國友見楊秀峰沒有很好地配合，心裡有些不高興，但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只有繼續往下說。
“三年前的柳市和我們南方市相比較，各方面的數據都差不多，在全省排位也都是兄弟關係，但在秀峰市長的努力工作下，將華興天下集團成功地拉到柳市開發區裡落戶，這一成功就將柳市的經濟激活了，很快就進入到高速的建設軌道，到去年年底，柳市的各種數據和省會齊平，而今年肯定會將省會都甩在身後躍居第一的。楊市長在柳市發展進程裡的關鍵作用，你們或許不瞭解，或許瞭解不夠深，但我在省裡聽省裡領導介紹，是很有感觸的。秀峰同志到南方市來，是來抓經濟建設工作的，如果，能夠再找到一家和華興天下集團比美的投資方樂意到我市來投建項目，或許三年或許五年之後，南方市也就會像柳市一樣，在經濟上躍居前茅。我不奢求什麼，但願五年後進步到全省前五。經濟建設做好了，人民的生活也就提高了，家家富足，那還不叫福氣？”
黃國友這話就不淡淡說對楊秀峰的介紹了，也是給楊秀峰施加不小的壓力。有一種對付人的辦法叫捧殺，也就是將那人放在很高的位子，但實際上今後要做到事前是無力完成的，到時候人們看不到成功，自然會將這人看白，也就會將它所做的努力全都變成毫無意義的事情。黃國友將華興天下集團擺出來，要楊秀峰在南方市這邊也引進類似的超大集團，這個事情就是不可能的。華興天下集團在柳市進行佈局，那麼，在國內哪還會有其他集團直接到柳省裡來爭這些資源？
但楊秀峰這時卻不能夠否認這一點，省裡將他放到南方市來，目的就是要抓好南方市的經濟建設，要是沒有成就或自己以來就沒有足夠的信心，也會讓其他人看白的。黃國友說着，嚴肅的臉上卻有了些笑容，轉而對楊秀峰說，“秀峰同志，你來給大家換換腦子吧，我們都一起來學習學習。”
這一關遲早都要過的，雖說之前在周誠護送自己到來時，在會上就對自己的未來工作作了說明，但在市政府裡自然要重點進行闡述的，至於黃國友是不是支持是不是覺得可行，是不是在市長辦公會上得到通過，也都還要說了再看。想必，自己第一次說什麼，都還不會觸及到南方市雙方的切實利益，也不會立即對自己進行否決。
楊秀峰擡起頭，先看着黃國友，說，“國友市長，謝謝您對我的信任。”說着又看向在場的其他人，說，“也感謝大家的熱情和支持。”說了這兩句，楊秀峰將放在會議桌上的筆記本擺弄了下，卻沒有打開來。似乎在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又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楊秀峰故意這樣做，是讓這些人對自己無法進行準確地判斷。
“市長，在市裡，政府這邊的工作我們都聽從你的指揮，這些年南方市的發展，成績也是令人矚目的。在省裡，省領導給我介紹一位老師，他們就是要我過來，給市長做學生的。請相信，我今後會上一個好學生，將做到學習認真、作業按期完成，我是給省裡領導做了保證的，在這裡也對着各位經驗豐富的領導表達這個意思，同時在像市長求教也會在很多問題上向在座的各位領導求教，到時還要請大家不閒我這個學生纔好，能力和悟性雖不怎麼強，但態度是好的。”楊秀峰第二步也就是在大家的面前，將自己的態度表示出來。這個態度也不是就表示今後會站在黃國友的陣營裡，而是表示在體制裡的那種從屬於服從性，這是最基本的規則，人人都必須這樣的。
“秀峰市長你這是太謙虛了嘛，在經濟建設領域中，你不僅是在柳省居於前茅，就算放在全國，也是屈指可數的。”黃國友對楊秀峰這樣表示，也是很高興的，雖也知道並不是楊秀峰就像他表態，但至少有一個不錯的開頭，今後雙方是否能夠攜手對抗市委，那都有可能性了。其他人自然也要表現一下自己的態度。
