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獨擋一面_意外做客

作爲常務副市長,平時的工作安排也是比較穩定的,但相對而言又靈活些。在南方市裡,下面的人到楊秀峰辦公室彙報工作的人還不多,除非有最直接的工作,否則,一般都不會走進他的辦公室裡去彙報工作的。

在市裡,新來的常務副市長威勢雖說越來越重,但得罪的市裡主要領導也多,誰都不敢輕易地表示自己對這位副市長的親近和好感。下面縣裡的一些領導,要免檢楊秀峰,都會在見他之前,先跟自己的領導彙報和請示,甚至會將見楊秀峰是爲了什麼工作都先進行彙報,免得自己的領導有什麼誤解。

在這樣的情勢下,楊秀峰的工作開展自然不會很順,下面縣裡的主要領導,對他所說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的領導彙報後對此有反感?而不是對縣裡的工作有沒有利,對縣裡的建設是不是切中要害。不過,對於楊秀峰說來這也理解,之前在柳市開發區裡,一開始還不都這樣?這一個過程,南方市這邊應該更短一些。省裡已經有了明確的精神,市裡的主要領導也不會明着和省裡的精神相悖。

平時在工作中,也會偶爾有陌生的人來拜訪,或者是來討論市裡的發展,或者是來反映什麼情況。這些人只要能夠來,楊秀峰也都接見而談,是不是對自己工作有益,是不是會有什麼啓發,至少要表示出自己的一個態度來。這樣的態度很重要,也將是自己有別於市裡其他領導之處。

周葉說有一個人在辦公室外求見,楊秀峰笑着說,“很面生?”“是,看着不像市裡的人。”周葉說,也是要讓老闆先有心理準備。“不是市裡的人?”周葉的判斷應該不會有多少偏差,那就有可能是外面的商家之類的人物。“那就快請吧,保不準會是一位商家來談項目的。”

周葉也就笑,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是外地的人在南方市裡遇上什麼困難了,過來要他出面幫解決問題的。當即周葉到外面將客人領進辦公室,楊秀峰初見來人,確實很面生。站起來說,“請坐。”

“楊市長,打攪您工作了。”來人說。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人,氣質不錯,顯得很沉穩也很知識,但似乎又在哪裡見過一面似的,就是想不起來。不過,面前這個人和商家掛不到一起。

“爲來人來客解決困難、提供幫助也是我的工作。”楊秀峰說,周葉也就去準備茶水。來人表示不要茶,兩句話就會離開的。

“哦,那就請指教。”楊秀峰說。

“指教不敢。”來人說,“楊市長對我沒有什麼印象了吧。”

“看着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楊秀峰直接地表示自己的情況。

“一個多月前,我們在市裡中心廣場見過一面。當時我們是三個人,一位是一個老人家,他問了你一句話,說是知不知中心廣場有多大。”來人描述着這樣的情景,楊秀峰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是怎麼回事。

“一時沒有記起來,對不起。請您直接說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能做到的,一定會盡量做好。”楊秀峰說。

“是這樣,那位老先生一直在南方市,前後一個多月時間。明天準備離開南方市,在走之前,想再和楊市長見一面,說幾句話,只是他老人家卻不便於到市政府裡來。不知楊市長肯不肯抽時間去見一見老人家?”來人說。楊秀峰聽着也在看着面前的這個人,來人確實很有些氣質,給人的感覺沉穩而慣居高位,眼界裡似乎不會將他這樣的一個常務副市長看在眼裡。但在他面前還是給了足夠的尊重,別人是不是對自己尊重,對楊秀峰說來不會太在意。自己年輕,坐到常務副市長的位子,會讓很多人在心裡未必看好,還以爲自己是走哪位領導的門路走得準了纔會有這樣的提拔和使用。只有自己在南方市的工作裡,做出實實在在的工作業績之後,纔會將主要的局面改變。

突然之間,楊秀峰記起來,面前這個人確實是見過。那天是中午,自己喝了兩口酒,到中心廣場休息,之後有一位老者帶着一男一女,問自己關於中心廣場的事情。當時,自己還以爲他有可能是前來南方市暗訪的某一集團的人,好在沒有熱情過度。之後也就忘記了,不想,過一個多月了,老者卻要見自己。

