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星期六,天剛矇矇亮,柳絮便醒了,隱隱聽見門外有動靜,準備起來,剛探出個胳膊,一股寒意襲來,柳絮又縮回溫暖的被窩中去,還泛着困,柳絮眯着眼睛,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細細的光線穿過陽臺,有幾縷撒了進來,更巧是剛好落在牀上,儼然就是太陽照屁股的真實案例,柳絮臉微微泛紅,抓了抓頭髮鑽出被窩。
在屋子裡晃了一圈,沒看到曲子晉的人,柳絮將目光落在緊閉的主臥門上,想了會兒,伸手推開。
“子晉,快起來……”清脆的聲音頓在半空,柳絮看着空空的屋子,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堆放在牀頭,柳絮走過去摸了下,一片冰涼,顯然起來了很久。醒來第一眼看不到他,心裡卻空落的慌。
想到中間醒來聽到的隱約聲音,柳絮暗暗納悶,起這麼早幹嘛?
正泛着嘀咕,電話聲響起,柳絮散步並作兩步的跑回臥室,接通電話。
“起來了?”磁性宛若醇厚酒釀的聲音。
柳絮應了一聲,便聽曲子晉接着說道,“吃點東西,我在樓下等你。”
“知道了,我馬上下去。”柳絮起身走到窗戶邊,向下看去,只見曲子晉傳了一身休閒運動裝,只是靜靜立在那裡,便是一道華麗的風景線。
飛揚的眉宇間寫滿了意氣風發,似乎察覺到柳絮在看他,緩緩擡起頭來,脣畔浮着抹淺笑,那燦爛宛若煙花的笑容,柳絮的心臟不自覺的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飛快的洗漱完畢,嘴裡叼着塊麪包匆匆下了樓。
下樓時,曲子晉正斜斜依靠在一棵樹幹上,瞥見柳絮,直起身子朝她走來。
見柳絮嘴角叼着的麪包,曲子晉神情有微微的無奈,擡手理了理柳絮散落在耳邊的碎髮,斥道,“不知道吃完再下來。”
柳絮抿脣一笑,咬了一口麪包,含糊不清的聲音溢了出來,“我怕你等久了等的不耐煩。”
伴隨着說話聲,麪包屑簌簌的抖落,看的曲子晉直皺眉,“吃相真難看。”
“再難看也是你老婆。”柳絮迅速回了一句。
“也是,這世上只有我肯要你。”曲子晉四兩撥千斤的還回去。
這麼自戀的話也虧他說的出來,柳絮一口麪包沒嚥下去噎在嗓子眼,瞪着白眼乾咳着。
曲子晉拍了拍柳絮的背給她順氣,嘴上卻不饒人,“喝水噎到,現在連吃個麪包都能噎住。”
柳絮不滿的瞪回去,意思很明顯,要不是你說那樣的話,我能噎到嘛?
等柳絮解決完麪包,曲子晉拿手指擦掉柳絮脣角沾着的麪包屑,見指尖上還有殘留,伸出舌尖舔了舔。
大早上就做這麼曖昧的動作,柳絮臉轟的一下紅了,四處瞄了眼,見沒人注意到他們這兒,暗暗鬆了口氣。
曲子晉一臉滿足,好似吃了什麼美味似的,牽起柳絮的手,沿着羊腸小道散着步。
高大筆挺的銀杏樹直直插入雲霄,進入到秋季,扇形的小葉子好像一夕之間變成了金黃,一小部分落在草叢,人行道上也灑了些許,剩下大部分仍舊掛在指頭,遠遠望去,一片金色的海洋,微風掠過,齊齊跟着舞動,好似起伏綿延的麥浪。
空氣很清新,沿着小道行走時,時不時碰到晨練的老爺爺老奶奶,成雙成對,經過曲子晉和柳絮身旁時,會笑着打招呼,然後盯着曲子晉和柳絮感嘆,“年輕真好!”
柳絮看着他們樂呵呵的,飽經滄桑的臉上雖然爬滿了皺紋,卻擋不住眼底流露出來的幸福。
攜手白頭,她跟曲子晉,將來也會變得跟他們一樣吧。
擡頭看了曲子晉一眼,發現曲子晉的目光也從經過的老爺爺老奶奶身上收回來,兩人相視一笑。
靜謐的清晨,間或掠過幾聲清脆鳥鳴,和喜歡的人,靜靜走在看不到盡頭的小路上,這樣的生活,恬淡而美好,一如柳絮嚮往的生活。
這份難得的寧靜,被一陣鈴聲打破。
柳絮看向曲子晉,曲子晉掏出,看了眼來電顯示,直接掛斷。
柳絮不解,“誰打來的?你怎麼不接?”
“欠了鉅債無力償還的人。”話落,微微翹起脣角,笑容很神秘。
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柳絮聽得一頭霧水,見曲子晉不願多說,她也不好再問。
可憐曲子辰,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不停繞着牀走來走去,嘴裡唸唸有詞,“死曲子晉?死哥哥,還不趕快接電話?”