“市長、各位領導，我是誠意的。”楊秀峰再表示了下，隨即就說到他自己到南方市來的工作。“我之前雖不說完全脫離政府方面的工作，但主要做的事開發區這方面的工作，所以，在市政府方面的工作上要向各位請教，在很多事情的處理和把握上，也都要向大家請教。這些對我說來，都是一個全新的工作領域，今後要是在工作中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分寸把握不準的，還要請大家多指教，最好是那種當面指出我也才能夠得知錯在哪裡，才能夠更好地吸取教訓積累經驗。”楊秀峰將這些話說出來，就有一種層次感和邏輯，但聽着這話的人，也就覺得這位新任的年輕的常務副市長在給大家挖坑之嫌：我不是先就申明過了嗎？我不懂嘛，就算得罪了誰那也不是有意的，想計較就明說出來，要不我不懂分寸沒有把握準嘛。
其他人都不好表示什麼，而黃國友臉上的笑意也沒有變，似乎就是沒有聽出楊秀峰所說的另一層意思似的。楊秀峰也不去注意，繼續說，“省裡在來之前是給了任務的，剛纔市長也給下了任務，感覺是壓力非常大。不過，有壓力是好事，有壓力纔有動力。只是，我對南方市的情況可說是毫不知情，這幾天看了些材料，還是很模糊的。客觀地說，對南方市的經濟建設工作如今我心裡一片模糊，這是實情也是實話。國友市長，我在這裡想說一個請求，先給我三個月，到下面各縣裡走一走，再回來給大家彙報，儘量把思路整理出來，請大家討論可行性吧。”
這時候，自然不會給大傢什麼樣的承諾，將自己框定下來，但楊秀峰不等黃國友將工作分工宣佈出來，就說了自己要做什麼，也是基於省裡對他到南方市來有着明確的意圖。再說，在市政府裡，常務副市長的話語權也是很重的，手裡會掌控着一些實權，這也是各地政府權力分配的規則。比如說財政局、公安局等這些實權部門，常務副市長會直接拿在手裡的。
之前，李潤就管着這些，楊秀峰到來後職位還是常務副市長，黃國友也不好都將這些權力移開。太欺負人欺負得太明面化了，省裡那一關也會過不了的。黃國友自然也會明白這些，對楊秀峰的工作情況，早就有了安排。只是，
按說要先和楊秀峰私下先溝通的，可楊秀峰一直沒有給他彙報工作，黃國友也就裝聾作啞，在會常來宣佈分工情況。
如今的副市長的工作分工，但真正到經濟建設工作上之後，很多工作都是交叉綜合的，到時合作和滲透也是必然。楊秀峰也不會計較什麼，同時，他先表示自己要先進行三個月的調研，從工作上說來，這也是大多數新任領導的一般做法。當然，很多人都沒有像他這樣在會議上說出來。他這一說，也就印證了之前所說對政府工作的生疏之事實。
等楊秀峰說後，黃國友接着說，“秀峰市長對工作的認真踏實、嚴謹的態度，都是我們要借鑑和學習的。這樣吧，之前李潤副市長分管的工作，基本上就請秀峰市長來抓，只是，秀峰市長會偏重經濟建設這一塊。也就對之前的工作稍做調整：經開區的工作向前市長就調整出來，交給秀峰市長來抓；而城建這一塊的工作，從秀峰市長這邊調走，由向前市長來抓。其他的工作也就沒有什麼大變動了。過一段時間的工作磨合後，要是有必要再進行調整，到時再討論吧。”
之前李潤將城建這一塊僅僅地摟着不肯放，爲此還和黃國友直接拍桌子的，市政府這邊的人自然都知道的。只是楊秀峰纔來，對這一塊也不熟悉，乘着這個機會划走交給龍向前來抓，是黃國友早就想要實現了的意圖。楊秀峰要抓經開區這也是必然的工作，市長將兩者的工作進行對調，明面上也是說的過的。
也知道黃國友這樣做的意圖，楊秀峰對城建有多少好處有多少風險和陷阱，在錢維揚還在柳市執政之時就深有體會了的，怎麼會看不到黃國友的用意？只是，他此時也想着將這一塊拋出去，自己纔會更加安心地進行自己的工作。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楊秀峰想着今後市裡的財政局等一些主要權力部門也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但黃國友或陳丹輝等人會有怎麼樣的反應？目前黃國友的表現看，是給出了善意的信號，同時，也乘機將有實利的權力集中到他手裡去。陳丹輝還沒有什麼表現，接下來只怕就會有所動作吧。