在南方市裡逗留一個多月?那是有什麼目的?是不是這樣的目的沒有達到,想請自己幫他達成?當初見面時,或許是偶然,但如今對方找上門來,卻是認出了自己的身份。對於這樣的幫忙,楊秀峰也是樂意的。

回想到老者的氣質,當真是少見的,就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人。當時的印象裡,所遇見的老者,唯有在京城時在何太太身邊的那位老者的氣質相仿,只是,兩人的社會地位截然不同吧。

“好,但請稍等五分鐘,手邊還有一個事情要處理好才能過去。”楊秀峰說。“請。”

周葉跟在後面走,到市政府外,見停有車。車牌卻是軍車的牌號,這個牌號讓楊秀峰覺得老者的身份似乎就更神秘一些。這樣子反而不用去胡猜,猜也無法猜中了。安心地上車,在街道里轉,如今楊秀峰對南方市市區比較熟悉了。

轉一陣,進入小巷子裡,這些小巷子裡楊秀峰反而不熟悉。或許周葉熟知這些地方,但此時在車裡也不好介紹。之後到一家民居,民居顯得有些歷史,和近些年的建築風格不同。民居是兩層樓,樓上是木質板裝成。木板已經隨着時間而變得黑,但整個樓卻有種從滄桑中走出來的意味。

下車後,走進民居的院子,院子不算大,大約二十來平米,相對而言,這就算是很奢侈的了。在南方市裡,幾乎寸土寸金的地皮,有院子就很不同的。不過,這是老院子,當初修建之時,南方市的地皮也不至於金貴到如今的程度。

看着這樣的小院,也就知道這是在南方市裡所存不多的舊式房舍了,能夠存留下來,又收拾得很不錯,不難判斷主家實際上在民衆裡的特異性。只是,之前都沒有聽說起,楊秀峰看向周葉,見周葉知道自己意思後微不可察地表示他也不知道時,就更覺得有所期待。

或許,今後從這一家裡,能夠找到另一個比照華興天下集團這樣的強大勢力來?真要如此,今後在南方市的工作就會有着完全不同的局面了。不過,此時唯有將這些奇思妙想都先壓制着,先見到老者後,得知要做什麼才成。

帶路的那人也不催,由着楊秀峰先觀察小院。常務副市長在他們的眼中不算什麼,但身爲常務副市長的楊秀峰是不是也這樣認定?對自身的安全和自身所作的事會有什麼後果,也都會先想想的。見楊秀峰很快就平靜下來,那人雖神情不變,對楊秀峰也是多了些好感。唯有心底沒有什麼虧心的人,纔會不怕走進陌生的環境裡去。

“客人來了,還不請客人上樓來。”二樓上有人說,聽聲音是老者的。楊秀峰當即走到樓梯口沿級而上,周葉也想跟上,但領他們來的那人似乎就有些遲疑。楊秀峰說,“周葉,你在院子裡等等吧。”

上樓進到房間裡,見房間雖沒有多少裝修,但裡面卻是素雅高潔,給人的感覺非常好。楊秀峰也沒有多看,樓上的房間有窗,這裡的地勢比周圍似乎要稍高一些,視野所及,也都是遠處的一些高樓。近處的樓也都要稍矮一些,也都是以舊式建築爲主。

老者就坐在房間裡,慈眉善目地,房間裡還站着另外兩人,之前見過的女子也在,就站在老者的身後。不知是不是在護衛着老者,女子有些英氣,看着很像貼身保鏢之類的角色。

“您好,老先生。”楊秀峰面對着老者,雖說對房間裡瞟一眼,但不會亂看而失禮。雖說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對方能夠邀自己過來,總會有值得走這一趟的事情纔對,對這些,楊秀峰心裡清楚得很。唯有這種人,對時間、對自己所做的事更有着明確的安排。

“楊秀峰市長,之前在柳市開發區裡工作六年,成功地將華興天下集團引到柳市,使得柳市的經濟在五年內由全省掃尾,進而提升到第一。特別是近三年的工作,沉心冷靜,潛心於工作,成績卓然,令人欽佩。”老者說,語句說不出地有那種讓人聽着折服的意味。

