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雙僧

楊浩、焦海濤兩位宋使在皇甫繼勳的邀請下到了採石礬,此行雖是非官方邀請,但是負有全程陪同責任的大鴻驢夜羽還是跟屁蟲一般跟了來。

本來,皇甫繼勳是想邀請楊浩往棲霞山一遊的,此時滿山械葉紅如火焰山,風光正美,而且距金陵城也更近一些,不過楊浩說道:“在北方看的止。已經夠多了,既到江南,理應看水,那纔是江南風光。”

一心想要取悅討好楊浩。和宋朝官員巴結關係的皇甫繼勳自然要滿足他這個願望,燕子礬有駐軍,這樣的軍事重地是不能帶他前往的,於是便安排他往採石礬一遊。

採石礬同樣是一個重要渡口,不過此地商運發達,與荊湖地區的商賈往來密切,不禁行人旅客。平素也沒有駐軍,而且論起風景來,採石礬突兀江中,絕壁臨空,撫據大江要衝,水流端急,地勢險要,素有“千古一秀”之譽,比燕子礬更秀麗一些。更因李太白在此醉酒捉月,落水淹死的故事,更增幾分讓人尋幽訪勝的神秘氣息。

一行人到了採石礬附近。下了車轎舉步而行,過鎖溪橋,即見平地拔起的牛渚山。此山西北方向面臨大江,三面爲牛渚河環抱。猶如一隻碩大的碧螺浮在水面,山間林木蔥綠,蔚然深秀,西麓突兀於江中的懸崖峪壁就是著名的採石礬;西北臨江低四之處,人稱西大淡。北邊山脊樑叫蝸牛尾,山勢險峻;南麓林木蔥鬱,亭閣隱隱。

爲憑弔李白而建的謫仙樓就在牛渚山翠螺峰上,登樓而遠望,面臨浩蕩長江,背連翠螺秀色。濃蔭簇擁,環境幽雅,令人心曠神怡。

焦海濤四下觀望,只覺此處江水湍急,易守難攻,戰時若調一支軍隊來,拆去渡口,收攏船隻,仗此天險足可以一敵萬,不禁暗暗心驚:“雖有保江必保淮之說。可這長江天險實是非同小可,官家雖坐擁淮南之地。調兵遣將、軍需供給不成問題,但是有這條長江在,欲取唐國,不知死傷該何等重大,若除江南早已四海昇平那也罷了,可是北方有猛虎,西北三頭狼,荊湖蜀粵盡皆新附,民心不穩,一旦折損太重,恐怕我宋國反成他人覬覦的目標,此天然之險要,務必要稟告官家,讓官家慎重決斷才行

焦海濤悄悄觀察地理,楊浩卻纏住皇甫繼勳和夜羽,與其殷勤勸酒,談笑風生。酒過三旬。楊浩貌似不經意地道:“江南山清水秀,以此水土孕育的人物也是不俗。似皇甫將軍這樣英俊不凡的少年將軍、夜大人這樣飽讀詩書的博學鴻儒自不待言,就是街頭偶見一販夫走卒,也帶三分斯文氣啊。”

皇甫繼勳一聽忙謙遜謝道:“左使謬讚了,若論男兒英雄。還當屬江北豪傑,民風剿悍、英武不凡,若較量武力,我南人萬難抵抗,幸好我主英明,向宋帝稱臣納貢。天下方得太平,否則,一旦生起戰事來,我唐國兵馬”

楊浩一聽這位寶貝將軍又要拋出他的“三日亡國論。”自己雖是宋臣,聽着也覺彆扭,只覺此人之怯懦無恥簡直已到了無敵境界,一旁的夜羽更是滿臉尷尬,忙打斷皇甫繼勳的話,哈哈笑道:“若說男兒麼,江北男兒或不遜於江南人物,但是說到美人兒,卻要數江南美人柔情似水了,我北方的姑娘豪爽大方,性情開朗,但是說起細膩柔情,比起江南女子不免便少了幾分女人味兒。