不過，自己聲言令三個月後，對南方市這邊的經濟建設要做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待這一結果。
且不管這些，找到南方市這邊的突破口，要是三個月還不能夠把準南方市的脈，蔣國吉只怕會第一個就失去了耐心的。最好的結果是，陳丹輝和黃國友這兩人都不對自己說什麼，圍觀着，纔會讓自己有更多的精力來做好份內的事。
眼下得找一個人幫自己去做工作了，之前，秘書人選還有對自己聯繫工作的副秘書長也都還沒有定。何磊這幾天都沒有來催這個事情，但此時也該有所動作了。
丁啓明之前是負責常務副市長的工作聯繫的，如今是不是還要負責楊秀峰這邊的工作，何磊也要等楊秀峰做出指示的。對丁啓明，之前在半坡亭聚餐時，曾經觀察過他，這兩三天來，他卻沒有主動過來彙報自己的工作，讓楊秀峰也覺得這個人還真是有些名堂的。
想了想，在臨近下班之前，給何磊打電話，讓他叫丁啓明到辦公室裡來。
市政府這邊進行分工的調整，可說是異常地順利，陳丹輝之前還指望着楊秀峰能夠在分工問題上和黃國友有些齷齪的，等得知市長辦公會上的細節時，陳丹輝也就在自己辦公桌前琢磨着，這個年輕人是不是真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對市政府的工作都沒有什麼瞭解？
城市建設工作對於像南方市這種市而言，就是最有可做工作，也最有得到政績和麪子的一塊，楊秀峰不該不知道其重要性。但卻給黃國友很輕易地就用經開區做了對換，龍向前也是常委之一，在每一次的常委會裡都是他第一先幫黃國友開口說話，傳達出黃國友的意思。如今，黃國友將城建工作交給他來負責，也就使得黃國友有更好的空間。
這一次省裡運作後，對陳丹輝說來損失是比較大的。但也沒有辦法，李潤到點了，但在市裡目前還沒有人能夠取代他的位子，而省裡卻刻意地進行了干預。對省裡的意思，陳丹輝也不能夠一味地進行牴觸不尊。
楊秀峰既然說了要先做三個月的調研，那也好，南方市這邊也就有更加充裕的時間來做工作的。陳丹輝覺得等一段時間，也算是對楊秀峰進行觀望。但有必要到京城裡去見一見老領導，請他說一句話，省裡多少會再做出些讓步的。
自己在南方市還是要相信一些人的，不可能什麼工作都是自己來做。丁啓明在李潤那裡得志不得志，都已經過去了，那天見面，楊秀峰也能夠看出丁啓明在所有副秘書長裡的情況，大家在說話之際，多少代一些看好戲的心境。想看看丁啓明在自己面前如何表演，看他是不是能夠給新來的常務副市長再接受，可丁啓明除了鼓掌之外，更多地在觀察着。這種觀察具有一定的考究性質，是不是他也在看能不能信任自己？這種心思肯定會有的，就如同之前楊秀峰見滕兆海、見錢維揚、見蔣國吉等，沒見到一位新的領導，也會在心裡盤算着，是不是該自己付出，該付出到哪種程度。要不是覺得蔣國吉可信，自己這三年來會這樣努力而不計較任何利益回報？自己要是對蔣國吉不信任，自己肯爲他的一句話就將在柳市那邊一片大好形勢就這樣丟下？
丁啓明從外部看多少有些文質氣息、有些孤傲之意，或者說，在體制裡的種種潛在的東西，和他說相沖突的，而他在這一點環境裡一直在苦苦支撐着自己，不肯將心裡的那點東西給放棄？心中有自己價值觀的人多，但更多的人在大環境下都掩藏起來，以便更好地保護自己。顯示出孤傲的那種人，就難以做到，可歸結在他們的性格上，也可歸結在他足夠的戰鬥意志而不肯屈服。
不過，這些都是自己在觀察之後的一些假定和推斷，丁啓明是不是這樣的人？
