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壘進入包廂的時候,竟然還帶了兩個人。一個是女孩,明眸皓齒,看得許半夏心裡酸酸的,按趙壘的介紹,她是建築設計院的包小姐,正給他們公司設計新設備的廠房。另一個是老宋,是中部某省五礦的經理。老宋穿着一件灰色絲光棉的夢特嬌T恤,襯得身邊穿貝殼粉短袖襯衫的趙壘益發瀟灑不羣。趙壘還真敢穿,不過他穿着也真的是好看。許半夏不知不覺間就多看了幾眼。這幾眼中,趙壘與裘畢正一陣謙讓,裘畢正被推到上座,終於奠定今晚裘畢正會鈔的最終結果。
郭啓東一定要坐在趙壘旁邊,所以包小姐勉爲其難地坐到趙壘與裘畢正中間,裘畢正念在這個女子不知與趙壘什麼關係,所以不敢言語輕薄或輕舉妄動。老宋坐在裘畢正的另一邊,下面是馮遇,許半夏當然敬陪末座。一向都是如此,包小姐可以因爲小姐身份得到優遇,許半夏則從來沒得到過小姐的待遇。不過許半夏覺得這樣纔好。
裘畢正問趙壘:“趙總,下午我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好像不在公司啊?”寒暄得找開場白,如果說“哎喲難得請到趙總”的話,裘畢正會覺得失了身份,這麼一問,倒好像顯得兩人蠻親熱的,希圖藉此拉近兩人的關係。
趙壘很客氣地道:“是啊,正與老宋一起在城東的開發區轉悠,打聽一些優惠政策。老宋的公司準備在我們市設立一個點,我想開發區的政策要比市區優惠得多,去那裡註冊應該比較好。這不,讓包小姐在我公司白等了一下午,很對不起。”最後一句話是對包小姐說的,包小姐聞言含羞輕輕說了句“沒關係”。
許半夏看着心想,這個包小姐要是心裡對趙壘沒意思,她願意把頭擰下來送給包小姐。瞅準這個難得的接近趙壘的機會,許半夏忙道:“趙總你早說的話,也不用跑那冤枉路,我前一陣剛把市裡幾個開發區的政策瞭解一遍,也就我們那一帶靠海的那個開發區政策最優惠,一是它是國家覈准的,二是它後臺硬。一般貿易型公司進去開發區第一年都是徵帶徵稅的,也就那一區可以不用,這費用上面就可以活絡一些,繳稅相差好多;還有他們的附加稅費比較少,對於我們這種差價小的生意來說,這一點很合算;再有,其他開發區要你們租房或買房後,必須有人看着那處辦公室,開發區隨時會派人抽查,他們那裡就不用,租房或買房還是要的,營業執照上面總得有經營地點嘛,不過人不用過去蹲點,方便很多。不少人都是買一套房子享受政策,辦公室設在市區享受便利交通,還把開發區的房子租給私人收房租。那裡招商辦的人我認識,老宋急的話,明天一早我就到你住的地方接你,只要手續齊全,註冊登記和稅務登記做起來很快,我叫我那個哥們全程陪着。”
趙壘與老宋欣喜地對視一眼,笑道:“我們要問的也就這些問題,可是那些招商的卻只纏着我說其他的,早知道小許你知道,我們也不用那麼麻煩。老宋,小許是我的朋友,人又是最熱心的,你看明天你跟着她過去如何?”
老宋連連點頭,端起酒杯敬了許半夏一杯,道:“小許,可能明天還辦不成,我們公司是國營的,公章什麼的帶不出來,辦分公司不可能不要這些吧?”
許半夏笑着端起酒杯碰了,一口喝下,道:“這個沒問題,我們先到開發區把公司名稱覈准了也好,再把那些工商地稅國稅還有人民銀行開戶等要填的表單都去拿了,去銀行設個註冊資金賬戶,這些都全了後,老宋你只要回去一趟,回來就可以全部很快地辦出來。”許半夏看到老宋開心地點着頭,也一口把酒喝了下去。許半夏心裡還想,能讓趙壘親自出馬陪着到處跑的人一定不是等閒之輩,多結交一個多一條路。
趙壘也笑着舉杯過來:“小許,該說的都讓你說了,難得還這麼有條有理,我謝謝你。”與許半夏一乾而盡後,才又道:“明天你們過去的時候,幫我問一下,外資在開發區有什麼優惠政策?”
許半夏笑嘻嘻道:“不用問,我就現場答疑吧。外資不能設立貿易型公司,設立生產型公司的話,你外資的優惠已經夠多,進駐開發區也就免去一點附加稅費。再說現在國家對開發區的稅收優惠政策查得很嚴,有些優惠朝不保夕,退稅都要第二年快年終了才退到你手上,手續還特多,可能還不如你們外資公司政策優惠,趙總要設立生產型公司的話,不如哪兒地價便宜,交通方便,就選哪兒。”
大家聽了都笑,馮遇更是笑道:“小許,你怎麼能把這些政策吃得那麼透,你自己的公司究竟註冊在哪裡?又佔了國家多少好處?”