呃旁的不說。楊某赴國主之宴時,但見宮中宮女婢侍、舞伎歌女,個個都是十分的標緻、窈窕的身材,換了我江北,這樣風情的女子可就少見了。

那些女子不過是些侍婢舞伎,尚具如此美貌,江南女子風情,由此可見一斑。由此及彼,楊某不免便想,那萬中挑一的宮中美人又該是怎樣的美麗呢,國主坐擁江南,宮中佳麗想必早已人滿爲患了吧?”

皇甫繼勳一談女人便眉開眼笑,笑嘻嘻答道:“左使這話卻是不假,我江南女子柔若春水,確是別具味道,與北方姑娘的風情大不相同。不過,國主專寵皇后一人,這幾年已不曾納過妃嬪了,嘿嘿,不瞞你說,國主愛極了娘娘,就算娘娘大度,國主恐她不悅,也不敢納妃的,國主平素臨幸的宮女倒是不少,卻都不曾冊封過。說起來,那些美貌宮女兒若是哪個運氣好。懷了國主的骨肉,就算國主不說,娘娘也會張羅給她冊封的,可惜。那些受國主臨幸過的美人兒肚皮不爭氣

說到這兒,他向楊浩擠擠眼睛,黠笑道:“楊左使此來江南,風土人物是見過不少了,卻還不曾嘗過我江南美人的溫柔滋味吧,嘿嘿,不如今晚回到金陵之後,就讓在下安排安排?待大人嘗過了那些美人的銷魂滋味,一定會留連忘返的”

“咳,咳咳!”一旁鴻驢寺卿夜羽聽着不像話,連忙正襟危坐,咳嗽兩聲。

皇甫繼勳膘他一眼,笑罵道:“男人嘛,談風月本是理所當然之事,夜大人的喉嚨癢個什麼勁兒,你就不要假正經兒啦,青樓畫舷之中,你也走出入常客嘛。我聽說,你上月網納了一妾,是一個極俏美的小船孃,今年方只豆慧十三年華,還是虛歲兒?嘖嘖嘖,老牛果然喜歡嚼嫩草,現在卻裝起正經人來啦

夜羽被他當着楊浩的面揭破老底,登時臊了個滿臉通紅。可是楊浩他得罪不起,皇甫繼勳這個皇帝跟前的紅人他同樣得罪不起。只是乾笑兩聲,支唔着想把話岔開去,一時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楊浩接口笑道:“是啊,此風流韻事也,夜大人何必羞澀,說起來,夜大人尚未過知命之年。也不算老。在我家鄉。有一夫子,叫查語茗,這老夫子年逾八旬。還娶了一個十八歲的美貌姑娘爲妾,有人曾賦詩調侃,說他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此等風光,遐想無限啊。”

皇甫繼勳撫掌笑道:“妙。妙啊,一樹梨花壓海棠,這比喻端妙,這一個壓字更是絕妙,只是這位查先生如此高齡,恐怕壓下去就起不來了,哈哈哈哈”

焦海濤和夜羽聽了也不禁露出笑意,楊浩自光微微一閃,趁機又道:“是啊,鄉間一夫子尚有如此豔福,羨煞旁人了。哦,對了,皇甫將軍說國主近幾年不曾納過妃嬪麼?那可奇怪了,本官赴宮中飲宴時,曾見一宮裝麗人,看其髮髻,不似嫁過的婦人,看其裝飾,卻又不是宮中的侍婢,這可有些奇怪。”

夜羽有了查語茗那八十老翁作比,已經不那麼尷尬了,聞言接口道:”從人人,那辦沒有甚麼奇怪的。每個月,朝臣的命婦、“愕州舊”要入宮覲見娘娘的,左使所見,想必是哪位大臣的內眷。”

他拱拱手,讚道:“我國主與娘娘皆平宜近人,最喜與民同樂,時常還要出宮遊玩、入寺廟上香禮佛的,各位朝臣的命婦、千金更是時常接見,賞賜禮物。哦,對了,林仁舉林大將軍的甥女兒莫姑娘,就是隨林夫人進宮晉見時得了娘娘的歡心。如今已是娘娘身邊的紅人,情同姊妹呢。”

“林嘉子的甥女兒?”

