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安眠
遲歡看着蘇文在廚房的身影內心有些疑惑,她雖然對外是堅強的人,但是……
就這樣的一個背影很令人心安。遲歡一飲而盡面前杯子裡的水,水是溫的,就着夜晚快要涼下來了。
遲歡繼續陷入了沉默之中。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回去還能不能睡着,但是這裡晚上開着的昏黃的燈光讓她有些昏沉。
她怕又陷入噩夢之中。說實話,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和韓宸還有任何聯繫。
“來,這個。”終於搗鼓完的蘇文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端着一個大容量的玻璃杯子,快要裝滿了。
“牛奶?”遲歡饒有興趣的看着蘇文緊張地端着牛奶出來,生怕弄灑了一點。
看着蘇文跌跌撞撞走了過來,遲歡趕緊兩隻手一起用把牛奶接了過來,牛奶是被溫熱過的,抱在手裡手心感覺是溫溫熱熱的。
“既然怕灑幹嘛裝這麼滿?”遲歡有些好笑的抱怨了一句,然後滿滿喝了一大口,“好甜。”
蘇文聽到這個話過後,笑得很開心:“我加了蜂蜜,稍微溫熱一下更好喝!我是用水加熱的,不是微波爐的哦!”還故意在句尾加了俏皮的音。
“你還知道牛奶加蜂蜜?”遲歡又輕輕啄了一口,“真的好甜。下次少放點蜂蜜吧。”
蘇文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緩緩說到:“小時候自己晚上鬧騰不肯睡覺,奶奶就給我喝這個。”
似乎是想起了小時候奶奶的溫柔,蘇文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微笑。
那一刻,遲歡彷彿看到了整個星空。而蘇文就是最耀眼的那一顆星星。房間裡每一個擺設都成爲了遲歡最鮮活的記憶。
看着蘇文的笑,遲歡暗自想着:“這一定是很幸福的回憶呢。”
遲歡看着蘇文幸福的笑着,然後慢慢喝了牛奶。
被遲歡這樣看着的蘇文反而有點害羞了,蘇文揉了揉自己的頭髮,一屁股直接扎進沙發裡,看着遲歡喝牛奶的樣子,笑而不語。
“好好去睡一覺吧……”蘇文看着她,壓低了聲線說到。
遲歡有點迷迷糊糊了,傻傻的點頭之後。放下了手中的空杯子,朝着蘇文點了點頭,回到了臥室準備入睡。
過了一會兒,聽着房中傳來了沉穩而悠長的呼吸聲,原本大開的房門被輕輕的掩上了。
“晚安。”
但願你的夢裡,沒有一切不好的東西。
遲歡其實是裝睡的,在經歷了那樣的噩夢過後,她實在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好好睡着——沒有噩夢的睡着。
在牀上翻滾半天后發現還是很清醒,遲歡還是決定放棄裝睡,走出了房間,風馬二樓的走廊上的燈開着的都是應急燈。
昏黃色曖昧不清,遲歡聽見隔壁工作室還有響動,應該是蘇文還在工作吧?但是都這麼晚了,遲歡大概地看了看牆上的鐘,她用手把自己的頭髮順了一下,走到了工作室的門口。
裡面的蘇文背對着門,穿着藏藍色的圍裙戴着耳機專心致志在畫着什麼,左手拿着很大一塊調色盤,用四根手指費力地支撐着,圍裙上面到處都是顏料塊,看樣子做工作服做了很久了。
遲歡就在蘇文的背後默默看着,隱隱約約可以看出蘇文是在畫人的輪廓,遲歡又想起了當初蘇文送自己裸女畫的事情,自己當初因爲覺得蘇文畫得太寫實了而勃然大怒,然後……
遲歡這下到時從斜後方細細打量蘇文,這個人笑起來得時候嘴角會有淺淺的酒窩,帶着鬍鬚和凌亂的頭髮看起來十足十的登徒浪子,
可是這個人認真起來的時候,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不笑的臉,五官端正得像是上帝的雕刻品,立體的五官看起來不像是個亞洲人,濃眉大眼,睫毛纖長到在臉上投出深深的陰影。
想到這樣的蘇文本性是個十足的混蛋,而且當初竟然是被陳立誠逼得出國了才成爲了現在享譽國內外的藝術家,遲歡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多陰差陽錯的事情。
這輕輕的一笑倒是吸引蘇文回頭了,蘇文停下了手中的畫筆看着遲歡,臉上帶着一副“你果然過來了”的笑容。
“你不是帶着耳機嗎?”遲歡見蘇文扭過頭了笑着看着他,自己倒是被嚇了一跳,連忙有些慍怒地說道,像是做壞事被逮住了那般,臉上也不自覺的有了些紅暈。
“戴着耳機又不一定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啊……說不定是心靈感應?”蘇文本來是低低解釋道。
但是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就笑着回答了這麼一句,然後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朝着遲歡走過來,把已經被弄得五顏六色的圍裙掛在了門後,然後靠着門就這樣看着遲歡。
遲歡本來是模特身材,腰身纖長高挑,可是蘇文還是比她高了快一個頭,蘇文單手撐
着門框就這樣看着遲歡,臉上盡是曖昧的笑容。