“不敢當,”楊秀峰面色不變,“老先生所說太過了,華興天下集團到柳市、到南方市、到省城等等一系列的佈局,那是華興天下集團自身的發展需要,我不過是適逢其會,不敢貪功。我說的都是實情,也不是謙虛。”對這樣的老者,楊秀峰覺得自己將內心裡想的說出來,纔是最恰當的。他這種人完全能夠將世事洞察入微,說得光鮮,反而會讓人看得輕賤了。

“從三年前起,性子大轉,將所有的經歷和時間都投放在柳市的建設工作上。不錯、不錯啊,年輕人能夠沉下心來,確實是難得。”老者說,似乎對楊秀峰有了完全的瞭解。

“老先生對我之前瞭解這麼細,不知道有什麼指教?後生小子請老先生直接指教,但有所命,一定盡全力而爲,不敢推辭。”楊秀峰真猜不透對方的用意,但在那個是裡,要查清楚自己之前的歷史,也不算難,只要派人到柳市去也就能夠辦到,只是老者的目的何在?

“當日在中心廣場見一面,也算是緣,只是當時不知道你卻是南方市的領導高層。”老者說,笑了笑,倒是顯得他所說是心裡還,絕沒有半點譏諷之意,“之後我就在想,當時楊市長在中

心廣場是在做什麼?這個好奇的念頭一直就在心裡沒有散去,今天請楊市長來,就想聽一聽。”

沒有料到老者會說出這番話來,但楊秀峰知道,這樣的話只是一個籍口。老者絕對不是那種僅爲這樣的一個念頭有時間來做這樣的事。但他的用意在哪裡?卻不好直接問了,之前自己說過,老者但有所難都會盡力來達成的。

不知道老者的身份,也就無法知道他的真實意圖,想來,這樣的人也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傷害。當下說,“老人家,聽您說這樣一個好奇,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記得那天恰好是中午,離下午上班還有一點餘暇,坐在中心廣場的樹蔭下休息,本身就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說到領導層,在南方市裡只怕大多數的人都會將我從領導層裡劃掉,我自己也覺得不像啊,名實不副。”

“那就是巧合了。”老者說。

“中心廣場確實是市裡的一個好去處,工作間隙,能夠擠出時間來,我都喜歡在那裡坐一坐。看着人們在那裡很閒暇、泰然地休息,總比看着大家都匆匆忙忙地爲生存而奔忙要好受些。老人家,您說是不是?”

“說得不錯。”老者說,“還有另外一個問題不知道當不當問。”

“老人家請說,如果是我們工作上做錯了或做不到位,敬請指出,我們也纔好改。”

“我在南方市裡滯留一個多月,也知道南方市即將有大變動,省市政府會有哪些工作我不敢多問,就想知道楊市長在三年裡有什麼打算?”老者說着,目光炯炯地看過來,似乎要看到楊秀峰的內心。感覺到有一種壓力,將自己束縛住,楊秀峰也不知道老者怎麼會有這樣的問題提出來。

他這樣提出問題來,是不是有意要在南方市投建項目?但從外表上看卻是無法判斷的。想了想,說,“老先生這個問題還真叫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啊,”說着做搖頭苦笑的樣子,“市裡的發展已經是省裡定下的工作大方向,至於在具體的工作上會怎麼樣來執行,來達到發展南方市經濟的戰略意圖,我也說不好。就我本身來說,三年裡,能夠將華興天下集團在南方市投建的項目落實下來,就算很幸運了。當然,如果有其他商家,能夠看到南方市今後的發展前景,願意到南方市來尋找商機,市裡會熱忱歡迎。不論是如今的經開區,還是市委市政府,都會盡全力地爲遠來支持我們市裡建設的朋友們做好服務,這一點,我是能夠保證的。”

楊秀峰還是將老者的身份定在某集團的元老這樣的設想上,要不然也不會關心這些問題。

“謝謝了,楊市長,今天耽誤了您的工作時間,謝謝。”老者說着,要之前帶楊秀峰來的那人幫他送客。

楊秀峰也就告辭,雖說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實質性的問題要他解決,可也覺得不枉走這一遭。