楊浩心中不由一跳,林虎子?娃娃說過子渝曾與林虎子計議,欲借唐軍趁宋內部空虛出兵襲之,卻被鼠目寸光的李煜所阻。

自己在宮中恰見一女,與摺子渝有九分相似,莫非,”

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浮上他的心頭:如果子渝不死心,開封斷糧的危機被破之後她不曾返回西北,卻重又到了江南,那麼”,我在宮中所見那個有九分酷肖子渝的背影。恐怕真的是子渝了,如果真的是她,她來唐國、混入唐宮,要做些什麼?

如此一想,楊浩真是如坐鍼氈。摺子渝所圖甚大,所做的事也甚大。她想憑一己之力,改變天下的命數。在開封,她不動聲色地便爲宋廷引來一場幾乎撼動社稷的大災難,天知道她潛來江南又是什麼目的。萬一惹出什麼潑天大禍來。豈不傷及她的牲命?涉及軍國此等大事。一旦事敗,可不會有人憐惜她是女子啊。

楊浩越想越是緊張,摺子渝雖與他早已分道揚鏢,可那是摺子渝因爲唐焰焰而負氣離開。楊浩對她的感情卻始終未變,而且自覺有虧於她。爲此還憑添幾分愧疚之意,他若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不能看着摺子渝引火燒身的。在他的印象中,宋國滅唐大概就是這兩年的事情,戰火一起,就算是一條池魚尚要遭殃,何況子渝混跡於唐國宮廷,絕非一條無辜的池魚,而是興風作浪的一個妖精啊。

楊浩恨不得馬上插翅飛回金陵城去,看看那莫姑娘到底是不是摺子渝。面上卻還不便表現出來,只是沉吟說道:“莫姑娘?喔,”我所見的那美貌女子,當時只她一人入宮。並無其他命婦相伴,想來就是夜大人所說的莫姑娘了。”

“那應該就是她了。”皇甫繼勳有些垂涎地道:“莫以茗姑娘的確美貌非凡,這就難怪楊左使一見難忘了,嘿嘿,不瞞左使大人,林仁肇這個甥女兒,也是前不久纔到的金陵。在下初見她時,也頗爲她美貌動心。”

他惋惜地搖搖頭,嘆氣道:“以她的身份和美貌。本也配得上本將軍,只是,,某與她的舅舅那個死老頭子一向不對路,要不然”倒真想使人上門提親來着。”

楊浩聽說這莫以茗剛剛出現在金陵不久,心中疑竇更深,很想馬上趕去驗明她的正身,可是遊採石礬是他的主張,他又不便馬上張羅回去,便起身道:“楊某酒力有限。再喝下去,今夜只怕就要留宿在這謫仙樓了,呵呵,二位大人,咱們不如趁着酒興再往礬上一遊,回來後喝壺茶,便回金陵城去吧。”

皇甫繼勳哈哈笑道:“左使大人真是個急性子,某才說要陪大人去見識一番江南美人,大人這便坐不住了。”

楊浩有些好笑,隨口應道:“這個,山水之美固然讓人留連,美人之美,更是蝕骨銷魂吶,你我豈非正是同道中人麼?”

