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真是忙死了,什麼事都顧不上,焰焰和娃娃到現在還被我扔在普光寺呢,再不去接她們,焰焰又得火冒三丈了,一會弄點吃的來,下午咱們就去普光寺接人。”楊浩邊走邊道。
“唐姑娘也真是奇怪呀,幹嘛留在普光寺等着大人去接呢,反正離城不遠,她隨時可以來呀。”壁宿說着順手拿過一個茶杯倒了杯涼茶。
楊浩這單身漢的房間混亂不堪,而壁宿一個偷兒出身,這些事更是不講究,眼見杯中尚有殘茶,既不嫌髒,也不生疑,注滿一杯便灌進肚去。
“你不懂,呵呵,焰焰這丫頭……爲我吃了太多苦頭,她這是向我撒嬌,我去接她,她纔開心嘛。唉,說起來真的慚愧,我居然見了封書信就那麼懷疑痛恨……,真是對不住她。”
唐焰焰被楊浩說破了心事,登時臊了個滿臉通紅,摺子渝向她睨去時,她卻故意露出得意而歡喜的神色,摺子渝立即不屑地扭過頭去,唐焰焰得意地皺了下鼻子,眼珠一轉,忽地又想:“他見了我哥哥僞造的那封書信懷疑痛恨甚麼了?”
壁宿又倒上一杯,順手給楊浩也滿了一杯,一邊喝茶一邊說道:“嗯,說起來,唐姑娘真的不錯,性情爽快,胸無城府,對大人又是一往情深,得知了娃兒姑娘的事,也沒有大吵大鬧,很有大婦樣兒,家世又好,大人得妻如此,真是有福氣呢0”
唐焰焰被壁宿在心上人面前一通大讚,贊得她眉飛色舞,一張俏臉變成了小紅花,當然,那只有一半是因爲歡喜,另一半卻是因爲她“四蹄”攢起,嘴裡又塞了枕巾,呼吸血脈都不通暢的緣故。
楊浩接杯在手,輕輕啜了口茶,深以爲然地點點頭。壁宿又道:“這就是緣了,當初大人與折姑娘相好的時候,屬下可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與大人成就姻緣的卻是唐姑娘。唉,當初折姑娘負氣離去,大人牽腸掛肚,寢食不安,讓屬下一路追到中原,到處尋她下落,那一陣子可真是……
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是折府大小姐。我就說呢,她哪怕是一身民女打扮的時候,對我笑得再溫和,再如何彬彬有禮,在她面前我都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原來她竟是折藩千金,大人……,屬下說句不見外的話,以大人今時今日的地位,對這位折大小姐,您……確實有點高攀不上。”
摺子渝聽他說起自己走後楊浩的反應,心頭不由一熱,眼睛忽然有點發酸,她緊緊咬着下脣,嫩紅的脣瓣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娃娃一雙妙目始終盈盈投注在她的臉上,觀察着她的神色,摺子渝忽有所覺,連忙扭過頭去,眨去眼中霧氣,重又露出堅強冷酷的神色。
“子渝麼……”楊浩有些茫然,半晌才緩緩地道:“我初見她時,焰焰正跟秦逸雲公子在院中吵鬧,她穿一身玄衣,立於葡萄架下,冬陽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比小雪初晴還要嫵媚,她正看着焰焰和秦公子吵鬧,掩口偷笑,一雙眼睛笑得就象彎彎的月牙兒……”
他輕輕笑笑,說道:“我和你的感覺不同,我那時和她聊的很開心,和她在一起,叫你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非常輕鬆。後來,我聽她說……她是折家的遠親,自己家裡還有一個牧場,那時我只不過是霸州丁家的一個家僕,不免自慚形穢,哪裡還敢向她表白情意。那時的人,以爲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能有屬於自己的一處房產,幾畝薄田,人窮志短,哪來的雄心壯志。後來,我有了冬兒,這份情也就漸漸淡了,誰會想到,我們最終還是重逢了,可結局卻是……”
壁宿見他黯然神傷,不禁說道:“大人能有今日,還有什麼好傷心的,折姑娘雖棄你而去,可是你如今威風八面的官兒做着,富可敵國的唐家大小姐對你是忠貞不渝,整個汴梁城不知多少男子漢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媚娃兒也成了你的女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說到這兒,他擠眉弄眼地湊上前道:“人家都說,媚狐窟的姑娘,個個精擅一身迷死人不償命的媚功,娃娃姑娘是媚狐窟的大當家,一定更加了不得了。只是不知這江湖傳言到底是真是假,嘿嘿,如果是真的,其中銷魂滋味也只有大人自己才曉得了……”
楊浩沉聲道:“她如今叫吳娃,是我楊浩的女人,不是什麼媚狐窟的大當家!”