出來後,楊秀峰讓那人將他送到中心廣場裡,和周葉站在廣場上,看着廣場裡的人,如今天氣已經見涼,人也就稀少多了。

周葉說,“老闆,先我們所到的那條巷子,是市裡五六十年代的中心地帶。”“看得出啊。”楊秀峰說,要不是之前的中心區,也不會有這樣好的舊式建築保留下來。“只是,那一帶沒有聽說過有什麼名人出來。不過,這些事情莫區長更熟悉些。”周葉雖說是南方市裡的人,但作爲後生小子,對那個年代的人還是有着疏離的。

“不管了,反正我們也不吃虧。”楊秀峰說,或許,老者說自己所想的情況,或許又不是。自己做工作、與人相處,也不能夠總求着事事都按自己的意思去達到目標。

“砂石場那邊進展怎麼樣?”楊秀峰說,周葉先是楞了下,沒有想到楊秀峰會這樣問。華興天下集團即將要和市裡簽約了,算着日子不遠,昌水縣裡的情況也會明朗起來了吧。真等到情況明朗起來,周葉在那邊辦理砂石場,成本就會高出不少。

“進展還順利,縣裡對外面資金的投入很熱心,優惠政策也多。辦理手續實行綠色通道,一週之內就能夠辦完,只是,設備還沒有到位。地點也做了選擇,山石量很足,規模開採後,也足能夠有十年之期。”周葉說,砂石場只是讓他老爸等人去處理,完全沒有他的影子,就算今後經營起來,周葉也不會有插手砂石場的事務。

“砂石場最大的隱患就是開採中的安全問題,在這方面一定要保證做到按章操作,盈利多少那都是另一回事。”楊秀峰交待說。這個砂石場,是他給周葉提議的,用意雖說是爲了讓周葉的經濟條件有所改觀,免得跟在身邊讓他不放心。唯有如此,才擔心在生產上的安全事故。砂石場一旦出現安全事故,處理善後之事,往往就會使得一個盈利不錯的砂石場就此而垮掉。

洪峰的電話很突然,楊秀峰正在辦公室裡處理自己的工作。見是洪峰的電話,也感覺很奇怪。這段時間來,洪峰就像突然消失一樣,楊秀峰自然明白他是怎麼回事。只是,省裡在田文學案子上的態度不明,他這邊也無可奈何。此時,洪峰有了消息,按說是省裡有了決心。對田文學該怎麼查處,會挖深還只是就他殘忍地碾壓死那十四歲的女孩而判其罪,都要等省裡的精神下來。

有很多時候,一些事情遠不是表面這樣子的,不論是局外人,還是處在其中的人,都沒有更好的辦法。

田文學的案子要是有了結果,也就是給市裡一個明確的導向性,對田文學的處理程度,也表明了省裡對南方市的決策和態度。之前,楊秀峰也估計到,省裡之所以這般猶疑未定,主要還是考慮到對南方市現有班子能不能動的問題。李潤和陳丹輝等人的根子主要還是在京城那邊,老領導張浩之的看法是省裡無法把握的,自然不肯在這種事上讓張浩之誤解。

洪峰說,“市長,感謝您啊。”這句話很突兀,但卻沒有細說,洪峰此時的處境必然有了根本性的改變,纔會有這樣一句話的。推而廣之,也就知道田文學案子即將有明確的結果,至於結果會怎麼樣,也不會令人太失望的。

“見外了,這都是洪書記一直到努力,算是水到渠成。”楊秀峰說,具體的案情可能還會有一些時間才能出來。但這個信號太明顯了,不知道陳丹輝等人會不會有反應?

如今,市裡的工作雖說很忙,但遇上這種鬥爭,陳丹輝肯定會將其他都放下,而要先保護自己吧。洪峰沒有將情況說透,估計對陳丹輝陣營裡必然會有着較大的衝擊。

兩人不多說,楊秀峰知道今後的情況或許會很複雜,本想給周誠或田成東打電話去套一套口氣,但轉而又想,洪峰的電話不就是一家表明了局勢的發展趨向了嗎?自己更穩重和收斂一些,嚴防陳丹輝的反擊即可。

在南方市裡,自己沒有爲私利而謀,也就不用擔心什麼,也不會有什麼落在陳丹輝等人的手裡。栽贓陷害的手段肯定很多,倒是要提醒一下蔣繼成那邊,讓他給自己留下一兩個人在暗處,免得出現這類事,當真就無法洗脫了。當敵手給逼到角落後,沒有動彈和迴旋餘地,什麼手段也都能夠使出來的。