皇甫繼勳狎笑道:“正是,正是,而且”這美人身上,亦有山水,比這採石礬的山水還要秀美十分。叫人沉醉忘返吶,哈哈,”

他大笑起身,一把架起夜羽,笑道:“走啦,莫要在這兒裝佯,咱們與楊左使先去逛逛此處山水,再一同回金陵尋一處所在,欣賞那美人山水去。”

“呃,這個…”皇甫將軍……老夫”

夜羽滿臉爲難,被皇甫繼勳拉着。“勉爲其難”地站起身來,隨着他們往“謫仙樓”外走去看山水了。

沿江邊棧道,一路欣賞着詣酒江水,楊浩一行人過了“行吟橋”便到了建於東吳時期的“廣濟寺”遊賞一番,獻了香火,四人又到“蛾眉亭”飲茶。

“蛾眉亭”據險而臨深,憑高而望遠,景色秀麗。亭前左前方臨江之處,是一塊平坦巨石,稱爲聯璧臺,此石嵌在蔥鬱徒硝的絕壁上,伸向江中,險峻異常。傳說李白就是在這裡跳江捉月,一命嗚呼的。

楊浩等人亭中閒坐一陣,便沿亭而行,準備離開採石礬,行至半途山徑,正有一個僧人提水上來,那僧人氣喘吁吁地網停下歇息,就見楊浩一行人走下來,前方几名兵士一路驅趕行人讓路,路人都紛紛走避到徑旁草地上去,山坡徒滑,那僧人提着水,穿一雙麻鞋站到碎石草地上去便有些吃力,楊浩見了便喚道:“此路人人行得,莫要爲我們擾了他人遊興。”

那兵士耀武揚威正在呼喝,沒有聽到楊浩的勸阻,皇甫繼勳立即叫道:“沒聽到楊左使的吩咐備,不要驅趕他們了,路徑雖窄,我們還走得。”

那麻衣僧人正要避向路邊,聽了聲音便停下腳步,目光向他們微微一轉,站住了身子。楊浩行至他身旁時。這僧人忽然稽首微笑道:“貧僧聽那位將軍呼喚大人爲左使,卻不知大人這左使,是哪一處衙門裡的職司?”

楊浩略略打量了他一眼,見這僧人三十五六歲年紀,臉有些黑瘦,雙眼卻很有神,便駐足笑道:“和尚走出家人,也對俗家的官職感興趣嗎?”

那僧人笑道:“貧僧對朝廷官制略知一二,這左使的官職,貧僧從未聽過,所以有些好奇。”

一旁夜羽便道:“這位是宋國鴻驢寺左卿楊浩楊大人,欽奉天命,宣撫江南,是以尊稱爲左使,你這和尚是廣濟寺的僧人麼?寺中自有一口“赤烏井”何以卻來山下取水?”

“哦?原來是宋國的官人,那就難怪了。”

那僧人目光在楊浩身上一轉。微笑着又向夜羽稽首道:“貧僧本是一名秀才,屢試不第,心灰意識。這才自行削髮爲僧,因不是“廣濟寺。中僧侶,又無座師,不能在此處掛單,是以只能在山上結廬而居。這水也只好自行去山下取。”

皇甫繼勳笑道:“原來是個野和尚,廟不曾有,那你連法號也是沒有的了,你既無座師,又無高僧爲你剃度,這也算走出家?”

那僧人又膘了楊浩一眼,微笑道:“出家人修行的是一顆佛心,是否有高僧剃度又有何妨?披了瑙衣的未必便走出家人,沒,波飛的也未必不走出千法號,貧僧倒是爲自只取生 可號,叫做”若冰!”

皇甫繼勳仰天大笑:“哈哈,若冰和尚,你要和本將軍打禪機麼?本將軍可沒有這個閒情雅興,讓開讓開,本將軍要回金陵,去欣賞你這和尚萬萬欣賞不得的山水去了,哈哈

若冰和尚微笑着往旁邊閃了閃,皇存繼勳便大搖大擺地走下山委,楊浩行至若冰和尚身旁時,忽地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走出幾步路,楊浩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似乎那僧人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似的,他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那僧人還立在原地,目光正投注在自己身上,見他回頭。那和尚並不移開目光,只是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便雙手合什。微笑着向他一拜,

楊浩微一躊躇,夜羽已趕到身旁,殷勤說道:“左使請慢行,山路徒峭,千萬小心

楊浩無暇多想。只得轉身走路,走到矮山下時,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只見那個僧人還立在半山腰上,遠遠地眺望着他

一個念頭不由浮上了楊浩的心頭:“這咋。若冰和尚,一定有些古怪!”