壁宿似有所覺,不禁乾笑道:“呃……屬下對娃兒姑娘並無不敬之意……”
“沒有不敬之意?”楊浩瞪他一眼,說道:“自從你我相識以來,怎麼從不見你對子渝和焰焰品頭論足、聊些近涉淫邪的東西?她們二人若論身材相貌,並不在娃娃之下吧?怎麼你說起娃娃時就可以這般肆無忌憚了?
不知者不怪,已經說過的就算了,不過我今天與你說開了,就希望你能記住,她是我楊浩的女人,妾不妾的那是規矩名份,但是在我心中,她不是一個可以買來賣去的玩物,不是一件可以與人一起茶餘飯後品頭論足的東西,你明白麼?”
壁宿訕訕一笑,說道:“好好好,大人莫要太當真,壁宿都記住了。”
吳娃兒把這番話聽在耳中,心中一時又酸又甜,她小巧的鼻翅輕輕翕動幾下,兩行晶瑩的淚珠已忍不住地流下來,摺子渝睨她一眼,見她淚水順頰滑下,嘴角卻漾溢着甜蜜滿足的笑意,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就在這時,門外忽地傳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請問,楊院使在嗎?”
楊浩一怔,連忙起身道:“是哪位姑娘要找楊某。”
“喔,奴家鄧秀兒,不知可方便進來麼?”
楊浩連忙向壁宿擺手:“去,弄些飯菜回來,吃過了飯咱們便去普光寺。”
壁宿會意退下,楊浩這才揚聲道:“原來是鄧姑娘,請進來吧。”
楊浩將鄧秀兒迎進來,打個哈哈道:“鄧姑娘請坐,不知姑娘因爲何事來見本官啊?”
鄧秀兒如今的身份比較複雜,一方面她是犯官之女,如果被人撞見楊浩與她私室相見,難免會有種種猜疑影響他的官譽,另一方面她又是魏王趙德昭心儀的女子,哪怕只是同僚好友心愛的女人,楊浩也不好板起面孔避而不見,何況那是當今皇長子,朝廷的親王,是以楊浩只得硬着頭皮請她落座。
“院使大人,我今日來,本來是想見見我二……哦,想見見劉向之、劉牢之、劉書晨和劉忠幾人,可是倉中看守的侍衛與衙差們對我說他們奉有大人您的嚴令,這幾人俱是最重要的嫌犯,未見大人親筆手諭,任何人不得私下與他們見面,是以……奴家便來求院使大人行個方便了。”
楊浩一呆,疑惑地道:“姑娘要見他們意欲何爲?”
鄧秀兒清麗的臉龐上露出一抹爲難之色,期期艾艾地道:“奴家去……去見魏王千歲,魏王千歲憐我父親只是爲肆意胡爲的親眷所累,是以……是以……”
“咳咳,這個麼,我是知道的,敢問姑娘要見他們與此事有何相干?”
鄧秀兒鬆了口氣,低聲道:“既然院使大人知道,那奴家便不瞞大人了,劉書晨侵吞、挪用的銀兩,俱都沒有帳目可查,他交與劉忠父子行錢購糧的大筆官銀,也沒有任何紙面上的憑據,奴家自船上回來,立即告知了母親,蒐集家中全部錢財、又將能質押變賣的傢什珠玉俱都清理出來,可還欠着極大一筆數目填補不上,我娘無奈,去向這些親戚家人索回這些挪用、貪污的庫銀,可是我娘手中沒有憑據,他們本人又被關押在此,家中親眷是不承認的,所以奴家只好來此見他們,希望他們能出具手條……”
“喔……”楊浩恍然大悟,沉吟片刻,他便從桌上亂紙團中抽出一張紙來,抓過禿筆寫了一行字,又從袖中摸出小印蓋上,遞與鄧秀兒道:“本官明白了,若是追回這些銀兩,不只鄧知府可以減輕罪責,對朝廷、對泗洲府也都是有利的,本官就破一回例,你持我的便條去見倉中禁軍侍衛首領盧影陽,要他安排一下便是。”
鄧秀兒臉上飛起兩抹激動的紅暈,趕緊雙手接過便條,向他連連道謝,待她低頭瞧見便條上楊浩那手獨步天下的書法時,不由爲之一呆。
“鄧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喔,不敢有勞,奴家這就告辭了。”鄧秀兒微福一禮,正欲轉身離去,就聽一人漫聲道:“楊院使就住此處吧?”