“你胡說什麼。”遲歡笑着罵了一句,“你這次又在畫些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蘇文搖搖頭,但是並不讓開,於是遲歡只有朝着房間裡面看過去,想盡力看清楚那幅畫到底畫了些什麼,但是蘇文剛纔工作的地方她就是死活看不清楚。
“難怪不讓我住這裡呢,那兒是有個牀,但是你看看周圍都亂成什麼樣兒了。”遲歡有些抱怨的指着房間裡的擺設。
靠窗的位置有個單人牀,但是上面牀單散亂着,典型的睡醒了起來不疊被子那種狀態,接着牀的周圍都放着工具材料,刻刀和顏料四散在地上,石膏像也是沒有規律地亂放着。
大衛頭像上面還疊放着挺厚一摞磨砂紙,反正就在蘇文的工作臺周圍,以他手臂爲半徑的圓圈裡什麼東西都有,那個範圍外的話就只是四散着一些不常用的工具了。
“真是,一目瞭然的工作範圍啊!”遲歡嘲笑道,“這種工作氛圍,老實交代,你這次是不是又畫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然後叉腰看着蘇文,一副準備硬闖進去的架勢。
“我能畫什麼奇怪的東西啊……以前那個是年輕氣盛!”蘇文終於還是笑出聲,嘴角蕩起淺淺的梨渦,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朝着遲歡解釋道。
解釋着解釋着自己都笑了,然後看着遲歡,目光陳懇而真實。
“……”但是遲歡完全不吃他那套,只是雙手環抱着胸,一臉懷疑地看着蘇文。
“那個真的是年輕氣盛啊,所以這次我不是要做出補償嘛!”蘇文不得不承認他還挺喜歡遲歡這個表情的,於是繼續解釋道,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地對着遲歡說,“不信我給你看就是。”
“補償?算了吧,你肯定又要弄些奇怪的東西過來。”遲歡完全不信,故意冷冰冰地說着,但是目光已經完全飄進了房間裡了,死死地朝着那幅畫看過去。
“纔不是,”蘇文壞笑着倒退回工作室,把畫像從畫架取了下來,拿出來給遲歡看,“這個都算奇怪,那就沒有正常的人像了。”
這幅畫還沒有完成,但是已經可以看出大概的輪廓了。
中間是個人像,準確來說這是幅畫頭像的。中間的女主角安詳地閉着眼睛,嘴角朝上微微勾着,髮絲隨意地散在身邊。
雙手枕在頭下,陽光從一旁照下,畫中人的睫毛似乎動了一下,一副要醒不醒的樣子,又顯得有些疲倦。
雖然才簡單的上色,但是已經有了這個人雪肌紅脣的模樣,遲歡已經可以根據這幅畫勾勒的線條看出,蘇文畫的是自己了。
“你還是和以前沒變,與其輕浮地叫着你‘女神’,”蘇文輕笑一下,把畫擡到胸前,溫柔地看着遲歡,“你就是我的天使。”
“這個……”看見蘇文的反應和這幅畫的內容,遲歡反而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了。和以前蘇文那幅奔放的裸女畫相比起來,這幅畫已經是含蓄到不能再含蓄,朦朧到不能更朦朧了。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遲歡就是沒法把自己的目光從這幅畫上移開。看着這幅畫,遲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很想對着蘇文大吼一句,這不是我,這已經不是我了!
是的,遲歡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爲了愛情可以奮不顧身,只管愛的死去活來便是全部意義的遲歡了。
在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過後,遲歡已經不會爲了某個單一的外界因素就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進去。
至少不會像以前那樣血本無歸。遲歡苦笑一下,內心堵着不舒服。
“蘇文,這不是我,沒變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已經變了。”忍了許久,遲歡還是對着蘇文這麼說了。
看着蘇文的神色由自豪和推薦慢慢變成失落,遲歡感覺到內心有着一股難受的氣無法釋放出來。
蘇文像一隻沒有討到主人歡心的大狗,失落地垂着耳朵。
“我想把它,送給它該屬於的人……”然而蘇文轉即擡頭,深情地看着遲歡,“若說以前是年少輕狂,那麼現在我更想……”
變了又如何?不變又如何?遲歡一直都是遲歡。
“不要說了。”遲歡冷冰冰打斷他,剛纔得溫情也不復存在,彷彿變成纔在機場見面那樣,冷冰堅硬的語氣和行爲。
“爲什麼?”蘇文不知道到底問題出在哪兒,有些着急起來,想放下畫拉住遲歡。
“反正都錯過了。”遲歡氣悶,只得壓低了聲音這麼說道,然後故意揉了揉頭髮,帶着散亂的頭髮和倦困的面容,遲歡想回到中間的房間去。
遲歡本來就打算好了,最多在這裡呆一個晚上,明早無論如何就要走。這裡只是暫時的保身之地,後面到底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
“現在彌補不行嗎?”聽見遲歡這種毅然決絕的話,蘇文反而扭着性子朝着遲歡吼去。
不怪他,他並非親身經歷者,自然不能完全理解爲什麼遲歡的臉上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