頭髮一綹綹地落在地上,最後呈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顆鎧亮的光頭,一隻大手便按在這光頭上,伸手撫挲光頭的,是一個慈局善目,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和尚。

“阿彌託佛。從今天起,你便是我雞鳴寺弟子了。不管做人還是參禪,都要有德有行。德,可以洗滌你的雜念,濾清你的本心,不使你迷路在茫茫苦海之中。而行,則是秉持着德。去行善舉、做善事,積功德,方成正果。的大自在。老衲爲你剃度,你便是老衲的弟子,依着輩份,你是我雞鳴寺德字輩弟子,老衲便賜你法號”德行,你須謹記老衲的教誨,知道麼?”

“德行謹遵師尊教誨!”

那顆佛光普照般的大光頭深深跪了下去,叩在兩掌攤開、掌心向上的蒲團上。態度極其虔誠,不過說出來的話就有點不上道了:“不過,師傅啊,法號只能是兩個字的麼,就不能三個字嗎?”

“呵呵,那倒不是,法號怎麼取,都由得各位座師。只不過自古以來,兩個字的法號在任何一家寺院裡也已足夠使用了,天長日久,各家寺院約定俗成,就都用了兩個字,如果一家寺院僧衆太多,用來排資論輩的字已經起不出合適的法號,那也不妨用三個字的,當然,還有些師傅爲了能經義詮釋的更加明白,也會給徒弟取三個字的法號。其實,師傅和你的法號已經是三個字了,我們出家人,正式的法號前面前有一個釋字的。”

“呃“師傅啊,釋字平時不常叫嘛,徒弟是說,能不能在釋字之外,給徒兒取個三個字的法號?”

老和尚白眉一皺。有些不耐煩了:“德行,你爲何非耍取三個字的法號?”

“呃”徒弟覺得“三個字比較威風嘛。”

“那爲師給你取四個字的法號,豈不是更加威風?”

“那更好,那更好,多謝師傅!”

老和尚擡起手來。屈指如佛陀拈花,在他光頭上攸地彈了一個嘎嘣脆的腦鉢兒,輕斥道:“你這徒兒忒也話多,難道你想叫釋迦牟尼

“那也見”跪在地上的和尚乾笑兩聲道:“徒弟知錯

“善哉,善拜 ”

老和尚又恢復了慈眉善目的高僧形象:“德行啊。你網剛剃度,還只是一個小沙彌。今後就留在老衲身邊,隨老衲修行佛法,如何?”

德行跪在蒲團上。說道:“師傅,弟子本富家子弟,家境優涯,今既虔誠向佛,便想從頭做起,磨鍊身心,入寺時,弟子曾見寺左有菜園,幾位師兄正在勞作,雖然辛苦,卻正合師尊以德滌心志、以行積功德的教誨,所以”弟子想去菜園,先從一個行字做起。

寶鏡大師一怔。他是雞鳴寺中住持方丈,地位尊崇,已經很久沒有親自收徒弟了,因爲這個徒弟容貌清秀,天生一雙嫵媚的桃花眼,較之女子還要俊俏幾分,叫人看着十分順眼,而寶鏡大師貴爲金陵第一禪寺的方丈大師,時常接待達官貴人,身邊帶的小沙彌氣質長相如何,也算是一個門面,這才動了愛才之心,親自爲他剃度出家,不想他卻主動要求去種菜,這個要求實在是……