這對楊秀峰說了也是很重要的問題，相信與不相信和任用與不任用，那是兩回事。自己將丁啓明叫過來問話，是沒有問題的。但要是將丁啓明手在自己身邊就不能夠隨時換人，要不對丁啓明是一種絕大的打擊，對自己看人不準也會在圈子裡讓他們白眼？看人不準時領導的一大弱點，甚至會將人牽累了。蔣國吉在柳市將自己當牛做馬地用着，將自己放到南方市來，還不都是在考驗自己。
辦公室的門敲響了，很有節奏，聲音也控制得很好。楊秀峰聽着幾乎就聽出了自己之前在領導面前的那種心態。他沒有及時地叫進來，過了不到一分鐘，再次將門敲響，聲音還和之前一致，沒有聽出什麼變化來。楊秀峰說，“請進。”門開了，丁啓明進辦公室，轉身先關了門，折回來看楊秀峰，卻見副市長在辦公桌後埋頭看着文稿。
丁啓明走前兩步，離楊秀峰不遠，這個距離說話比較舒暢的。但他見楊秀峰很專心的樣子，心裡雖知道領導肯定得知自己進來，但不理會那也就是一次考驗了。這樣的冷落，之前在李潤面前經常性的待遇，李潤是爲了讓丁啓明感覺到他的強大，那麼這個年輕的副市長又是爲了什麼？對楊秀峰在聚餐上，將規矩定了AA制定做法，丁啓明是很受震動的。當真要是在南方市推廣開去，一年會節省多少這種接待上的資金？只怕難以估計的。全市兩三千萬只怕都是往少裡猜。將這樣的資金來進行一些基礎建設，每一年就投放在一個縣裡，不用十年，南方市的面貌也就會改變很多。聚餐AA制定做法後，誰還肯花自己的錢到館子裡去折騰讓老闆賺自己的錢？但接下來，對何磊怎麼樣處理那次聚餐的費用，卻沒有了下文。在市裡也沒有產生絲毫的影響與波動，丁啓明就有些失望，猶如往一潭水裡丟一塊石頭，卻都沒有激起任何波紋就給周圍的力量給淹沒了。
雖說心裡失望，但丁啓明還是存着一種觀察的心思。心裡也在猶豫着，是不是該自己主動一些，之前自己就是與常務副市長進行聯繫工作的副秘書長，此時主導找楊秀峰，也不算做錯什麼。只是，丁啓明又猶疑着想看看事態的發展，得知楊秀峰一直在翻看着南方市之前的一些資料，對市政府這邊的工作也都沒有任何過問，又覺得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市長辦公會裡的細節在市府辦裡也算不上什麼隱秘，丁啓明就算孤傲不羣，可也能夠聽到下面的人的議論聲。知道楊秀峰將城建這一塊放下而將經開區握在手裡，丁啓明之前跟李潤，也就知道兩者之間的差別。隨後，卻就接到了何磊的通知，說是領導召見。
何磊在說這話時，暗示了他在楊秀峰面前替丁啓明做了很賣力的舉薦。之前，也是何磊給他進行舉薦的，只是，跟在李潤身邊對他的煎熬是在是太難受了，有時候，丁啓明就將這種煎熬看着是一種對自己心志的磨練。這樣也就會讓自己更好過一些，而李潤對自己的不信任，也是的自己更少地接觸到他的一些隱秘之事，這樣也好對自己說來也是一種保護。
站立四五分鐘，丁啓明見領導除了翻着文稿及做筆錄之外，根本就像是忘記了辦公室裡還有他這個人存在似的。但他不會自己發出聲音來，很有耐心地等着。楊秀峰這個年
輕而在經濟建設中有着卓越成就的人，他平時也就有不少注意的，至於，這些消息來源上會不會是豎起來的政治典型，也曾經力求分辨出來。但兩者不在一個市裡，而丁啓明也沒有更多可依靠的資源可用。
從楊秀峰走進南方市之時起，他也就在觀望着，想看出這個年輕的領導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個像媒體裡宣傳的那樣的一個人。對南方市說來，可能不會再複製柳市那邊的建設模式，但有這樣一個用心於民用心於工作的領導，對南方市的發展那是太需求了。
初到一地，要對誰就很信任，這種可能性是比較小的。領導過來要用人也就會對人進行考察，這一點，在市府辦裡好些年了的丁啓明知道每一個給領導信任的人，都有這樣的經歷的。所以，此時也能夠將心態放平，很有耐心地等着領導從文稿裡擡頭起來看到他在辦公室裡。
