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地處高層，向下方望去，一眼就能看到醫院門口發生的種種。窗前，立着抹高大的人影，正目光冰冷的看向轟鬧被記者，受騙的投資者圍攻的孫婕柔。
渾身散發着幽寒的氣息，曲子晉抿了口清水，脣上沾着抹水漬，陽光直直照過來，折射出清冷的寒光，一如他眸子深處滲出的冷。
身後突然有聲響，曲子晉瞬間散去身上的幽寒，換上了溫和的氣息。徐徐轉身上前一步迎上柳絮，手自然而然扣在柳絮腰間，溫言軟語不經大腦思考般脫口而出，“怎麼不多睡會兒？是不是小傢伙又鬧你了？”
隨着月份的增加，小傢伙越發的好動，與柳絮相擁而眠的每個晚上，都要被踹醒好幾次，曲子晉曾無數次冒出想好好教訓他一頓的想法，卻因柳絮阻止而作罷。
柳絮搖了搖頭，“沒有。”說着皺眉，“怎麼回事？外面怎麼這麼吵？”
話落就要看個究竟，卻被曲子晉用身體擋住，“一潑婦在吵架有什麼好看的。要看就看我。”
柳絮無語的抽搐着嘴角，“曲子晉，你還要不要臉？”
“要。”曲子晉回答的一本正經，柳絮徹底說不出話來。
攬着柳絮回內屋時，曲子晉不經意回頭看了眼窗外，見喧囂一時沒有停止的意思，狠狠擰眉。
再鬧下去，他和柳絮的晚間散步要泡湯了。
於是，微一沉吟，從褲袋裡摸出手機，給某個倒黴蛋發了條短信。
短信發過來時，曲子辰正開車往家趕，見是短信提示聲就沒在意，看都沒看直接將手機丟到擱置臺上，末了還不忘嘀咕一句，“都什麼年代了還發短信，老古董。”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陳潔，無意中掃了眼曲子辰的手機接話，“你親哥發來的。”
一個急剎車，曲子辰顯然被嚇的不輕，“媳婦兒，你別逗我，長這麼大，我還從沒見過我哥，給除了我嫂子以外的人發短信。”
有事，他都是直接飈電話過來的。
見曲子辰不信，陳潔拿過手機遞到他眼前，“自個兒看。”
曲子辰一看，頓時恨不得從沒看過，可顯然不能。哀嚎一聲後，曲子辰兩眼淚汪汪的看向陳潔，“媳婦兒，今晚咱們的二人世界泡湯了。”
忙碌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得了閒陪老婆瀟灑瀟灑，結果被這麼一條短信毀的一乾二淨。
“先去處理那邊的事情吧，別驚擾了小柳子安胎。”約會取消，陳潔並不惱，直接讓曲子辰把車調頭，往醫院的方向開。
曲子辰依言照做，心裡卻很不爽，“媳婦兒，我發現，你的真愛不是我，而是我嫂子。”每次柳絮一有個好歹，陳潔就把自己晾一邊了。
陳潔沒好氣的挖了曲子辰一眼，“不愛你？不愛你能每晚讓你折磨的死去活來？”
曲子辰立即裂開嘴笑，討好的看着陳潔，“那媳婦兒，今晚可不可以多……”
“加一次”三個字還沒說完就被陳潔毫不留情打斷，“不可以。”
曲子辰……
蔫了的臉下一秒又恢復得意洋洋，哼，到了晚上，主動權在自己手裡，到時陳潔想不從都不行。
二人世界被破壞，曲子辰裝了一肚子的氣，直接撒在了孫婕柔身上，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車才挺穩，曲子辰就全副武裝的從車上下來。
撥開人羣，拎着孫婕柔的胳膊直接將她丟進後座，動作粗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做完這一切末了衝愣傻在原地的烏壓壓人羣燦爛一笑。
“做記者的要有職業道德，做採訪可以，但打擾到病人看病就不對了。”停頓了下，繼續開口，笑容比之前更燦爛，“想接着採訪，跟我走起。”
話落，鑽進車廂，車子以飛速朝遠方駛去。
曲子辰邊盯着前方路況，邊向一旁打從孫婕柔進車之後就一直面無表情的陳潔示好，“媳婦兒，我剛沒有跟她直接接觸。”
從後視鏡能清楚看到孫婕柔的狼狽，陳潔心裡的膈應少了些，“做的不錯，不過記得回程時把車開去徹頭徹尾的清洗消毒一番，免得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不乾不淨指的是誰，陳潔沒明說，但車上就三個人，說的是誰一目瞭然。
緊躲慢躲，孫婕柔還是沒少挨砸，額頭眼角好幾處都起了淤青，碰一下就是鑽心的疼。聽見陳潔的嘲諷，眼裡閃過怨恨。
“你說誰不乾不淨？別動不動就把髒水往別人身上潑。”
“誰亂吠說的就是誰。”看見孫婕柔囂張的模樣陳潔就來氣，當即說話不帶髒字的罵了回去，“還有，你現在這模樣還用的着我潑髒水？你現在就已經夠髒的了。”
“從身到心，從裡帶外，無一不髒。”看見孫婕柔黑掉的臉色，陳潔又補充了一句。