轉念一想,這德行說的話冠冕堂皇,如今首座和戒律院住持兩位師弟都在場,自己身爲主持方丈,實在不好拂卻,他一個富家子弟,未必吃得了那苦,過些時日再把他調到自己身邊就是,於是微笑道:“善哉,善哉,你有這份心思,便已存一顆佛心了。好吧,那爲師就準你去菜園修行一段時間。至於菜園的那幾個僧侶“呵呵,佛法和戒律方面,你不妨向他們詢問請教,不過卻不可稱之師兄。你是老衲的親傳弟子,輩份比他們要高。那些人都是你的師侄,德惠,帶你師弟去菜園,見見他的幾個師侄。”

“是!”一名中年僧人閃身出來,稽首一禮,向德行微笑道:“師弟,隨師兄來。”

德行一臉肅穆。隨着德惠和尚走出大雄寶殿,出了三進的院落,拐向東側菜園,遠遠噢到一股漚肥的臭味,德性眉尖挑了挑,嘴角便露出一絲詩笑:“嘿嘿;老子出家了,這一下,看你老尼姑還耐何得了我麼!”

他輕浮地聳動了幾下肩膀,忽地察覺不雅,急忙端正身姿,眼觀鼻、鼻觀心,寶相莊嚴地跟着德惠和尚踏上了田間土埂。

那天,壁宿追上了那今年輕俊俏的女尼,一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那女尼放下挑子。就那麼看着他,臉上帶着詫異而禮貌的笑容,激動半晌,壁宿才蹦出了一句話:“姑娘,我”我很喜歡你,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麼?”

那女尼一聽駭然瞪大眼睛,吃驚地看着他。壁宿這才醒起自己穿着女裝,連忙說道:“我不是女人,我是男的,你看,你看

他揚起下巴讓那小尼姑看他的喉結,又拍拍胸口,聲音也故意放粗了些:“自從在淮南見到姑娘,在下就一直念念不忘。你不記得我了對不對,那天在淮安客棧,我進去,你出來,我們錯肩而過,你還對我笑了一下,你想想。再想想,想起來沒有?你的笑容好甜,笑得我神魂顛倒,就此一見難忘”

小尼姑眸子動了動,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便露出羞怯的笑容,臉蛋上飛起兩朵紅雲,忱鞠終幹把心裡話說出來。口齒便伶俐起來!“姑七。怎麼可以出家做了尼姑。青燈古佛空擲一生呢?那太暴玲天物了。在下自從那日見過姑娘之後,真是輾轉反側,思之難忘,我曾隨着姑娘往江南來,可惜過江的時候失去了你的蹤影,天可憐見,讓我們今日再次相逢,你說這不是緣份是什麼?”

那小尼姑漲紅着臉蛋,慌張地搖搖手,指指自己心口,見他不理解。又抓起懸在頸上的念珠給他看。

壁宿奇道:“你不會說話?你是啞巴?”

小尼姑眼神一黯。臉上露出受傷的神情,壁宿心中一熱。一把抓住她的手,慨然說道:“沒關係,就算你是啞的也沒關係。我喜歡了你,就是喜歡了你。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也沒對我說過話,我還不是一樣喜歡了你?不會說話就不會說話,我這人話很多的,以後我一個人說,我說你聽。家裡也不會有片刻清靜的,你跟我去還俗好不好?跟我走,做我的娘子。我是真心的,我可不是歹人。我”我實際上可是朝中大臣的僚屬。身家清白、前途遠大的”

那小尼姑被他抓住了手,窘得臉蛋跟一塊大紅布似的,她掙了兩下沒有掙開,便不再掙扎,只是不斷地搖頭,壁宿急切的道:“告訴我啊,你願意做我的娘子嗎?如果你願意,我就去找住持大師給你贖身,,啊!不是。還俗,佛祖作證,點頭不算搖頭算,你願意做我的娘子嗎?”