楊秀峰沒有堅持多久，領導在下屬面前進行學習文件精神這種做法見多了，甚至有半個多小時的都有，完全是對下屬做罰站懲罰的。對於丁啓明，進來之前估計他在心裡早就有這樣的準備了，自己讓他站五六分鐘和站二十分鐘，在兩人的心態上都會有着不同的反饋。站點時間短，那是應該的，站超過十分鐘了，那就說明領導自己的心態有問題。當然，如果是下面的人做錯了什麼事，領導心裡有氣將他們罰站，那是另一回事情。即使站兩個小時，都表示領導已經原諒了，對被罰者說來都是一件好事。
擡起頭來，看着站在辦公室裡的丁啓明，楊秀峰說，“丁秘書長，來了。”“市長，您好。”丁啓明見領導沒有想象中那樣讓自己多站，忙着先招呼。在體制裡，就算再孤傲，對領導表面上的尊敬還是一定要有的，何況，面前這個領導要真是像宣傳的那樣，是做一番事實的領導，自己也就是一個機會了，錯過這樣的機會，自己這一生也就這樣子了的。對丁啓明說來是很不甘心的。“市長，請您批評我吧。我本來早該過來給您彙報工作的。”
丁啓明鼓起勇氣說，可見楊秀峰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都沒有半點回應給他。楊秀峰說，“丁秘書長，我想要近五年來市裡每一年的關於經濟方面的報表。什麼時候可以給我？”
“明天上午，市長。要是要得急的話，晚上十點之前應該能夠拿到。”丁啓明說，見楊秀峰直接安排他做具體的工作，心裡雖說有些失落，但工作上的事情他必須要做好。要是這麼一點事情都做不好，怎麼會給領導看中？
“我要的是實際數據，往省裡報的那一套數據我這裡有。”楊秀峰補充了一句。
“知道了，市長。”丁啓明聽到這一句，不免又興奮了些，看來這位新領導當真是一個踏實做事前的人？但他卻壓制着自己的興奮，自己會不會給領導認可，難度不小的。想必，領導到南方市之前，對南方市的大小領導和領導身邊的人都會摸一摸底的，李潤是什麼樣的人，丁啓明是很清楚的，那自己跟在李潤身邊，還會得到信任？
“辛苦了，謝謝，明天上午給我。”楊秀峰說着，再次埋頭看自己的文稿。丁啓明見領導這樣之後，說，“市長，我先走了。”說着往後退一步，纔再轉身出辦公室。等丁啓明走了後，楊秀峰也覺得有些頭痛，丁啓明這個人今天的表現和那天在聚餐中的表現稍有所不同，會不會給何磊等人施加了壓力？但不管如何，總要走出第一步做出第一次的選擇的。
對丁啓明的寄望或許高了些，對李潤在南方市裡的聲譽，早就從周誠那裡得知了。但丁啓明不是他的直接秘書，只是負責李潤的工作聯繫。很多的事情，也不會經過他才能辦到的。李潤的秘書，在他要退下之前，已經安排到下面縣裡，出任縣委副書記一職，算是對自己的秘書有很好的交待，也給自己留下些人脈。
李潤和丁啓明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此時也得押上一寶。不過，對楊秀峰說來，到南方市來說要做出一番事情的，丁啓明心在哪裡也不會太在意，只要他能夠將工作做好就能夠爲自己所用的。
南方市市財政局局長唐玉山一個肥頭大耳的人，走在樓梯上都會讓整棟新修才幾年的財政大樓震得一晃一晃地，似乎要將一些粉塵都要震落下來。財政局也不是一個安樂窩，唐玉雖說日子過得算是舒坦，主要是有李潤這樣一個常務副市長是他的直接領導。而李潤在市裡、特別是在市政府裡，不時地不尿黃國友那一壺，唐玉在財政局裡也就更有底氣。幾次，黃國友要將常務副局長李建運作起來，要取代他或分他的權，也都給李潤在常委會上倚老賣老地頂回去。可李潤退走之後，誰來抓財政局這一工作？
等市政府裡的市長辦公會宣佈了副市長們的分管工作之後，唐玉也就知道新來的常務副市長還是抓財政局的工作。他最擔心的是，黃國友將財政局的這一攤子劃到龍向前的名下，這樣他不僅是在市裡沒有了說話權，在市局裡勢必也會給李建架空，弄不好，還會找一個什麼理由，將自己揪下來的。
