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曲子晉點頭,柳絮臉上常掛的笑容淡了下去,神經沒來由的緊繃起來,等着韓哲給予最終的答案。
那天,陳潔和她都在場,雖說鄭凌雲這場悔過來的太突然,可眼裡的真情不像是作假,如今曲子晉驟然把懷疑對象鎖定在她頭上。倘若查明不是,那還好;要真是,那面對她和陳潔時都是鄭凌雲演出來的,想到這裡柳絮心莫名一緊。
韓哲進來前,曲子晉已經迅速聯絡好了警方,調取了鄭凌雲那日面見柳絮的錄像。
視頻畫面一分一秒的前進着,韓哲抓住的盯着電腦界面,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錯漏了什麼。
突然,韓哲伸手敲了下鍵盤,畫面定格在其中鄭凌雲和柳絮擁抱的場景。
“曲總,柳組長,你們注意到她的手沒有,停留的位置恰巧是竊聽器安裝的位置。”韓哲指着鄭凌雲的手面色凝重的開口。
曲子晉和柳絮定睛一看,鄭凌雲手放的位置的確很怪,明明可以扣住肩膀,卻偏偏往脖頸處挪了兩分。
“會不會是巧合,當時陳潔就站在旁邊,對鄭凌雲極其防備,要是她搞小動作,第一個發現的就是陳潔。”說着停頓了下,“可我和陳潔都沒覺察出異樣。”
韓哲不知該如何解釋,曲子晉卻突然將視頻往回倒了兩份多鍾,然後點了播放。
播放到剛纔擁抱的畫面時,曲子晉摁了暫停,“在這之前,她說的話打消了陳潔的防備。”
經曲子晉這麼一提,柳絮猛然想起,陳潔剛進去時,的確對鄭凌雲極其厭惡,最後卻放下了成見,還和鄭凌雲擁抱了。
這麼說,鄭凌雲要見陳潔,是早就策劃好了的,甚至也算好了曲子辰那時不在,指定會叫她一起。
然後再趁機將竊聽器安裝在她的身上,一步一步看似和平常舉動無異,實則是精心策劃好的。
想到這裡,柳絮指尖一寸寸的發寒,渾身忍不住的發冷。
這得多深的心計,才能想出如此縝密的計劃。當時,要不是婚紗店的店員無意中說了那麼一句,引起了曲子晉的注意,繼而查下去,恐怕現在,他們都處於別人的監視之下,毫無防備。
虧她在得知鄭凌雲被判刑三年後,還覺得有些重,爲她祈禱,此刻得知她的陰毒,頓時覺得自己很傻。
她努力的把每一個人往好了想,給她們改過自新的機會,然此刻她才知道,有些人的心根本就是石頭做的,即便你用盡渾身解數,也沒辦法捂熱。
感受到柳絮身上涌現的失望,曲子晉悄無聲息的攥緊她的手,把溫暖的熱量透過緊密相貼的掌心傳遞給柳絮。
韓哲看見這一幕,微微垂下眼簾。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麼,韓哲手回到鍵盤上重新播放錄像,播到其中一個畫面時,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
越看,臉色越沉重。
“曲總,在三分五十二秒處,鄭凌雲站了起來,手裡有一道白光閃過,好像攥着什麼東西。”頓了頓,“很像竊聽器。”
曲子晉和柳絮注意力重新回到錄像上,韓哲將那段畫面播了兩遍,曲子晉瞬間黑下去的臉,清楚的印證了這一點。
之前倘若說是懷疑,那麼此刻無疑是證據確鑿了,只是不知道,身在獄中的鄭凌雲,是怎麼與外界保持聯絡的。
查到這一步,雖目前還無法找到幕後之人,但好歹有了突破口。
柳絮和曲子晉對視一眼,彼此眼底有着如釋重負,卻又在下一秒,懸了起來。兩人都心知肚明,接下來他們要面臨的,是更嚴峻,更危險的考驗。
見沒自己什麼事兒了,韓哲默默退了出去,剛出來又被曲子辰逮住開了一通的玩笑。
確定偷偷安裝竊聽器的人是鄭凌雲後,曲子晉立即撥通了陸銘的電話,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許是因爲上次來經辦區的恐怖經歷,陸銘打死都不願再踏進秦晉一步,早上送柳絮來時也一樣,送到樓下柳絮一踏進秦晉的大門,他人直接開溜,避秦晉如蛇蠍。
陸銘死活不來,曲子晉和柳絮只好離開秦晉,去陸銘約定好的地方。
“哥,嫂子,你們去哪兒,我也去。”以爲柳絮和曲子晉要出去溜達,忙了好久連個假都沒休的曲子辰忙不得開口。
冷冷一瞥,曲子辰默默的將搭在曲子晉肩膀上的爪子拿了下來,扁着嘴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好像遭受了莫大的虐待似的。
曲子晉最不吃的就是曲子辰賣萌耍寶這一套,直接將人當做空氣,攜着柳絮瀟灑走遠,徒留敢怒不敢言的曲子辰在身後張牙舞爪。
彼時,孫家書房,孫婕柔和程增相對而坐。
“留給你的期限已到,把名單交出來吧。”孫婕柔也不跟程增墨跡,上來就要他手中的勢力。