小尼姑窘的直縮身子,不斷地搖頭,壁宿道:“你搖頭?那就是答應了,我們走!”

小尼姑使勁搖搖頭,一下子回過味兒來,連忙又點點頭。

“你點頭?那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小尼姑單純可愛。一聽他問,連忙很堅決也很自然地搖搖頭,壁宿便笑道:“那就是答應了?那我們走,住持要是不放,我們就私奔!你你是我頭一次動心的女孩!”

壁宿厚顏無恥地道,他以前勾搭過的大戶人家的少婦、千金們着實不少。哄騙婦人的甜言蜜語也不匿缺,可是不知怎地,對着這個不會說話的小姑娘,他以前那些偷香竊玉的伎倆一樣也使不出來,可是卻也尤顯他情意的真切。

聽他這麼一說,那小尼姑不點義也不搖頭了,她明亮的眸子閃爍了一下。漲紅的臉蛋突然褪去了血色,變得蒼白起來。壁宿不曾注意,扯起她手腕就走。猛一轉身,壁宿也嚇了一跳,只見他面前齊刷刷地站了四排尼姑。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高矮胖瘦美黑白都有,全都唬着一張臉看着他。

壁宿怪叫道:“怎麼你們尼姑走路真的不踩螞蟻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半夜晃出來要嚇死人的啊。”

當先一個高大黑胖的尼姑森然喝道:“大膽狂徒,女扮男裝”咳!男扮女裝闖入尼庵,你要做什麼?”

“我,奴家”我,”爺爺是來找我家娘子的,你們要怎麼樣?”壁宿耍起無賴來。

那胖大尼姑二話不說,怒目圓睜,揮起手來,只聽“嗚”地一聲怪響,握在她手中的一串沉重的念珠便拍在壁宿腦袋上,壁宿被拍得一個趔趄,腦袋上當即就腫起一串包來,他怪叫道:“好大的手勁,你一個出家人,怎麼可以出手打,”

“嗚!”那念珠也不知使什麼繩子串的,居然沒斷,胖大尼姑搶起念珠又向他打來,同時大聲喝道:“你這潑皮,居然男扮女裝入我尼庵。誘拐貧尼的徒弟,來人吶,給我拿下這大膽狂徒,送官法辦。”

一羣尼姑蜂擁而上,壁宿一看這架勢立即抱頭鼠竄。摞下一句場面話道:“爺爺不打女人,要不然叫你們好看。俊俏小尼姑,你不要怕,我還會回來的。早晚要你做了我的親親小娘子,其喲,誰拿磚頭丟我,”

那些尼姑不依不饒,一直追出寺院,在她們呼喊之下,又有許多百姓出來相助,接下來就是當日楊浩在街頭所見了,壁宿走投無路,便施展提縱術躍上房去。這一下坐實了飛賊的稱號,卻也逃之夭夭了。

此後壁宿再想進入寺院去見那小尼姑卻不容易了,靜心庵對來往的香客都加強了注意,他想冒充女人已是不成了,於是壁宿只好做回老本行,每天晚上偷偷潛入尼庵,隱在暗處看那小尼姑。

幾天的觀察下來,從那些尼姑們的談話中壁宿瞭解到,這個小尼姑法號靜水月。正是聽了這個三個字的法號,他纔在剃度那天異想天開,想要寶鏡大師給他取三個字的法號,以便與這小尼姑相配。

靜水月無父無母,本是一個棄嬰,自幼被尼庵收養,九歲時生了一場大病壞了嗓子。所以啞而不聾。因爲她不能說話,在寺廟中擔不了什麼差事,做功課時也不需要她去唱經,所以只在佛庵中灑掃、做飯,做些雜事。

那個高大肥胖的尼姑,就是靜心庵的住持寶月,就是她當年化緣的時候撿到了水月這個女嬰,她是靜水月的師傅,對她卻情同母女,所以當日見壁宿鬼鬼祟祟潛入尼庵,男扮女裝誘拐靜水月,這才火冒三丈,硬生生把他打了出去。