當下給蔣繼成打電話去,兩人在南方市這邊極少通話,有什麼要交流的也都選用更爲隱蔽的方式。楊秀峰簡潔地說了自己的意思,蔣繼成當即就表示他會安排好。隨即蔣繼成說,“老大,林書記可能情況有變,具體的情況也還沒有準信,過幾天才會明確。”蔣繼成也不細說,當下也就掛了電話。

林挺之前就傳言要往省裡走,算着時間也該到了,只是,此時蔣繼成卻說林挺的情況有變,是不動了?還是升遷的好事給人攪黃了?綜合洪峰那邊的電話,市裡這邊不會有這種對林挺不利的情況纔對。林挺指揮公安局的人在市人民醫院和吳全衛的問題上支持自己,陳丹輝和黃國友之間的苟合聯盟的事,楊秀峰也不是不知道,陳丹輝等人對林挺的態度肯定也能夠琢磨出來的。難得是他們聯合之後,在省裡進言,將林挺的好事給破壞了?

這一天,就收到了不同的消息,楊秀峰覺得此時在辦公室裡有些坐不住。南方市裡,是不是就要發生什麼鉅變?陳丹輝等人是不是也會得到同樣的信息?要想探一探,最好就是去見一見陳丹輝。

過一天,洪峰也就回到南方市,走進市委時,身邊有另一個人。那人很年輕,市委裡的人卻不認識。洪峰的情況整個市委都知道,很就沒有見到他,市委裡的人見到都覺得很驚訝,下意識裡有種想躲開的意思。市委主要領導對洪峰的態度,大家也都明白的,如今他回來了,市委會怎麼樣處理他?

市委紀委所在辦公樓,和市委大院共用一個大門,但卻偏在一角。在那裡辦公或許更隱蔽一些也方便進出一些,洪峰自然很熟悉,走往紀委辦公樓,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走向騰雲的辦公室去。騰雲平時難在辦公室裡多呆,但今天卻在辦公室裡。

洪峰敲門進去時,騰雲很很訝異,只是臉上變化一陣之後,隨即平靜下來。看着洪峰,知道洪峰敢會市裡,自然有回市裡的理由。陳丹輝、趙立城等人恨不得在洪峰身上咬下幾塊肉來,但騰雲在田文學的案子上,內心裡也是對洪峰持支持的態度。案發之後,騰雲也收集了一些材料,從材料上顯示,田文學確實做了兇殘殺人的事實。在這一的事實面前,騰雲就算不說出來,但也不會維護這種兇殘之人。

在心裡,那條底線還是無法逾越。

“回來了?回來了好。”騰雲看着洪峰,平靜下來後,隨即也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洪峰怎麼敢回市裡?他既然回市裡了,那就表明田文學案子已經定性,隨即,省裡會有怎麼樣的行動?不好猜,但隱約裡感覺到一些事情。

“書記。”洪峰說,也顯得平靜。

“嗯。”騰雲表示了下,見跟在洪峰身邊的另一個年輕人,看那種精神氣也就知道是系統裡的人,當下說,“坐吧。”

“書記,不坐了。我過來是專程請你去經開區一趟,省裡有領導在那邊等。”洪峰說,隨即對跟在身邊的人介紹說,“書記,這位是省紀委一處的。如今跟在田成東書記身邊工作。”

騰雲心頭一震,田成東是怎麼樣的人,他自然明白。田成東近年來在全省下來好幾次手,可說是鐵面無情,不僅對貪腐分子,對系統裡不作爲的,也不留情。田成東的秘書跟在洪峰身邊,那是給洪峰壯膽了,難怪洪峰敢回市裡來。

省裡來人沒有往市委裡來,而是到了經開區裡,那是什麼意思?田成東的秘書市裡的人或許認不出,但洪峰迴市裡來支配在幾分鐘之內就會傳開了的。省裡的意圖是什麼?騰雲真不知道自己跟着到經開區去,會不會就給省紀委的人給控制起來,但此時自己不去經開區,又能到哪裡去?