隨即就聽壁宿應道:“啊呀,原來是程判官、程功曹,兩位大人快快請進,這裡正是我家大人臨時的居處……”
“程羽、程德玄來了?”楊浩臉色瞿然一變,他一把攥住鄧秀兒的手腕,鄧秀兒大驚,失聲道:“院使大人,你這是做甚麼……”
“噤聲!”楊浩神色冷峻,緊張地道:“快,你馬上躲起來切勿讓他們看到,否則你我都有麻煩。”
鄧秀兒見楊浩臉色如此凝重,不覺也緊張起來,她只道放自己去見幾個重要人犯是大大不合情理的事,是萬萬不可讓人知道的,不禁焦急地道:“我……我我……大人,我躲去哪裡纔好?”
楊浩不敢讓鄧秀兒與程羽、程德玄碰面,卻是因爲程羽和程德玄是晉王趙光義的人,而鄧知府卻是宰相趙普的人,這兩派鬥得不可開交,彼此的勢力涇渭分明。自己現在可是打着晉王府烙印的,要是讓這兩人看見自己與鄧知府的女兒私下往來,那可真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了,是以纔要鄧秀兒趕緊迴避。
鄧秀兒一問,楊浩往四下一瞅,見只有帷幄低垂的榻上可以藏人,便推她道:“快,你先躲到榻上去,他們二人若是不走,千萬不要出來。”說完急急一撣袍袖,哈哈笑着便迎了出去。
鄧秀兒跺跺腳,急急便往榻上奔去……
楊浩怕壁宿嘴快說出鄧秀兒在此,叮嚀了鄧秀兒一句便趕緊迎出門去,朗聲大笑道:“啊哈,原來是程判官、程功曹,這是什麼風兒把兩位大人給吹來啦,楊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房中,鄧秀兒急急衝到榻邊,雙手一分帷幄,剛要邁步上牀,一瞧榻上情形,“嘎”地一坪便定在了那兒,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摺子渝和吳娃兒對視一眼,齊聲叫道:“快上來,掩好帷幔。”
唐焰焰大急,頭搖尾巴晃地想要表達一番自己的意見,摺子渝舉起寶劍,在她屁股上有氣無力的拍了一記,她立即便乖了。
她送楊浩離開時,兩人在沃雪蘆葦中鑽在貂裘里耳鬢廝磨,情熱時候,楊浩曾忘形地說她的臀部是他平生所見最爲誘人的,郎君的話唐焰焰可是就此記在心頭,女爲悅己者容,郎君的心愛之物她自然要加倍呵護的,現在摺子渝有氣無力的拿捏不穩,萬一被她一劍在自己光滑如球的臀部上劃一道劍傷出來那可就不美了。
吳娃兒也開口招呼鄧秀兒上榻,卻是因爲她這段時間仔細觀察摺子渝,又思量方纔經歷種種,尤其是看見楊浩吐露衷腸時摺子渝真情流露的表情,已經知道自己誤會了她,不管她是因何而來,她對楊浩是絕對沒有殺心的,吳娃兒於男女情事方面可比摺子渝和唐焰焰老道多了,自然絕不會看走眼。
如今楊浩這麼慎重地讓這位鄧小姐躲起來,定然是有莫大苦衷,既然摺子渝不會對楊浩不利,此刻便不忙張揚,自然不能讓這位鄧姑娘胡亂闖出去壞了官人好事,所以吳娃兒不約而同地與摺子渝齊聲喚她上來。
榻上這三人雖然古怪,自己父親的安危卻更加重要,鄧秀兒此刻無暇多想,當下趕緊爬上榻去,又將帷幄掩好,仔細看看榻上一個美少女、一個美少年、一個美麗女童的奇怪組合,這才吃吃問道:“你……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