壁宿每天悄悄躲在牆角里、蹲在房樑上,窺看那小尼姑打水、灑掃、縫衣、做飯、抄經、微笑”,

不知不覺間。靜水月的一顰一笑、一點一滴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頭,如果說一開始他對靜水月只是因她那一笑而起了癡迷之意,那麼這時,那種深切的愛卻已沁入了他的心底。一份奇妙的感情,一份常人無法理解的愛情。“渾身手”壁宿編織了一張密不透風的情網,把自己深深地困在其中了,,

他觀察幾日。發現這庵中縫補清洗的一些僧衣不是庵中女尼所穿,而是定期會有男性僧侶送來瓜果蔬菜和待洗的衣物,並把清洗乾淨、縫補好的僧衣取走。庵中的尼姑們對那些和尚都很友好。壁宿悄悄打聽了一番,才曉的這些和尚都是“雞鳴寺,的僧侶,靜心庵是雞鳴寺的附屬,歸雞鳴寺方丈管轄,屬於雞鳴寺的一處下院。

於是,壁宿靈機一動,便跑去雞鳴寺出家了。

走在菜園的田埂上,看着一畦畦水靈靈的小白菜,壁宿就像看到了那個月白僧衣的俊俏小尼正向他嫣然而笑,於是心裡就像吃了蜜似的甜起來

第153章 御風扶搖子第28章 寶剎歇養第95章 鯉魚脫卻金鉤去第41章 亂戰(下)第18章 緊要關頭第45章 外圍第119章 人在荊棘中,不動也刺第57章 剝絲抽繭第27章 我無敵了!第118章 火起第133章 宮變第5章 攤牌第115章 私房話兒第116章 閨中何止軍師第39章 婉拒第53章 焦頭爛額的趙二叔第44章 赴宴第7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第22章 殺氣沖天第29章 第二張臉惹的禍第118章 火起第87章 心照不宣各藏刀第37章 哭靈第126章 信如尾生,蠢耶癡耶第246章 釀風波第14章 遲來的洞房之夜第20章 小人之道第33章 路見不平一聲吼第7章 兵不血刃第27章 我無敵了!第25章 麟州父子第17章 一隻鳥兒第41章 亂戰(上)第92章 擄人第151章 凡夫俗子第65章 意難決第146章 奪節第2章 交鋒第31章 溜之大吉第62章 分岐第21章 素手調羹第54章 蟄伏第134章 禪讓第63章 請君賜教第37章 冤家路窄第237章 再面君第99章 繼嗣堂的來歷第285章 依依不捨第9章 殺它個桃紅柳綠第18章 親仇契丹第142章 一帝一後第81章 黃雀第5章 睚眥必報第65章 意難決第219章 各自的期待第118章 升堂第85章 正主兒來啦第19章 衆叛親離第19章 第二戰場第165章 宴請第41章 下詔第157章 自棄的棋子第237章 再面君第247章 四大行首第190章 紅拂遺風第237章 再面君第22章 良宵美景第115章 有情人終成眷屬第181章 風流老鬼第55章 大宋年間的裸奔事件第33章 四方亂第10章 棋子第204章 迷霧第30章 歸心第5章 攤牌第20章 豔福不淺的楊浩第39章 婉拒第136章 還差三刀第194章 以牙還牙第21章 素手調羹第247章 四大行首第35章 敘天機第99章 大約在冬季第157章 自棄的棋子第211章 一觸即發第57章 左膀右臂第108章 三潑皮第11章 隨風潛入夜第6章 請借浴桶一用第136章 高梁河的樑子第302章 打死不告官第131章 最後關頭第24章 江山美人第105章 收網第190章 紅拂遺風第221章 誰是誰的青霜劍?第84章 亂像欲生第135章 夜襲敵營第37章 冤家路窄第143章 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