騰雲本來是站在黃國友陣營裡的人,和洪峰也就沒有更直接的衝突,在田文學案之前的事,大家也都不會放在心上。利益之爭、陣營對立,洪峰這個遊離分子沒有自己的市場而給孤立起來,給邊緣化,都是體制裡的常態。如今,洪峰身邊能夠有田成東的秘書陪着走,自然不會計較之前的事情。騰雲心頭電轉,瞬間不知道反覆地掂量了多少回,現在已經不是簡單利益的權衡,對洪峰的出現,敏感地覺察到南方市裡有着極不尋常的氣氛。

“請稍等。”騰雲說着,走到自己辦公桌後,先將辦公室收拾一下,他倒不是擔心辦公桌裡會有什麼見不得人而給搜走。只是,很可能會離開這間辦公室,走之前收拾也表達一種心態上的從容。

將辦公桌收拾好了後,騰雲也很乾脆,對洪峰和那年輕人說,“請。”當下要洪峰走前面,而田成東的秘書跟在自己後面,算是表示自己不會有逃走的意思。洪峰過來,是不是省裡要將他也雙規了,騰雲心中沒有底氣。在黃國友身邊,雖說自己沒有太多的沾染一些利益的分割,但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接觸到。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

有時候,也是情事所迫,自己不可能做得那般乾脆,卻不過的,再說,身爲市委紀委書記,逢年過節的,下面的人過來看望,灰色收入累計起來也不算少。足夠達到雙規的坎。也只有像洪峰這種,給完全邊緣化了的,雖在位子上,但沒有人過來走到,纔會真正乾淨吧。

走到樓下,隨即就鑽進車裡。這個過程也沒有人看到,趙立城不在辦公樓這邊,騰雲不知道趙立城得知洪峰如今的情況後,會有怎麼樣的反應。可此時,坐進車裡後也就不再亂想,自家的命運都隨遇而安了吧。

市裡將掀起怎麼樣的風波,而市人民醫院那邊又會有怎麼樣的進展,吳全衛給省裡帶走之後,會吐出多少東西來,都是未定之數。騰雲不由地想,這次論到自己,自己回想起來,有多少能夠說得清的?細想起來,那些灰色收入這些年總計起來,也該有幾百萬了吧。雖說,其中一部分已經用捐贈的形式支付走,但家裡集合起來,至少還會有一兩百萬來源不明的財產。心中一直都爲處理這些而傷腦筋,此時,才感覺到自己還是心性不夠定,當斷而不斷啊。

或許,這些財產,就將成爲自己最主要的阻礙了。另外,中心廣場那裡的兩處房產,要不要說出來?這當真難以抉擇啊。

兩處房產倒是有來源,自己也是支付了一定金額的房款。雖說是象徵性的,所支付完全不足以達到實際的價值,但還是有表面上的理由。但那裡還有多少房產,也都和自己類似而變成私產的,又會牽扯出多少人來,這件事當真是太大了。

說,還是不說呢。

進到經開區裡,車一直開進經開區辦公樓下。經開區如今是全市裡最忙碌的一處所在。然而,此時辦公樓這邊卻冷靜得似乎沒有人跡似的。下車來,騰雲就感覺到異常,但他也沒有四處張望,心裡已經有準備了,也就沒有因爲氣氛的壓抑而讓自己有什麼異動。心中只是還在糾結着那個問題,要不要說出中心廣場的兩處房產?

往樓上走,就感覺到這個問題的重壓,似乎就將自己的呼吸給堵死,滿腔的氣沒法和外界通連,撐得似乎將身子既要撐破一般。而頭腦混純、思路也就無法延續,擡腳而上也就有種完全機械且不是自己所控。

辦公室在樓上,之前,騰雲還沒有到過經開區辦公樓,就算曾錦國經開區裡也只是在樓下轉一轉。他作爲紀委書記,走進哪間辦公室都會讓人議論和猜疑的,倒知道沒有別人相陪讀情形下不會輕易地亂走。卻沒有料到,經開區如今成爲大家關注之地,他卻是以這種方式走進來的。

進到辦公室,見辦公室裡人不少。楊秀峰在裡面就有人讓人奇怪,可林挺也在裡面就更莫名其妙了。楊秀峰在經開區本很正常的,只是今天卻是不同,洪峰將自己從市委裡帶過來,那意味着什麼騰雲還是有些底細的,卻看見這兩個人在。