程增漫不經心的抿了口散發着清香的茶,臉上一派溫文儒雅,只是與薛以白的謙潤不同,細看之下,會發現程增那雙溫潤的眼眸下,藏着狠戾。
因爲掩飾的很好,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婕柔,沒用的。”放下茶杯,程增開口。
“你什麼意思?”孫婕柔聲調驟然拔高,在安靜書房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尖銳突兀,帶着咄咄逼人的味道。
“那些人跟隨我多年,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你覺得,他們會聽從你的使喚?”說着微微笑開,“婕柔,別犯傻了,你只要相信一點,我是不會害你的。”
扶着桌子的手倏的收緊,因爲用力,指甲滑過金絲楠木製成的書桌,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只能信我。”程增臉上有着處於上位者的睥睨之勢,“因爲,現在只有我肯幫你。”
漂亮的杏眸發狠,孫婕柔死死的瞪着程增,脣咬的死緊,有血絲順着嘴角蜿蜒而下,也毫不在乎。
有不甘,也夾雜着一絲無奈。
程增說的沒錯,現在只有他肯幫她。
在和程增的對視中,緊攥的手一點點的鬆開,孫婕柔不肯就這麼妥協,“我不習慣如此被動。”
“我給你一個人的聯絡方式,你要做什麼直接吩咐他就行,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見程增輕而易舉就將心腹的聯絡方式給了她,而且還供她使喚,孫婕柔眼底升起防備,“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情?”
“當然沒有。他聽從你驅使的同時,也會把你要做的事情報告給我,再由我來決定,做不做。”
“你……”孫婕柔氣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樣派個人給她,跟監視她有什麼兩樣。
程增這麼做,的確有防範孫婕柔的意思,但同時也是在幫她,只要她要做的事情,不是幫曲子晉,他就不會多加干涉。
和程增再沒談下去的必要,孫婕柔憤怒轉身,才走了一步,程增的聲音幽幽響起。
“你大可以將我的所作所爲告訴你母親,看她,是選擇相信你,還是相信我。”言語間,充滿了自信。
心思被猜到,孫婕柔驟然回頭,“你以爲我不敢?”
程增笑,笑的意味深長,“我從沒說你不敢。只是你認爲,她會選擇相信前科累累的你,還是一個污點都沒有的我。”
孫婕柔陷入沉默。
母親對她的關心雖還如從前一樣,但也時刻提防着她,甚至讓程增來管着她,怕她再做出傷害曲子晉的事情。
傷害曲子晉?母親太不瞭解她了,曲子晉是她深愛的人,怎麼捨得去傷害,她只不過是拿回,屬於她的東西罷了。
可母親,偏偏不準。
“你是詫異我前天晚上的表現?”一眼看穿孫婕柔的心思,程增淡淡然開口,“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
“你自以爲的,美好的希望,在下一秒就會變成絕望,所以,婕柔,換個人愛吧,至少不會這般辛苦。”
好似聽了天大的笑話,孫婕柔瞬間冷笑出聲,“辛苦那是我甘願,與你無關。”
門重重合上,沉悶巨大的聲響久久不絕,程增看了眼辦公桌,隨後走到跟前拿過其中一本書,輕輕一抖,一張邊角泛黃的照片從裡面滾落出來。
捏起照片,程增仔細的端詳着照片上的兩個人,忽的輕笑出聲。
孫婕柔還真是傻,爲了一個已心有所屬的男人,居然將一張照片當寶似的保留至今。難道她就沒有發現,照片中,兩人指尖隔了一條縫隙,就好似永遠也跨不過的橫溝一般,是曲子晉刻意疏離的表現。
前腳剛進屋,後腳有敲門聲響起。
和程增談崩了,孫婕柔心情很不好,開門的動作很衝,看到門外站着的人時,下一秒立即關門,卻被男人突然伸出來的腳抵住。
“你幹什麼?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孫婕柔沒好氣的開口,幾近於怒吼。
“給你送一樣禮物。”程增手裡優盤模樣的東西,在孫婕柔眼前晃悠着。
“什麼東西?”孫婕柔不想接,卻又怕錯過什麼,顯得很糾結。
“說了是禮物,你拆開就知道是什麼了。”將優盤往孫婕柔懷裡一甩,程增慢悠悠的踱着步離開。
夜深人靜,萬里無雲。
孫婕柔想起白天程增給她的優盤,拿過筆記本插在上面聽了起來。
是一段音頻,只播放了數分鐘,孫婕柔姣好的臉龐就陰沉如水,眼底有濃烈恨意和不甘在翻涌,握着筆記本邊緣的手,因爲用力青筋暴起。