“哐哐哐……”的聲音突然傳來,嚇得曲子辰差點將給甩出去。
曲子辰眨巴着眼睛,看着被砸的砰砰直響的門,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與此同時,門外中氣十足的怒吼聲傳來,“你個混蛋臭小子,我知道你在裡面,趕緊給我開門。”
“把你送國外是去上學的,不是讓你去花天酒地亂來的,還以爲你學成歸來,沒想到是躲債來了。”曲震的聲音接連傳出來,都不帶停頓的。
見唯一能救他的人死活不接電話,曲子辰急的抓耳撓腮,心裡恨曲子晉恨得牙癢癢,不替他還債就算了,還故意將他欠了鉅額債務的消息透露給他老爹,這一招可真夠狠的。
明知道曲震生平最討厭什麼,曲子晉偏透露哪方面的消息。
眼看着門頂不住了,曲子辰急的團團轉,不經意間瞥了眼陽臺,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聳拉着的嘴角也跟着翹了起來。
嘿嘿,當初誰設計的房子啊,他的陽臺居然跟曲子晉原來的房間,相距不到一米。小時候調皮,老鑽到曲子晉屋子裡去禍害他,剛怎麼就給忘了呢。
一邊感慨幾年沒回國,人都變了,一邊麻溜的沿着牆爬到了曲子晉的陽臺。
輕輕轉動門把手,腦袋先探了出來,見要想下樓必須要從曲震後面穿過去,曲子辰笑的燦爛的臉頓時皺了起來。
沒別的法子,只能拼了,曲子辰躡手躡腳屏着呼吸出了房間,在經過曲震背後時,格外小心。
眼看着就要抵達樓梯口,曲子辰鬆了一口氣,直起貓着的腰,準備開溜,恰巧遇到上完最後一級階梯的秦映芝,驚訝的看着曲子辰。
曲震砸門的聲音還在繼續,而此刻本應該躲在房間的曲子辰卻出現在樓梯道,無論曲子辰如何使眼色,秦映芝的聲音還是叫了出來。
曲震一個回頭,擡腿就追,曲子辰感覺不妙,拔腿就跑。
可秦映芝就站在樓梯口,樓梯也就那麼寬,剛剛好容得下兩個人的寬度,橫衝直撞下去,勢必會蹭到秦映芝。
因而,曲子辰動作慢了一拍,曲震卻毫無阻攔,緊接着嗷嗷叫的聲音響起,曲子辰嘴角朝着一邊扯去,“爸,您快鬆鬆手,我耳朵快掉了。”
曲震不但沒鬆手反而還加了力道,曲子辰眉毛扭的更厲害了,不斷向秦映芝投去求救的眼神。
耳邊是曲震怒不可謁的聲音,“跑啊,怎麼不跑了?”
秦映芝聳了聳肩,表示無能爲力,曲子辰頓時聳拉下腦袋,由着曲震扯着耳朵往書房拽去。
嘴裡卻喋喋不休的唸叨着,“嗚嗚,爸爸媽媽你們變了,你們不愛我了。小的時候,你們都捨不得打我一下的,現在說動手就動手,嗚嗚……”
曲震被吵得不耐煩,吼了一聲,“閉嘴。”
從書房出來時,曲子辰呲牙咧嘴,帥氣的臉蛋依舊帥氣,只是走路的姿勢很怪異,一扭一扭的,時不時還倒吸一口冷氣。
回到房間,迫不及待的找到,氣呼呼的撥了過去。
這次終於有人接了,曲子辰劈頭質問道,“曲子晉,你還是不是我哥?說好了不告訴咱爸的,你倒好,扭頭就去告狀。虛僞,卑鄙,無恥小人。”
曲子辰一連用了好幾個形容詞,依舊覺得不過癮,繼續道,“陰險,誰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誰倒黴,活該你……”
曲子晉森冷的聲音忽的傳來,打斷曲子辰的喋喋不休,“注意說話態度,不然我將剩下的一併告訴爸。”
曲子辰頓時失聲,心裡低咒一聲,靠,又被威脅了,可偏偏這威脅還十足十的管用。
找不到話來反駁,曲子辰磨着牙恨恨往牀上一坐,下一秒,鬼哭狼嚎聲響徹雲霄,曲子晉皺了皺眉,將往遠挪了挪。
柳絮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聽見曲子辰嗷嗷叫的聲音傳來,與放着悠揚音樂的氛圍格格不入。
“曲子辰怎麼了?”柳絮問道。
低柔的聲音傳來,曲子辰頓時轉移目標,嘴甜的喚着,“嫂子,嫂子。”
連着叫了好幾遍,越往後,語氣也可憐兮兮,柳絮只得開口,“我聽着呢。”
“嫂子,你一定要救救我。”柳絮看向曲子晉。
“我告訴你,我哥他就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你一定要小心他……”話還沒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曲子晉神情淡然的將揣回兜裡,抿了口紅酒,“別理他,剛捱了家訓,見誰咬誰。”
柳絮……
有這麼形容自家弟弟的麼?要知道那可是他親弟弟耶,不過說到家法,原來在這個人人平等的現代化社會,還真有家法,還以爲是古代纔會有的呢。
“好了,我們繼續。”曲子晉朝着柳絮端着酒杯,柳絮淺淺一笑,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換了支輕柔舒緩的曲子,曲子晉站起身來,紳士的彎腰,伸出一隻手,做出請的動作,“這位女士願與我共舞一曲嗎?”
柳絮愣愣看着他,今天他這是怎麼了,興致這麼高昂。
約她來旋轉餐廳吃飯就算了,居然還邀她跳舞?
雖然不解,然心底卻滲着絲絲的甜蜜,柳絮沒拒絕,緩緩站起身來,將一隻手遞到曲子晉手裡。
曲子晉珍重的握在掌心,帶着柳絮跟隨着音樂的節奏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