另外,田成東也在辦公室裡、周誠也在,這些省裡的領導騰雲作爲市委紀委書記,之前也是見過並認得的,只是不熟悉。

楊秀峰見洪峰進來,也就先站起來了,說,“滕書記到了。”

騰雲似乎沒有聽到,腦子一時之間轉不過彎來,原以爲自己是要給雙規了,此時,見到辦公室裡的這些領導,也都還以爲自己推測沒錯。楊秀峰的好表情也就沒有領悟到,等田成東看向騰雲,說,“先坐吧。”說着指向一張椅子,在林挺身邊。

騰雲這時也就悟了過來。

當即感覺到多年錢就乾澀了的淚腺,此時卻氾濫而洶涌,無法控制地淚似乎要衝出來。當真要是衝出來了,那不就糟糕了?林挺在旁也表示了善意,但騰雲就算真的此時也不敢擡頭來回應。將前面茶几上的一杯茶端起來就喝,顯得有些渴極了似的,嘴和鼻“唔”了一聲,算是應答林挺跟楊秀峰吧。

喝了茶,總算平靜些,也知道自己有如在生死之間走過一回。平靜下來,人也就清醒多了。田成東是怎麼樣的人他心裡明白,近幾年來在省紀委裡的權勢日重,能夠引動他親自出馬,那就不是他這樣的一個副廳級。當然,真要是將他雙規,也許田成東也會出馬,倒不是他的級別而是他作爲市委紀委書記的身份使然。就如同市裡要將某縣的縣委紀委書記拿下,他也會親自走一趟,以示某種不可說清的含義。

今天給騰雲所帶來的衝擊,在這一刻也就體會到什麼才叫心底無私天地寬,隨即,在心裡也就升起一股勇氣來。不論組織上會怎麼樣來對待自己的過去,今後都不會在像以前那般隨波逐流,要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想到這些,頓時覺得自己應該坐直,應該有勇氣來承擔自己之前所作的,也有勇氣面對田成東等領導和楊秀峰、林挺等同事。

“我們開始吧。”周誠說。說着看了看田成東等人,田成東說,“老周,今天我是給你來當打手的,有什麼指令我們都會執行。”

這樣一說,也是讓辦公室裡的氣氛稍放鬆一些。“這些事,本身就是你們的份內工作,這時都推到我們組織部來,算哪門子事?事情還得你來說纔對。”周誠說。

田成東也就接過話頭,說,“今天把大家找來,確實是有重要的工作向大家宣佈。前不久發生在溪回縣折坳鎮原縣委副書記田文學強幹殺人案已經查明,田文學本人也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這一案子目前還牽涉到南方市的一些人,具體的案情省紀委的幹部以及在落實中,省公安廳在市局的配合協助下,一起到南方市來偵辦此案。而南方市市人民醫院原院長吳全衛的受賄一案,也已經查實部分事實,還有涉及到的市裡重要幹部今天也都要帶走。

爲此,南方市可能會有一些思想波動,在座的南方市領導,都是經得起考驗的幹部。在這關鍵時刻,不僅要和不法分子進行鬥爭,還要發揮出不怕苦不怕累的幹勁,要確保南方市在這個過渡期間平穩安定,絕不能影響到市裡的建設工作……”

田成東講話很乾脆,讓南方市裡的這些領導都感受到那種壓力。騰雲不知道市裡哪些人給紀律了,但市裡到來的人本來就不多,難道會涉及到這麼多的人?陳丹輝、黃國友、楊紹華、周滔、龍向前、李宇夏等等,這些市委常委的人都沒有見到,難道都給牽涉進去?

“……具體的、臨時的工作調整,就請周部長爲大家傳達省裡的精神,關鍵時刻,也就不一一地先做思想工作了。”田成東沒有將那些人給帶走說出來,但田文學案、吳全衛案都有了定性,使得騰雲心裡就明白,市委那一陣營還會留下幾個人?而市政府這邊,又有幾個能夠脫離這次難關?此時,不論省裡怎麼樣對自己進行調整,都覺得今後要重新做人。

看着林挺、楊秀峰等人臉上那種輕淡之色,騰雲心中起伏波動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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