老婆跟別的女人吵架，曲子辰當然是站在陳潔這邊，開車空閒時朝陳潔豎了豎大拇指，“媳婦兒，說的真好。”
“你們……”孫婕柔差點沒被氣的吐血，喉嚨一聳一聳半晌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嘖嘖，什麼時候變結巴了，連話都說不清楚？”見孫婕柔你了半天，曲子辰笑話道。
被合着夥的兩個人欺負，孫婕柔怒不可謁想下車，才挪動了一下，下一秒身體就徹底僵住。
再接着，憤怒的瞪着前方曲子辰的後腦勺，“你故意的？”
曲子辰的回答很欠扁，“對，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麼樣？”
原來，曲子辰沒走多遠就故意放慢行駛的速度，好讓身後那羣記者和討債的人跟上，這樣等車一停下，孫婕柔就會再次被唾沫包圍。
“下車呀？怎麼不動了？”陳潔故意刺激孫婕柔。
銀牙幾乎咬碎，指甲深深嵌進肉裡，孫婕柔從沒當衆狼狽過。平日裡，她出現在衆人面前，是優雅的，高貴的，溫婉大氣的形象，可如今……
她就好像古代犯了死罪被判處饒街遊行的囚犯，接受衆人或不屑，或憤恨的目光。那宛若看卑賤螻蟻的目光，落在身上宛若凌遲一般。
走了有一段路，曲子辰才停車。他和陳潔都沒下車，卻將兩邊的後車門打開。門剛開，身後跟着的一羣人便伸手將不停朝裡縮的孫婕柔硬生生給拽了出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拉出車的瞬間丟了手，孫婕柔就那麼狼狽的重重摔在地上，再然後迎接她的，便是無數的口水。
而車內，曲子辰和陳潔就那麼無動於衷的看着，孫婕柔被人羣淹沒。
看夠了，曲子辰驅車離開，孫婕柔見狀，拼了命想要爬回車上，四肢並用的向前攀爬，然卻是徒勞。
“孫婕柔，錢還沒還，就想跑，沒門。”往前爬了一步，就又被人扯着後退了兩步，如此循環往復，直到能帶她逃離困境的車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孫婕柔突然放聲痛哭。
可在場，卻沒一個人同情她。只因爲她做了無數，見不得光的齷齪事情。
外面終於安靜了下來，曲子晉很滿意曲子辰的辦事速度，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難得的安靜，與柳絮愜意漫步在夕陽中。
身後，光線斜斜照了過來，將兩人融爲一體的影子在地上拖的很長，遠遠望去，背影是那麼的，相得益彰。
縷縷清風拂過，吹起了柳絮寬大的裙襬，兩人不知在低聲呢喃什麼，猛一側頭，臉部輪廓在夕陽映照下，很美。
踩着鵝卵石往回走時，碰到了正急匆匆朝他們走來的陸銘。有些時日沒見，陸銘依舊滿身正氣，只是眉心難掩疲憊。
見柳絮也在，陸銘遲疑了下，沒出聲。
曲子晉知道他在顧忌什麼，緩緩的搖了搖頭，“你說吧，我接下來要做什麼，柳絮她都知道。”
眸中掠過絲幾不可見的擔憂，陸銘開了口，“一切都準備好了，什麼時候動手？”
這段時間，他之所以沒有頻繁出現在醫院，就是一直在暗中解決徐熠塵埋伏在西京的暗樁。
如今，只剩下留給曲子晉解決的徐熠塵了。
曲子晉視線落在柳絮身上，有片刻的猶豫，因他察覺到了，柳絮在聽聞這個消息後下意識抱緊了他的胳膊。
彷彿猜到曲子晉在猶豫什麼，柳絮稍稍鬆了鬆手，“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我自己和肚子裡的小傢伙。”
星眸中掠過絲暗光，曲子晉視線落在柳絮隆起很高的腹部上，目光變得柔軟起來。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以至於還沒出生就跟他們吃了不少苦頭，甚至還一度差點留不住。
要不是他養傷這一個月，連帶着給柳絮精心調理，用最好的醫生，最好的安胎藥，說不準還真……
因而，柳絮和曲子晉都覺得對這個孩子有所虧欠，所以才更想要留住他，補償他。
沉默蔓延了很久，末了還是陸銘打破這份寧寂，“要不你就別去了，好好陪柳絮，徐熠塵那邊，我來解決。”
“不。”曲子晉否定的乾脆利落，“他，必須由我來解決。”
施加在柳絮身上的痛，他會親手，千倍百倍的還回去。
見曲子晉堅持，陸銘也不好再說什麼勸他打消念頭的話，只能向擔憂不已的柳絮保證，“放心，我帶他去時是什麼樣，回來就還是什麼樣。”
聽陸銘這麼一說，柳絮眼眶頓時一熱，定定看着陸銘，“謝謝你，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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