新來的常務副市長不管怎麼說，都還有可工作的餘地，只要自己多做一些工作，總能夠聯絡的，再說，書記陳丹輝也不會看着財政局就這樣從他手裡給人搶走。
財政局離市政府和市委都比較遠，是在新建區裡新修的樓。唐玉中午就得知了市政府要開市長辦公會的，也就在那時候求見陳丹輝進行問計。陳丹輝纔是他們的首腦的存在，雖說市委不能夠直接干預市政府這邊的工作，但宏觀調控卻是市委的工作職責，唐玉多在陳丹輝這邊回報工作也可說是正常。之前對財政局那邊的掌控，有李潤這個老將在，陳丹輝都不要非心力的，可如今失去了這一臂膀後，一時間難以彌補。
陳丹輝給唐玉的話就是要先將態度放好，領導是可以通過做工作來進行溝通的。陳丹輝不好直接就面對楊秀峰而表示吸納，但唐玉等人表露出來的好意，如果他接受了，那也就表示市委那邊有進一步做好工作的，這也是一次很好的試探。當然，這種試探對陳丹輝說來代價可不小，弄不好財政局這一塊陣地就會丟失的。再將財政局的陣地丟失了，損失可謂巨大。對黃國友說來，用經開區換取市政建設的工作塊，就已經賺大了，要是再得到財政局的陣地，當真在市裡就難以壓制，自己得給楊秀峰多少讓步才能夠和他聯合？這裡的分寸當真難以把握。
自己能夠給的條件，黃國友那邊也能夠給吧。陳丹輝頭痛着，卻有無法迴避這些問題。見一見老領導，已經刻不容緩了的。當然，見老領導也不一定要自己到京城裡去，請李潤走一趟，他如今已經是自由之身，請他到京城裡去，自然很樂意的吧。
唐玉本來想等市長辦公會散了後就去見楊秀峰彙報工作，轉念想這樣卻不妥。新來常務副市長不一定就給自己面子的，就算肯見自己，肯聽自己彙報工作，那也不會將太多的時間都給自己吧。想到這些，唐玉也就先在外邊做了些準備，市府辦在半坡亭上聚餐歡迎新領導到來，楊秀峰要實行AA制開支的做法，唐玉也是聽說過的。且不論他是故意這樣子作秀，還是故意刁難何磊，發出自己的聲音來。唐玉都不想在自己回報工作後請領導吃飯也出現什麼AA制的，那今後傳出去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安排了些事情，唐玉得知了丁啓明去見領導，心裡也在打鼓。同時又在想，新領導能夠容得下丁啓明，那自己也就應該更好地和他溝通了的。將要彙報的思路再整理一下，丁啓明出來的時間比他預料的要快多了，唐玉還沒有完全整理好自己的想法，見丁啓明出來，知道自己此時不進去，只怕又會有變動的。
敲門進去，楊秀峰也沒有料到是誰找來，等來人了後，見這樣一個肥頭大耳的進來，似乎那門都顯得小了，必要地側身才能夠走進裡面。一下子也就記起來了，市財政局局長，叫什麼名字他倒是沒有想起來。
既然市財政局局長找上門來，有這樣及時，自然是得知了市長辦公會裡的情況，此時過來彙報工作和表態，也都是能夠理解的事情。今後要在市裡做些什麼工作來，財政局這一塊勢必要掌握住，財政局局長這樣主動，且不管他怎麼說有什麼用的心態，自己也都得好好應對。
唐玉進了辦公室後，眼眯着，那也是沒有辦法。如今的他嘎絕到自己就算每天只是喝水，都會長膘的。在領導面前眯着眼會引起領導的不滿，但將眼努力睜大了也會讓領導誤會。唐玉只有將自己的說話聲控制住，讓儘量地顯得溫順一些。“市長，我是市財政局的唐玉，特地來給您彙報和請示工作的。”
“唐局長，好。”楊秀峰說，正直直地坐着，沒有過多地表示什麼。唐玉見領導說“好”，也不知道是指彙報工作好，還是指他這樣的態度好。當下也不及思辨，走前兩步，說，“市長，財政局的工作比較多些，我是這樣想的。現在快要下班了，我想請市長移步，換一個地方再彙報。您看可行？”
“唐局那是有備而來啊。”楊秀峰說着站起來，對於體制裡的吃吃喝喝，那是積習無法改變的事，自己之前的AA制看來波浪還是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