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太后看着手裡的秘箋,已是怒色上涌,皎美容顏上一片煞白,緊咬了銀牙,再無一言。
“主子?”一側的婢女,想也是她的心腹,見她半晌無言,再察她的顏色,早就已經是氣得五色不正,只能在旁瞥了幾眼,想要細看了個那秘文裡的內容卻又不敢,只能探着頭有點不知如何的望着太后,太后想來也是看不得她那副樣子,不由伸了伸手,對她說道:“你看看吧。”
她這纔敢從太后手裡接過來,一目十行,匆匆一掃,心裡也是一沉,不由驚呼道:“竟會有這種事?!”她完全是驚歎了,邵王生就的鷹視狼顧模樣,素來狡詐跋扈,從來只有他給人下絆子,沒曾想,這次竟然陰溝裡翻了船!
“咎由自取!”太后發狠喃喃道,想起信上所寫的,不由冷笑道:“還妄想吃了別人呢,這會子自己倒要擔心了!”說着又想起那日襄王所說的,咬牙道:“這兩個孽障勾搭在一起,也是鬼迷心竅!”說到這裡,不由又是沉吟了片刻,良久無言,好一會子,才說道:“請王相國進宮一趟!”她聲音鎮定,卻掩不住那份凜然。
太后眼眸微眯着,只是爬在那席間,輕喃道,伏在榻上,心中狐疑更深,這樣大的事情,王家居然先前毫不知情?不是讓將支脈的長孫潛去了邵王的身側了?莫不是讓發現了?太后心裡捉磨着,眼眸的顏色越發深了。
王相國其實是太后的大哥,這兄妹兩個一個在外朝,一個在內宮,可是兩相益得,互爲助力,共同把持朝政多年,可算也是經過了風風雨雨,進入殿中時,風吹過樹稍的風聲,好像都變的遙遠了,只是聽到都稀稀落落的葉子刷動的聲音,似乎風也有些力不從心,力竭之態了。
王相國走進大殿的時候,他就早已是心中有數,正斂容垂手,等待着太后的雷霆之怒。
“你們呀,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太后聲音已恢復了平靜,倚在榻上,輕輕道。
“臣下
實在愚昧,沒曾想,邵王居然躲過了大索,千里遠遁,回到了封邑……”這些話,他在心中早就滾動千遍,此時說來,也是不由憾恨地嘆氣,暗地裡想起邵王,簡直要扼腕長嘆。是誰,幫着他從自己的部屬裡逃走?還有云錦瑟,這着預備的棋子,被暗中的某人搶先使用了,王家現在的處境,也就實在可慮了……他揣測着,心中靈光一閃,好似抓住了什麼,不由地蹙眉深恨。
太后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見他一副迷惘,不似作僞,於是嘆氣道:“你們自詡爲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好沒計量!”
王相國俯首稱是,太后瞧着他馴服孝順的模樣,嘆道:“唉,我必竟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其實卻也實在差不多少了……他讓先皇抱到我面前的時候,纔在襁褓之中,那時候皇上才這麼點大,眼睛好似兩點黑葡萄,一閃閃的,只是對着人笑……”太后纖纖玉指輕擡,指了圓凳,示意他坐下,她聲音惆悵,想起這廿載歲月,心頭也爲之惻然,好半天才說道:“唉,我也是着實心疼過這孩子一些時候的,可是,不是親生的,終歸是要生份的多呀。”
太后回憶往事,眼淚已黯然而下,良久才說道:“如今皇上長大了,主意也多了,我這老太婆的嘮叨,也聽不進去,跟着那些個狠心毒腸的廝混,有什麼事也不來稟我知道——這是人子應有的孝道?可是我這個老太婆也快是管不住他了。”
聽到這裡,王相國也是輕嘆了一聲,然後說道:“妹妹,這......皇上,真的一點舊情也不念。”
“念舊情?就沒有這麼一道事了,你們呀,被人做了圈套也不知道!”太后恨恨道,然後揚聲說道:“這事從頭就透着蹊蹺……你且仔細想想!”
王相國渾身一顫,想起在宮裡養的白胖的邵王妃莫欣欣,又念及邵王的離奇逃遁,一身冷意涌出,如醍醐灌頂一般,這才咬牙笑道:“臣下從皇上身上,總算又學到一招!”
太后端起
手中瓷盅,彷彿置若罔聞,只是鳳眸微微眯起,好半天才說道:“原來全是這兄弟兩人的計謀,他們真是好算計。”說到這裡,王相國狠狠的一擊桌木,那木桌發出一聲啞響,王相國卻只是不顧,尚在那氣的喘氣好似無聲怒喝,面容因爲憤怒和不甘,微微扭曲。
太后冷笑了一聲,只是歪眼挑了自己的這個兄長,冷冷的說道:“我早些時候便與你說過,邵王偏狹跋扈,皇上心胸不寬,你便由着他們兄弟兩個去明爭暗鬥便是了,你卻要平平加了進去,最終只是把自己坑了。”
王相國不由站起身來,上前一點,湊到了太后身側,然後俯下身子,喚了一聲太后的閨名:“蘭芷,那你看?”
好似這不是一國的太后,還是當年那個在家中受盡寵愛的閨閣少女,便是太后也不由恍惚了一下。
不幾日,奏報如雪片一般,飛入朝廷中樞,只言前線戰火告急,鎮守大將王世忠又調了一鎮兵馬來增援,邵王更不知從哪取到了安王的信符,將他藩中的兵馬調來,以求鉗制敵手。
如此火拼數日,雙方都是傷亡慘重,雖是激戰正酣,京城中氣氛卻並不緊張,必竟邊境之事,離京師太過遙遠,百姓們當談資咀嚼一頓,也就淡了下去。
皇上看似逍遙,卻是忙得腳不沾塵,是前線斥候監視的諜報,兩日一次,便要稟他知道,一頭忙着警戒戰事,另一頭,宮中也頗不安穩。太后也不知道是着了什麼病氣,居然日漸恍惚,時時疑鬼疑神,太醫們束手無策。
這一陣的紛紛亂亂過後,涼風已經越發涼了,前線雖然告急,這卻是到了一年一度的秋闈之時,三百貢士早已到達京師候試,所以雖然前線告急,但殿試便依期舉行,皇帝雖然忙於政務,卻也選了重臣代替,考官親自策問後,便取了三甲名次,‘金殿傳臚’之後,進士們無不喜上眉梢,躊躇滿志,自謂‘天子門生’,他們將在翌日參加在皇家花苑舉辦盛大的新科進士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