趙壘也笑道:“小許,被你這麼一說,我什麼疑問都沒有了,以後有什麼政策方面的問題,我也不找外商投資企業協會,還不如直接找你比較靠譜。”
許半夏得意地笑,道:“我們這種開小公司的,如果不把政策吃透,全老老實實交了稅的話,還不喝西北風?我們不偷稅漏稅,但有政策在還是要享受的!”
郭啓東笑道:“小許,你不如專門去大學開一門課,你這些話比有些書本要有用得多了。”
許半夏忙笑道:“哪敢哪敢,郭總不要笑話我,這又不是‘文革’時候,大學生還得接受我們貧下中農再教育。我們也就耍個嘴皮子,人家教授講的都是大道理,那是不一樣的。”
趙壘只是看着許半夏笑,而他身邊的包小姐則是駭笑。裘畢正笑道:“小許,你還真是一個活寶。”
許半夏笑笑,當仁不讓。當自己的資歷與身價都還不如的時候,難道非端着架子學郭啓東那樣做人?別說別人不承認,自己也痛苦。不如當活寶,與大家混得好了,機會反而多。
同行見面,講的一般都是當前的市場,只有裘畢正插不上嘴,他雖然以前做過鋼材,可那都是老皇曆。許半夏都有點可憐他,不過也覺得他膽夠大,這麼一竅不通的,居然放心把公司的經營交給郭啓東這個滑頭。這種聚會一般都可以讓許半夏獲益匪淺,不過她尋常非得千方百計才找得到這種聆聽同行高見的機會,除非是馮遇帶上她,可惜馮遇的機會也不怎的。她看得出,郭啓東這人還是有真材實料的,他對進貨出貨渠道的瞭解,連趙壘有時都不如。相對而言,趙壘的觀點就比較宏觀了,對現階段的許半夏來說,還是郭啓東的見解比較具操作性。但她還是默默記下趙壘的話,心裡分析前因後果,或許以後有用。
飯後,馮遇因爲有事,所以非常巧妙地反對了裘畢正再去唱卡拉OK的提議,大家各自散了。不知爲什麼,許半夏看着包小姐上趙壘的車,由趙壘送回家,心裡酸溜溜的。不過許半夏很快就不當回事,堅持要送老宋回賓館,理由是先認個路,方便明天去接老宋。沒想到趙壘就那麼痛快地答應了,是以許半夏更是酸溜溜地想,這個趙壘恐怕是巴不得能儘快獲得與包小姐單獨相處的機會吧?
不過相信經此一役,她在趙壘心目中的地位會穩固不少。只是許半夏在送完老宋回來途中心裡在想,那麼在意趙壘,是不是還有其他企圖?不過這小子長得真是夠上臺面,看着都舒服,更別說還有這等地位襯着了。
老宋與趙壘也不過是泛泛之交,得許半夏鞍前馬後一天陪着跑下來,早把許半夏視作親人。因爲許半夏比趙壘主動靈活得多,還替他想出要找到合適的碼頭,合適的倉庫。老宋都不知道這麼個胖姑娘認識的人怎麼會這麼多,說起來到處都是哥們朋友老同學,去開發區辦手續一路綠燈不說,那或許還是人家招商政策做得好,沒想到看碼頭,看倉庫,看未來的辦公室,都是最合老宋心意,什麼合同意向之類的,老宋一天完成不了的,都可交給許半夏處理。他忽然發現,明天回總公司簡直可以稱作是凱旋,只需得意揚揚把東西拿回去等老總敲章就行。所以在心中對許半夏感激不已。
許半夏第二天早上送老宋去機場的任務是晚上的飯局中向趙壘爭取的,老宋趕的是八點的飛機,趙壘起不來,樂得推給許半夏。而這個時間對於許半夏來說,並不怎麼早,她出門鍛鍊還比這要早半個多小時。只不知老蘇對於她的缺席作何感想。
童驍騎最近很忙,一大半時間是在車上度過,因爲他覺得不能辜負老大對他的期望。除許半夏幫他接的生意外,他自己又拉了兩家,最近似乎有兩輛車子忙不過來的趨勢。
好不容易逮着一天早上起得來,忙殷勤地開着從小陳那裡搶來的原本屬於許半夏的舊普桑,來陪老大跑步。許半夏一早收拾停當,龍行虎步地帶着活蹦亂跳的小狗漂染下樓,一見童驍騎就笑:“幹什麼,難得有天舒服點的,不會好好捂着空調睡一覺?”
童驍騎雖然是獻殷勤,可是臉上的神情卻是冷肅得很,微笑,還是微笑,即使見了老大也不會把微笑的溫度提高太多,因爲他的濃眉深目遮蓋了眼睛可以釋放的熱情。“小陳說,女人若蓄意減肥,一定是受了刺激。”
許半夏做着伸展動作,不以爲然地道:“我是女人嗎?好像別人都沒把我當女人看。”
童驍騎沒做伸展動作,只是袖手站在一邊,簡短地說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